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怪盜玉麵狐的預告狀
葉曉龍的爸爸是報社的記者，屬於那種以專門追逐各種稀奇古怪的事為職業的人，如若讓他知道自己的兒子還有個秘密身份，那麽他肯定不會像古板的家長一樣被嚇呆，而是憑借多年工作鍛煉出的敏銳嗅覺，迅速把握住其中新聞價值，讓這消息登上第二天的頭版，再被全球大大小小的網站轉載來轉載去，造成街頭巷尾盡人皆知的轟動效應，最後入選當年十大熱門詞匯。當然，作為葉曉龍，可不想這麽成名，擁有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力量的他，既沒有征服世界的野心，也不想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隻求當個能夠在關鍵時刻守護住大家的未來的無名英雄就行了。
這天吃晚飯時，媽媽吩咐葉曉龍隻準備兩幅碗筷就行了：“你爸今晚不回來了，說是又有什麽重要新聞要報道。”
葉曉龍並不太在意，成天在這城市裏東跑西奔的老爸趕不上飯點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也許他正點出現才是比較奇怪的吧？
葉家有個習慣，就是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雖然據說這樣對身體健康不利——理由是影響消化，可他們就是習慣在嘴巴被飯菜占用的時候繼續聽點什麽，看不看畫麵反倒是次要。此時，電視裏正在播報地方新聞：“繼沉寂28年後，怪盜玉麵狐再度出現，於今天下午兩點左右將預告狀釘在了國家博物館入口處的門楣上……”
這條怪異的消息吸引了葉曉龍，他連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去看電視。現在畫麵上映出那張模仿古代懸賞緝拿告示而寫就的預告狀，隻見上麵用娟秀的楷書寫著：“吾將於今晚十二點整盜走六層展廳內的嫦娥奔月紫金壺，若盜不成，絕跡江湖！——玉麵狐參上”末尾還用傳統的水墨畫技法，以寥寥數筆勾勒出一隻活靈活現的狐狸頭，毛茸茸的白臉上掛著無盡的嘲諷笑意。
電視台及時抓住人們的獵奇心理，製作了專題大肆報道這次有預告的盜竊，晚上臨時更換上了60年前的老電影《怪盜玉麵狐》係列，甚至還舉辦了預測結果抽獎活動，發手機短信到電視台就能參與競猜。統計數字顯示，目前為止已有397365人次參與了競猜，其中有的人預測玉麵狐會得手的人認為警察能保住嫦娥奔月紫金壺，而認為警方能捉住玉麵狐的，僅有可憐的0.01%。
化了淡妝的女主持人拿出楚楚動人的笑顏，用悅耳的聲音說著：“各位觀眾，雖然預測結果顯示，大多數觀眾認為玉麵狐本次偷盜會成功，但我們仍要以事實說話，請繼續關注事態的發展，期待事實給我們驚人的答案。歡迎您隨時參與到我們的競猜當中來，有豐厚的獎品在等著您！接下來我們連線現場記者，看一下現場情況。喂，吳金海你好，聽得見嗎？”
畫麵上出現地圖，然後開了個小窗口，顯示記者在博物館內拍攝的現場畫麵：“主持人你好，觀眾朋友們好！現在……”
葉曉龍隨口評論道：“這些人也真是，既然被稱作怪盜，總不會小打小鬧吧？人家都指名道姓說要來盜取那個什麽壺了，他們還不收趕緊把它收起來，是不是巴不得事情鬧大啊？要我說，直接把那壺鎖在銀行金庫裏，再調幾個營的人去外麵看守，她還能偷得到麽？”
“嘖，那根本沒用的，嘿嘿，這年頭的小孩子們可不知道這玉麵狐的事跡啊！”葉媽媽帶著長輩講述典故的口吻，擺手說道，“想當年，她可是赫赫有名啊，媽媽還把她當作偶像一樣崇拜呢！唉，本來是立誌當女俠盜的，結果最後反倒上警校成了警察，嗬嗬……”回想起當初年少時的趣事，葉媽媽臉上罩上一層紅暈，笑得非常開心。
“耶？”葉曉龍驚訝得差點把眼珠瞪出來，他可從沒聽說過這些事。
“其實，這玉麵狐已經成名不知道多少年了，我小時候，就有《怪盜玉麵狐》的係列漫畫書，寫她到其他人絕不可能得手的地方偷各種寶物，然後把換來的錢捐給孤兒和窮人。連我太姥姥也經常講她小時候聽過的劫富濟貧的女俠盜玉麵狐的故事。不過，所有神乎其神的傳奇故事中描述得都一致的是，玉麵狐每隔28年才會出現，在一年內作案幾次後就又消失。媽媽像你這麽大時，特別盼望玉麵狐重現，幾乎是掰著手指頭算日子，結果等到我14歲那年，她真的重現了。”
聽到這裏，葉曉龍不禁愕然：“難道……她是個不死的老妖怪？！”這幾天，他從手機的數據庫中惡補了不少關於魔物的知識，一遇到什麽沾邊的事就喜歡聯係一下。
“那倒不是，”葉媽媽撲哧一聲笑了，“玉麵狐是一個不斷傳承的稱號，就像很多道士都叫‘張天師’一樣。據說，這稱號出自江湖上一個神秘的怪盜門派，隻有門派中偷盜水平最高、得到掌門之位的女弟子才能使用。每代新玉麵狐接過上代衣缽後，都會挑選一些價值連城、盜竊難度極高的物品，然後發出預告狀告之天下，然後才前去偷竊，以此證明自己的實力。不過她們的本事也真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盡管每次挑戰狀末尾都有‘若盜不成，絕跡江湖’的誓言，但愣是沒人能讓她們兌現。所以那時候很多女孩子，包括媽媽在內，全都夢想成為她們中的一員。”
葉曉龍嗬嗬笑了笑，他挺理解這種心情，自己也不一直渴望成為神通廣大的英雄嗎？
葉媽媽接著說道：“那次也有電視直播，由於行竊地點在外國、有時差，而我們恰好要上自習，學校又禁止學生們看，理由是怕學壞，同學就集體商議找台電視搬到教室裏看。由於我家比較近，就自告奮勇從家裏搬了台小電視，關上門，和同學一起看了那次難忘的現場直播。那時候的電視可沒如今這麽輕薄，還是塑料殼的大家夥，我在兩個男同學的護送下，就用衣服那麽一裹，把電視搬到了教室，一路上就跟做賊似的，生怕老師看見。可好笑的是，百密一疏，因為忘了找人在外麵放哨，又因為太激動而製造出過大的噪音，結果被路過的校長發現了。幸好他也關心這件事，不僅沒教訓我們，還留下來陪我們看並參與了討論，真是虛驚一場，讓當時的我足足冒了一身冷汗。”說是虛驚，不過葉媽媽說起來還滿自豪的。
葉曉龍啞然失笑，想不到對他要求嚴厲的媽媽，小時候卻是個頗叛逆的小姑娘。相比之下，現在的他反而是個規規矩矩的好孩子，說什麽也不會做出出格的事來。
隻聽葉媽媽繼續說道：“那次，玉麵狐點名要偷當時叱吒風雲的金融大亨洛克斯的幸運金幣。據說直到25歲時還隻是個一文不明的窮光蛋的洛克斯能白手起家、在短短十年內建立起龐大的金融帝國，就全靠這枚不知道從哪裏撿來、表麵花紋都磨禿了的金幣。玉麵狐公布預告狀後，人們都想一睹玉麵狐如何能從戒備森嚴的洛克斯大廈偷出這枚金幣。而一直對金幣魔力深信不疑的洛克斯本人，為了保住自己的好運更是不惜血本，不僅花重金聘請世界頂級工程師設計並安裝了當時最先進的防盜監控係統，加固了大廈地下的保險庫，還雇傭了大批可靠的人馬來守衛。當時大廈裏架設的都是可識別人臉的昂貴攝像頭，旁邊裝有全自動射擊係統，在電腦控製下可對可疑目標發動天羅地網式的全方位攻擊；此外還有許許多多經過訓練的人員緊盯著大小屏幕，企圖用火眼金睛找出玉麵狐的蹤跡。當時負責全盤指揮行動的是赫赫有名的‘天網神探’白啟智，他親自坐鎮中心控製室，在鏡頭前談笑風生，誇口就算捉不到玉麵狐，也決不讓她偷走金幣。結果，你猜怎麽著？”
講故事的人總愛最關鍵的部分留下所謂的“包袱”，吸引聽者猜測，不過葉曉龍卻不是聽故事的好人選，隻是平淡地說道：“當然還是被偷走了，不然玉麵狐早就絕跡江湖了！您就快說過程吧！”
“你這孩子！”沒辦法，葉媽媽隻好聳聳肩，繼續講：“當時，洛克斯突然打電話來說，他有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懷疑金幣已經被人調包，眾人隻是空守一場，堅持要親自去現場確認一下。白啟智本來有些疑慮，沒想到洛克斯大發脾氣說，誰敢違背他的意願就解雇誰，他隻好親自前往保險庫。當分別掌握在洛克斯、白啟智手中的兩把鑰匙同時轉動，開啟了保險庫大門後，洛克斯第一個衝了進去，熟練地解開層層保安係統，從幾米厚的高硬度合金保險櫃中取出了那枚並不起眼的金幣。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後，他連連大叫金幣被人調包了，然後捂著胸口，麵色慘白地倒在地上。現場開始混亂起來，白啟智趕快叫來救護車把洛克斯抬走，然後調集人手搜索方圓幾公裏內一切可疑目標，可是一無所獲，幸運金幣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蒸發了。你發覺到底哪裏出了差錯嗎？”
葉媽媽又提出問題，葉曉龍這次沒急著說話，仔細回憶了每個細節後，然後才說道：“真老套！那個洛克斯是玉麵狐假扮的吧？許多善於喬裝易容的多麵怪盜都喜歡耍這種伎倆。”
“你是自作聰明啊，玉麵狐才沒這麽簡單呢！我可從來都沒說過她善於喬裝易容。”葉媽媽狡黠地笑著，“要不說她是傳奇怪盜呢，奇就奇在，打電話、進金庫，以及最後被送往醫院的全是洛克斯本人。直到現在，人們也沒弄明白，玉麵狐到底是如何把金幣調包的，這隻能為她所留下的無數懸案增添下新的一筆。”
葉曉龍不再說話，仔細琢磨著媽媽剛才所說的一切，不禁產生了想會會玉麵狐的念頭。
葉媽媽吃了幾口飯，突然說道：“說起來，那金幣似乎真有幸運魔力呢！那個洛克斯自從失去金幣後，生意就一落千丈，沒幾年工夫就破產了，重新淪落街頭。聽說有人見過貌似他的乞丐在翻垃圾桶，不過那乞丐矢口否認他就是曾經的金融大亨洛克斯。而那‘天網神探’白啟智也沾染上了黴運，以前積攢下來的聲譽一夜之間就煙消雲散了，聽說沒過幾天就自己提出辭呈，後來鬱鬱而終。”
“等一等，會不會……那個白啟智是玉麵狐假扮的？隻有他才最有機會接近洛克斯和那枚金幣。而真的白啟智或許被綁起來，事後雖然被放出來，也因太丟臉而羞於啟齒言明真相；或者他一開始就已經被滅口了，隻要玉麵狐將來再找個機會放出死訊，就不會有人懷疑了。”
葉媽媽歎了口氣：“你這也隻能是假設了，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根本無法查證。”不過，她還是挺為兒子的推理能力感到欣慰的。
此時，電視台請來的幾位所謂專家正喋喋不休地講解著嫦娥奔月紫金壺的來曆。某大學教授，一個頭頂中央的頭發全都掉光了，卻硬要從周圍碩果僅存的一圈頭發梳過來幾根遮醜的糟老頭，用夾雜著濃重方言味的普通話吐沫星飛濺地講著：“這是出土於五代十國時期一座神秘古墓的寶物，當時就放在……”說著，他低頭瞟了一眼預先準備的講稿，“男性墓主人，啊，是一位女性的棺材內……嗯，比較有意思的是這位墓主人的職業，雖然沒有留下真實的名字，但根據隨葬器物推斷，我們可以推斷，主人是一位某失傳宗教的祭祀或者法師。我們找到了大量罕見的法器，而這壺作為其中最重要的一件，被安置在了主人身邊，她以蜷曲的姿態下葬，雙臂環抱該壺，似乎死後也在護衛它。這件紫金壺重六斤四兩，采用了傳統的掐絲、累絲、碼絲工藝，在表麵實現了多層鏤空雕刻，展現了嫦娥服食不死藥奔月的瑰麗圖景，凝聚了我國古代能工巧匠的心血與智慧，充分反映了古代金銀工藝的高超水平和非凡的藝術價值。”
畫麵一轉，鏡頭推進，開始用特寫展示那嫦娥奔月紫金壺。那壺表麵的雕刻極為紛繁複雜，上有天宮，下有人間，層層疊疊，分為多個層次。不僅配角人物齊全，作為主角的嫦娥，其竊藥、飛天的過程還以多幅畫麵展現，姿態婀娜，神情刻畫生動細膩，似乎隨時都能從壺上走下來。而一輪被煙雲環繞的圓月位於壺頂，恰好成為壺蓋。就算沒有任何曆史背景，是剛剛製成的，這壺也有極高欣賞價值，再加上出自古人之手，以純手工打造，它絕對是世間罕有的無價之寶。
“觀眾們可能還不知道，這件紫金壺在國際久負盛譽，被稱作‘東方的雅典娜寶壺’，又被稱作‘中華潘多拉魔盒’。這是由於人們至今也沒找到開啟壺蓋的方法，在不破壞這件珍品的前提下做出的開壺嚐試均以失敗告終。而根據晃動的結果，壺內盛有約500毫升的不明**，按常理推測可能是酒漿，當然也可能是其他有特殊意義的**。但由於壺內另有一層可阻隔探測手段的不明金屬，我們暫時還無法給出結論。不知道玉麵狐小姐偷它，是不是也想一試身手，開壺破解壺內**之謎。”
原來這紫金壺不僅僅是外表迷人，還充滿神秘謎團，這下定會勾起所有人的胃口。這段節目剛播完，短信投票數就激增，因為“壺內盛的會是酒嗎？”比前一個問題容易引起賭徒的興趣。
“有意思，不過……”葉曉龍一直覺得還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現在突然想明白了，“您不是說，玉麵狐是劫富濟貧的俠盜嗎？可是，她偷幸運金幣、還有這次偷嫦娥奔月紫金壺，看不出有什麽劫富濟貧的地方啊？”
“或許暗中在做吧？反正玉麵狐也不是一個人，就算性格有差異也沒準。”葉媽媽咂了咂筷子，望著電視，出神地說道，“算起來，已經又過去28年了呢！我倒挺期待這次的玉麵狐會有什麽表現呢！”
葉曉龍也想玉麵狐的事出了神，不僅不知道飯菜的滋味，就連碗裏沒了飯還渾然不覺。要不是揣在兜裏的青龍手機突然震動了，他還在吃空氣呢。
屏幕上的畫麵是一隻在飛翔的金鷹，但葉曉龍能從中看出來自紮爾的短信：“今晚打狐狸。”
寥寥幾個字，讓他想見玉麵狐的想法變成了非發生不可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