(二十五)

(二十五)

整整一天,鄭允浩都高燒不退,在中從醫務室拿了些退燒藥給他,不過監獄的醫務室裏哪會有什麽好藥,在中翻了半天才找到一盒沒有過期的,但看起來也沒什麽藥效。

身上的紅疹有增無減,冷水也鎮不住,在中放棄似的把毛巾扔到一邊,看鄭允浩稀裏糊塗地抓耳撓腮。

“哎……”

不知為何,腦子裏忽然又出現了一個小孩兒頭頂冒煙的樣子,於是忍不住歎了口氣,認命地拾起了毛巾。

重新打回一盆冷水,耐著心地給鄭允浩擦了一遍身子,擦到耳後的時候,在中停住了手,輕輕捏起了鄭允浩的上側耳骨。摸起來已經沒有什麽異樣,可是當在中湊近看的時候,還是發現了一圈不易察覺的細密的針眼,新肉穿插在舊肉中間,深深淺淺的肉色格外乍眼。

他說的是真的……

在中怔怔地看出了神。

忽然,門外響起了集合哨,今天又是例行的勞改日,在中站起了身,看了眼仍在熟睡中的鄭允浩,出了囚室。

時至四月末,天氣正是怡人之時,陽光懶懶地灑在監獄的院場內,竟無端給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平添了一抹遲來的春意。

想著囚室中臥床不起的鄭允浩,在中竟有些隱隱的發笑,沒想到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鄭允浩也有那副病怏怏的尊榮,在中忍俊不禁,近日來緊繃的神經也隨之放鬆不少。

忽然在中斂起了笑容,他緊緊盯著前方走來的人,那人意識到了在中的眼神也看了過來,眼神交匯處在中淺淺一笑,隨即錯開各想各的心思。

在中掃了眼隊列,三樓的人基本上都到了,隻差樸有天一個,而二樓也獨獨缺了鄭允浩。

再細想來,似乎從自己入獄以來,從來沒有見過他們兩個參與勞改,每周的這一天牢房裏都隻剩他們兩個……在中有點兒明白了,怪不得始終抓不到他們之間關係的把柄,原來他們是靠這個時侯會麵的……

在中忽然有種衝入牢房的衝動,但看到遠處投來的告誡的眼神,在中安分了下來。

原來那個人早就發現了……

在周圍的農場清了一下午外加半個晚上的雜草,在中頂著一身臭汗回去了,進屋一看,鄭允浩不在,正納悶忽然聽到門口有聲響。

“你醒了?”在中看著往裏走的鄭允浩。

“恩,去洗了個澡。”鄭允浩甩甩未幹的頭發。

在中眼睛自然地往他的身上瞟,脖子上還是能隱約露出紅疹的痕跡,但看起來顏色淡了很多。

“你幫我塗一下藥吧!磊子給我拿來的。”鄭允浩遞給在中一管藥。

“他從哪兒拿來的?”在中有些疑惑。

“他認識這兒的獄警,托他帶進來的。”鄭允浩把衣服脫下,趴在了床上。

在中把藥打開,無聲地在鄭允浩寬闊的背肌上塗抹了起來。

“喂!你看!”鄭允浩抬起手臂,倏地鬆開手,一條晶亮的項鏈墜了下來,“好看嗎?”

在中看著那個黑了吧唧的吊墜撇撇嘴,“一塊兒破石頭,有什麽好看的!”

鄭允浩猛地扭轉回身,輕輕打了在中的腦袋一下,看樣子是想嗔怪他兩句,不過最後卻隻是微微一笑,“這破石頭,送給你吧……”

在中沒有接過,而是警惕性地說道,“你可別告訴我這是定情信物!”

“哈……”鄭允浩輕聲笑著坐了起來,“怎麽?不應該嗎?”說完圈住在中,飛快地把項鏈套了上去,讚賞地點點頭,“漂亮。”

在中瞪了他一眼,“神經!”然後摸索著去解項鏈。

鄭允浩慌忙按住他的手,“別解!戴著吧!那是我媽的遺物,我最寶貝的東西……”

“那我更不能要了!”在中沒好氣地說道,把鄭允浩撞到一邊去,自己在脖子後麵捅咕起來。

“金在中!”鄭允浩莫名地有些火大,有生以來這還是頭一次真心真意地想送一個人點兒什麽,自己又是鼓了好大的勇氣才拿給他的,可他卻這麽不領情!

但在中到底還是把那項鏈解下來了,往鄭允浩的懷裏一丟,“你媽的遺物你自己收好,那種東西怎麽能隨隨便便給人?!”

鄭允浩一言不發,怒衝衝地盯著在中,對峙足足五分鍾後,他拉過被子罩在腦袋上,冷冷說了句,“滾出去!”

在中倒是沒講什麽,提著浴筐就走了,反正就算是他不趕自己,自己也該去洗澡了,再說,澡堂裏還有重要的人等著自己。

這時候已經接近了澡堂的閉門時間,犯人們大多都已經洗完回去了,隻有少數幾個人在更衣室裏換衣服,在中迅速地脫掉了外衣閃進浴池。

遠遠聽來,隻有一處有水聲,在中毫不遲疑地走向那個方向。

正式照麵了,不過興奮的同時卻尷尬得很,想來這真是臥底史上的一大盛況——兩個臥底一絲不掛地相見。

在中微笑著掩飾尷尬,然後擰開齊嶽旁邊的花灑。

齊嶽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後,“B0324,特警隊03級畢業生,淩飛。”

“B0862,特警隊08級畢業生,韓在俊。”

“恩。”齊嶽點頭,“好小子,幹的不錯!這麽快就被你找到了鄭允浩!”

在中有些心虛,摸到鄭允浩的關係還真是個天大的意外……

“知道樸有天和鄭允浩的關係了嗎?”齊嶽問道。

“兄弟!”二聲異口同聲答道。

“哈哈!”齊嶽大笑了起來,“白局果然沒挑錯人!你小子夠靈的!我還是最近才發現的呢!對了,那次食堂的事兒對不住了,不過等出去後你找白局算賬吧!都是他的主意,說要讓我考驗一下你的忍耐力!”

在中微怔,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到那次事件,大力搖搖頭,“沒事,淩飛哥,你還有什麽消息嗎?”

“在這裏還是叫我齊嶽吧!萬事小心為好!”

在中點頭。

“我現在還是沒有什麽頭緒,但是可以確定的是,賬本絕對不在樸有天手裏,他的囚室我已經裏裏外外搜了好多遍了,但是什麽都沒有。”

“那他的身上呢?他有沒有可能隨時放在身上?”

“不會,他經常換衣服的,要是揣兜裏換來換去就實在太麻煩太不安全了……”

“齊哥,我想那個真正的賬本很有可能隻是一個小小的存儲卡,你會不會把查找的目標放太大了?”

“這個我也考慮到了,但是他的囚室真的沒有,我想以樸有天那麽謹慎的性格也不會把那麽重要的東西放在身上的。”

在中眉頭皺起,“樸家的重要人物應該都已經入獄了吧?”

“恩,樸有天很多疑,不會輕易信人,他手下的那批人中也就隻有我才能得到他的一些信任,但是關於那些高度機密的東西他是連我都不告訴的,更不會告訴別人。”

“難不成……”

“恩。”齊嶽用力點頭表示對在中猜想的讚同,“如果沒有猜錯,應該在鄭允浩手上。”

“噓。”在中忽然輕聲提示齊嶽一句,接著迅速轉移到離齊嶽稍遠一些的花灑下。

腳步聲在水聲陪襯下越來越清晰,有人在慢慢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