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月亮 出來了嗎?

薄霧籠罩著夜晚的街市,為這充滿傳說的古城又多蒙上一層神秘色彩。

在林立的高樓間,聳立著一座巍峨的建築,下麵是裝飾著浮雕的大樓,樓頂幾層則做成紅牆綠瓦、雕梁畫棟的仿古風格,這就是國家博物館。大功率的射燈在它的外牆上灑下金色的光輝,將建築整體映射得莊嚴肅穆,即使在這霧中也格外醒目。

這有著奇特風貌的景色本來是每天晚上都能見到的,但今晚卻稍稍有所不同。

此時,國家博物館的四周,警燈閃閃,全副武裝的警察各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嚴陣以待。從博物館的一樓到頂層,除了訓練有素的保安、警察,另有身著黑色西服、帶著隱形耳機、外表精明幹練的異能特警在一刻不停地巡邏,他們炯炯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建築,揪出隱藏在黑暗中的罪犯。就算是看起來空蕩蕩的樓頂,還有直升機在高空盤旋,用探照燈投下光柱,將原本就***通明的樓體照耀得如同白晝。

“哪怕她是大羅金仙,也保管叫她無從遁行!”這就是負責指揮本次行動的白誌明在全球媒體麵前誇下的海口。

挺胸凸肚的他,趾高氣揚地率領著十來名屬下親自守在第6層的展廳內,展廳正中央的防彈玻璃罩中就擺放著舉世聞名的女怪盜“玉麵狐”本次的盜竊目標——被神秘光環所籠罩的嫦娥奔月紫金壺。

離十二點越來越近,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越來越緊,一有風吹草動都會懷疑是玉麵狐降臨。短短幾分鍾內,竟然有從截然不同的方位傳來的多達13次的警報,不過那些都馬上被證明是誤報。

“這麽嚴密的防範措施,你不敢來了吧?”看著秒針一刻不停地奔走、分針和時針即將重合在羅馬數字“12”上,白誌明臉上的肌肉微微顫動,汗珠也從額頭、後背沁出。

“當、當、當、當……”十二聲悠揚的鍾聲敲過,昭示著新一天的來臨,每個人都鬆了一口氣,除了解脫,還有一種因疲勞過度而乏力的感覺。

望著依然端放在罩中的嫦娥奔月紫金壺,白誌明長長出了一口氣,摘下金邊眼鏡,擦擦額頭、眼眶的汗水,春風得意地對屬下說道:“快準備召開新聞發布會,玉麵狐這次失手啦!”

盡管據信“玉麵狐”這衣缽已經傳承了上百年,但她們幾代師徒還從未失手過。由於每次事前發出的預告狀都會照例寫明盜竊進行的時間、地點、目標以及“若盜不成,絕跡江湖”的誓言,自知抓不到玉麵狐的警務人員們,就退而求其次,以讓玉麵狐失手,然後自動退出江湖為最大目標。

白誌明出身警界世家,祖父就是號稱“天網神探”的白啟智。因為玉麵狐就從他眼皮底下盜走了洛克斯的幸運金幣,一向自負的白啟智認為這是自己的奇恥大辱,自此謝絕一切活動,隻把自己關在家裏;由於自責、怨恨無法釋懷,沒過多久他便鬱鬱而終。臨終前,白啟智把全家男女老少召集到床前,艱難地喘著說出“白家子孫……一定要……把……玉麵狐……打……敗”就撒手人寰。在一片痛哭聲中,當年剛剛懂事的白誌明立誌要遵從祖父遺訓,完成未竟事業,哪怕不能將玉麵狐緝拿歸案,至少也要讓她知難引退。因此,除了警察的責任感,白誌明對玉麵狐還有一種旁人所不能體會的深深怨恨,說是“世仇”也不為過,此時一見嫦娥奔月紫金壺安然無恙,他頓覺揚眉吐氣,甚至有種光宗耀祖的感覺。

當大批記者蜂擁而至後,白誌明高昂著頭,拿捏著姿勢,邁著方步,得意洋洋地走到防彈玻璃罩前,然後瀟灑地揭開剛剛蒙上的紅色絨布,高聲宣布:“玉麵狐從此引退江湖吧!”

紅布一揭開,以巧奪天工的技藝鏤雕了多層紛繁複雜圖案的嫦娥奔月紫金壺頓時在燈光照耀下熠熠生輝,壺頂的煙雲環月蓋更是如同真正的明月般,將白誌明也映得金光滿麵。

記者的鏡頭早就對準了玻璃罩,此時在一片“哢嚓”聲中,大大小小的閃光燈如同群星閃爍,各種型號的相機、攝像機爭相為這一瞬留下精彩紀錄。

可怪事就在瞬間發生了,就在記者們的閃光燈亮起的同時,嫦娥奔月紫金壺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用硬紙板製成的、擁有與壺相同輪廓的架子,其上粘著一張以普通打印紙打印出的醒目牌子:“嫦娥奔月紫金壺我早已取走,就等記者先生們捧場,感謝諸位光臨玉麵狐的偷盜成功新聞發布會!”落款處沒有簽名,不過畫了一隻與預告狀末尾一模一樣的狐狸笑臉。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白誌明更是覺得天旋地轉,幹笑著晃了兩晃後,便口眼歪斜,斜著倒了下去。

*****

與變得鬧哄哄的新聞發布會現場相比,不遠處的古城牆附近倒是孤寂得很。在由裝置在地麵的彩色射燈照成彩虹一般的古城牆上,一個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無聲息地弓身疾走。

“想抓我?區區警察可辦不到。即便是異能者,怕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我是如何完成整個行動的吧?”輕蔑的笑容掛上身著黑色緊身夜行衣的年輕女子嘴角。也許是過於自信,她甚至沒帶麵具,直接將姣好的麵容暴露在外。這麽看來,那夜行衣多半也隻是為了展示出豐滿而優美的身體曲線而特意設立的裝飾。

正在想著,她突然發現眼前矗立著一個偉岸的身影,連忙停住腳步,打量這個也會在黑夜中出現在城牆上的人物。

“真正要等的來了麽?”望著那身鑲嵌有金色紋飾的青色金屬軟鎧,還有頭上的龍型頭盔,她的嘴角掛上了古怪的笑容,“嗬嗬,青龍,這就是四象騎士係統嗎?”

葉曉龍本以為玉麵狐會萬分驚訝,沒想到她竟然準確知道他的來曆。不過,他還是繼續維持著表麵的威嚴,清了清嗓子,道:“玉麵狐,你已經無路可逃了,快束手就擒吧!”

沒想到這麽一說,玉麵狐竟然笑了,而且她的笑容千嬌百媚,煞是好看:“怎麽?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不是開玩笑吧?”

葉曉龍略微一皺眉,不過還是繼續強硬:“哼,誰跟你開玩笑?!”

“他們難道沒告訴你我是誰嗎?”玉麵狐一雙狡黠的眼睛滴溜溜轉著,其中似乎有什麽光芒在閃爍不定。

“你不是玉麵狐麽?”葉曉龍詫異道。

“我是玉麵狐沒錯,可這隻是我行走江湖時人送的綽號呢!我到底是誰,他們沒告訴你麽?”

“你究竟是什麽意思?”葉曉龍越發不解,似乎玉麵狐背後還隱藏著什麽秘密,而且她口中的“他們”應該是指紮爾和那個沒留下真名實姓的神秘人了,可葉曉龍隻收到了“今晚打狐狸”的短信和地圖坐標,難道他們還隱瞞了什麽?

“我不告訴你!”玉麵狐假裝頑皮地做個鬼臉,然後宛若天真的少女般一笑,“如果想知道的話,就先戰勝我吧!”

葉曉龍一狠心,從腰間抽出青龍劍:“就算你是女的,我也會奉陪到底!你輸了可別哭鼻子啊!”

“帥哥,你真的人心動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玉麵狐臉上堆起了楚楚可憐的哀怨,緩緩接近葉曉龍,然後伸出纖纖玉手撫摸著他的鎧甲:“你的胸膛還結實啊……”說著,還閉上雙眼,一副陶醉的神情,做出撩人的姿勢,像是真要抱上來一樣。

葉曉龍被美女的外表、勾魂攝魄的笑容,還有嬌滴滴的甜言蜜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腹部突然受到一記重拳,一下疼得彎下腰,沒想到玉麵狐又旋轉身子,飛起一腳,一下將他踹下了城牆。若不是有鎧甲保護,葉曉龍就不會隻感到輕微痛楚,而是能親身體會到什麽叫“撕心裂肺”了。

身輕如燕的玉麵狐舒展雙臂,輕輕一躍,便從高高的城牆上穩穩滑落到牆下的草坪上。“你還太嫩啊!不要小看、輕信你的敵人,尤其是美女喔!”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變得嚴肅起來,就連葉曉龍也能感受到來自她身上的戰意,“拿出你所有的實力吧,青龍!”

葉曉龍也很後悔,說是對女子也能下手,不過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心軟。他用劍撐著重新站了起來,狠了狠心,以劍柄朝玉麵狐砸去:“讓你玉麵變個大花臉!”

玉麵狐冷笑一聲,翻個筋鬥,倒躍到城牆之上。她沒有去看葉曉龍,而是抬頭望望天空:“月亮,出來了嗎?”

彎彎的月亮如同彎彎的鉤子,有如同玉麵狐彎彎的眉,正高懸天空。

“雖然不是滿月,不過也夠了。”她自言自語著,偷來的嫦娥奔月紫金壺變魔術似的出現在掌心。接著,她將壺迎著月光高高舉了起來:“以月之名義貫穿虛空,降臨吧,我的奴仆!”

霎時間,紫金壺通體流動起奇異的色彩,鏤雕圖案中的人物、景象竟然活動起來,呼之欲出,一道銀色光芒從壺頂筆直衝上雲霄,匯入月中。葉曉龍目瞪口呆地看著,不知道這是在召喚武器還是在舉行某種儀式,接著,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了:銀光重新收納回壺中,而紫金壺開始不安的震動。玉麵狐麵帶得意之色,將壺口向前傾轉,隨著圓月造型的壺蓋砰然炸裂,一股清冽的**攜著煙雲傾瀉而下,匯在地上,逐漸現出一個巨大的身形。

一隻足有水牛大小的金色蟾蜍出現在葉曉龍麵前。

“上吧,嫦娥!”玉麵狐趾高氣揚地伸手一指,仿佛是個口袋妖怪的指導員。

被喚作“嫦娥”的金蟾也挺給麵子,“咕呱”的鳴叫一聲作為回應,用兩隻比銅鈴還大的眼睛死死盯住葉曉龍,身子一鼓一鼓,開始有節奏的脹大。

“是貨真價實的蛤蟆功嗎?”葉曉龍汗顏,但也知道並不好笑,從古物中召喚出的魔物多半都是不可小覷的角色。他深呼吸幾口,讓心情略微放鬆,然後斜眼去讀電腦自動分析出的資料。紮爾這次沒像上次一樣在身邊給出指導,戰場上瞬息萬變的情況隻能有自己判斷、把握。葉曉龍首先調出敵人識別資料,玉麵狐很奇怪,竟然顯示成剪影加“Unknown”,而金蟾真被標記為“月精嫦娥”。

“怎麽會這樣?!”葉曉龍懷疑電腦是不是在故意惡搞,結果看到了後麵的一長串解釋。《淮南子》記載:“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羿妻嫦娥竊之奔月。”而古本中,則有“嫦娥竊藥奔月,托身於月,是為蟾蜍,而為月精”的記載。原來連掌管十萬天河水軍的天蓬元帥都忍不住去調戲的“美女”嫦娥,竟然是個傳來傳去傳漏了重要細節,變得麵目全非的“淒美”傳說。偷食西王母的不死藥而升天的嫦娥,原本並未成為廣寒宮中的仙子,而是變成了醜陋的蟾蜍。不知道是虛偽的文人覺得這結局不夠浪漫,還是說故事的人無意中遺漏了重要的結尾,嫦娥的故事由神話漸漸變成美麗的童話,嫦娥的真麵目也就此湮沒。而古本被重新發掘後,驚覺故事內容已經被大幅篡改的人們,卻不願正視是後人編造了謊言的現實,反而誣蔑古人,這不得不說明文人的酸腐。其實,這個充滿背叛、離棄的故事,何美之有?縱然升天,又怎能逃過世人的唾棄?變作蟾蜍的下場才正說明上天的公正。

葉曉龍光顧看資料了,一分神,金蟾的攻擊已然抵達,無形的衝擊波輕而易舉地便將他吹飛。幸虧葉曉龍已經提前鑽研了係統的用法,身在空中,腦海中卻全在傳達調整姿勢的意誌。鎧甲上的姿態製禦噴口在電腦的控製下精確啟動,微微幾下恰到好處的推進,便讓狼狽後仰的身體正過來,穩穩落地。

一待落地,葉曉龍便立即伸直左臂,調出三連裝速射機關槍,朝玉麵狐和金蟾的方向射去。玉麵狐哼哼冷笑一聲,不閃不躲,子彈在她身前遇到無形護壁,碰撞出漣漪一樣的波紋,紛紛彈開。而金蟾向前一趴,背部無數疙疙瘩瘩的醜陋突起,竟然張開一隻隻蒼白的眼睛,然後如同導彈般鋪天蓋地射了出來。

葉曉龍隻得優先擊落那些惡心的眼珠,由於眼珠數目太多,他隻好把填裝在槍刃中應急用的霰彈也用上了。在密集的銀色鋼珠暴雨中,那些令人反胃的粘糊糊東西總算全被擊落了。

“擒賊先擒王!”葉曉龍高高躍起,揮劍斬向玉麵狐。現在,他已經不把這個處處透出詭異的女子當成人類看待了。

“愚蠢!這種程度的攻擊是破壞不了我的奧拉防禦罩(AuarBarrier)的!”玉麵狐以心靈力量創造出的屏障硬受下這一擊,等葉曉龍在精神力幻化的光華中被彈開時,她的上半身突然在瞬間膨大幾倍,然後用已經變得電線杆般粗大的雙臂猛地使出與電玩中的“升龍拳”如出一轍的一擊,將來不及變招的葉曉龍轟上天空。接著,她高高躍起,超過葉曉龍,然後雙手緊握在一起,將還在上升的葉曉龍狠狠地錘了下去:“SlamDunk!”

葉曉龍像鉛球一般重重砸向地麵,整個地麵都為之微微一震,塵土飛揚。

玉麵狐則恢複成原來的身材,腳尖點地,輕巧地落下。望著躺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身體的葉曉龍,她嘴角泛起不屑的笑容:“還是不能認清自己的對手呢!如果被敵人的外表蒙蔽,你會死在戰場上的,青龍!”

是啊,盡管外表看起來是個一陣輕風都能吹倒、一陣細雨都能澆化的柔軟女子,玉麵狐實際卻是非常強大的對手,葉曉龍已經不斷叫苦不迭了。可他還很清醒,心中還縈繞著一個解不開的疑問:為什麽玉麵狐要對身為敵人的自己說這些?她為什麽不動手,而是要指導敵人?是她還留有更毒辣的手段折磨她,還是另有原因?顧不得再想玉麵狐這麽做的目的,葉曉龍再次站起來,握緊手中的劍,決定不論如何葉絕不再心慈手軟。“隻可惜還沒達到那時的狀態,不然以超級模式的一擊就能……”

他揮劍朝玉麵狐斬去,沒想到,玉麵狐搖頭冷笑一聲:“當多個敵人包圍你時,隻注意一個方向是很危險的!”話音剛落,葉曉龍的雙腳就被什麽東西卷住,然後倒吊起來。“做塔羅牌倒是不錯!”玉麵狐欣賞似的點點頭,說著風涼話,“上次就憑著水準打敗了A級變異魔物?我看全是憑運氣胡蒙的吧?”

看到原來是金蟾跳到城牆上,然後用長得不可思議的舌頭卷住了自己,葉曉龍頗為氣惱,不過也自責太過莽撞。他迅速思考了一下,擬定了一個自認為可行的戰術,晃動身體朝前悠蕩一下,向玉麵狐射出藏於肩甲內的六發超硬合金刺,然後彎腰斬斷綁住自己的舌頭,再將劍朝玉麵狐擲去。移動中的玉麵狐來不及聚攏足夠心靈力量,隻得避其鋒芒,以手輕拍劍脊,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勁迫使它改變方向,插入地中。而葉曉龍則射出右腕側麵的帶索鉤爪,纏繞在劍柄上,借極細金屬索將其收回。射刺、斬舌、擲劍、收劍,這一切一氣嗬成,毫不拖泥帶水,轉眼間,形勢便以逆轉。

玉麵狐“噫”了一聲,不過臉色並未露出太大驚恐。望著剛脫困、正在喘氣的葉曉龍,她淡淡一笑:“已經勉勉強強通過第一關了,不過,要想及格,這種程度還是遠遠不夠的,因為我還沒拿出真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