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索拉的世界"(2)
在門口，周悅把她攔下，陰陽怪氣地說："大老板來開會你也敢遲到？而且遲到了一個小時。艾樂樂，不要因為趙經理賞識你，就太過放肆，趙經理畢竟不是老大。"
周悅是海歸高才生，純正的英倫風味口語，上一次去法國，她沒有機會參與法國市場的開拓。實際上英文是通用語言，要帶上她也不為過。
從個人角度來說，艾樂樂並不喜歡和周悅這樣的女孩打交道，她太過優秀和驕傲，和自己完全不搭調。
艾樂樂被說得啞口無言。自己理虧，她真的不該遲到，她的手機裏有三個趙詮打來的未接電話，她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到那些文件，對他的闡述會不會有影響。
她隻能清了清嗓子，討好似的對周悅說："周秘書，你能進去嗎，把這些資料給趙經理？"
周悅瞥了一眼，沒好氣地說："要是一直等你這些東西，趙經理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大老板可不聽解釋！你最好別讓他知道趙經理手下有你這樣怠慢的員工。"
艾樂樂隻能無精打采地回到辦公室，心裏不停地責怪自己，因為蘇凡的事情，最近真的太魂不守舍。
她忽然有一些害怕，如果真的丟了工作，蘇凡又不要她了，她該如何生活？她隻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著散會。
從上午十點一直等到中午十二點，她才看到人陸陸續續地走進辦公室，個個臉色都是陰雲密布，從那架勢看似乎是情況不妙。
趙詮最後才走進來，也是同樣的陰鬱臉色。艾樂樂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真的是因為自己才影響了推介會嗎？這是趙詮策劃了一年、等待了一年的項目！她怯生生地看著趙詮，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
趙詮看到她了，衝她擺擺手，示意她到辦公室去一趟。
艾樂樂低著頭到趙詮的辦公室，沒等她開口，趙詮就問："是因為家裏的事才遲到？"艾樂樂點點頭，她不會說謊。
趙詮不再說話，恢複了從前的威嚴："在公司我們不談私事，項目有一些問題，公司要裁員。"他說得簡潔明了，艾樂樂聽得心驚膽戰。
上個月還大張旗鼓地向法國進軍，怎麽說裁員就裁員？艾樂樂幾乎不敢呼吸。
"海外市場出了問題，推介會延遲，剛才宣布的是裁員的消息，從上到下，裁員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這是什麽概念？意味著十個人當中就有一個被裁？算上司機，艾樂樂的部門一共有三十二人，至少會裁掉三個。
"不要問為什麽，從現在開始，用業績說話。"趙詮眼皮都沒抬，他的心正在微微發顫，他根本不敢說，他自己也可能在被裁員的名單內，他的薪水在部門中是最高的，他的確很有能力，但那樣的待遇很容易就能吸收更多優秀的血液。
北大、清華已經不是新鮮事，哈佛、耶魯的海歸們在應聘名單上也比比皆是，那對於一家企業來說，是多麽好的名片。趙詮感覺到呼吸困難，他合上會議記錄本，示意艾樂樂出去，自己則疲倦地躺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
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能瞬間失去。他反複地告訴自己，不能失去。
和我在一起你幸福嗎
艾樂樂回家後精神委靡，婆婆最近倒是心情大好，不斷地變換著菜式，可能和兒子在一起，不覺得寂寞了吧。
說到底艾樂樂總得感謝婆婆，因為有婆婆在這裏，蘇凡的婚外情才一直擱淺著，沒有朝著更壞的方向發展，給了艾樂樂緩氣的時間。
"蘇凡，我們公司要裁員。"艾樂樂在飯桌上說這事，有她的小心思，她想看看蘇凡的態度，順便揣摩下婆婆的心思。
竟然沒有叫老公，正襟危坐地叫起名字，蘇凡覺得有些奇怪，打馬虎眼似的回答說："好好的裁什麽員？金融危機那會兒也沒聽你們說裁員。"
"你看吧，女孩還是找一份穩當的職業好，老師、護士、公務員、銀行，不會倒閉。"婆婆心直口快。
說得艾樂樂心裏很是難過，自己以前的收入不比蘇凡低多少，不是說男人的收入要是女人的三倍，才能給女人帶來更安全的物質生活嗎？我艾樂樂一直在倒貼，怎麽你蘇凡還是變成陳世美了？
婆婆大概意識到自己說的話觸痛艾樂樂了，立即換了話題說："不過，我早就想你辭職了，反正早晚要生孩子，不如辭職了在家好好生孩子、帶孩子，我們凡凡又不是養不起！"
她成功地把話題轉移到了孩子身上，揚揚自得地看著小夫妻倆，心想："這下沒話說了吧，我媳婦不上班了，有的是時間生，再不生我都抱不到孫子了。"
艾樂樂的眼神直刺蘇凡的眼眸，在心底說：蘇凡啊，蘇凡，你養我艾樂樂有什麽難？我不買奢侈品，勤儉持家，隻要你不養小三，別說養一個，養三個、四個艾樂樂都不成問題，你就完全忘了我陪你一天吃三頓泡麵的日子！
"這不是還沒裁員嗎？想那麽多幹嗎？沒事找事。"蘇凡迅速扒了幾口飯。
"總之啊，樂樂，你要是丟了工作，就安心在家生孩子，媽替你帶，就這麽定了。"
老太太好不容易再次抓住逼生的機會，當機立斷先把後路堵死，其他的任他們兩人怎麽折騰。
她就是不明白，生個孩子有那麽難嗎？鄰居那些老頭老太天天抱著孫子孫女在社區裏招搖，她可羨慕得要命，有人帶孩子，那是多好的事，這兩小夫妻就是弄不靈清。
晚上縮在被窩裏，艾樂樂用手指頭點著蘇凡的後背問："我問你，你覺得我們該要孩子了嗎？我都二十八了。"
"是不是嫌我媽煩？"蘇凡轉過身，帶動一股熱氣。
艾樂樂卷起被子，說："你不要總扯到媽，生孩子是咱們倆人的事。"
"嗯，倆人的事。"這句話似乎是觸摸到了蘇凡的哪根神經，他忽然伸出胳膊，把艾樂樂攬進懷裏，右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問，"樂樂，你告訴我，你和我在一起，覺得幸福嗎？"
"要聽真話？"艾樂樂閉上眼睛，享受著蘇凡久違的溫柔。粗糙的大手撫過肌膚，仍然撩動了她的每根神經，身體不會騙人，她依舊深愛著蘇凡，哪怕他出軌，哪怕他不忠。
"假話有什麽好聽的。"蘇凡捏了捏她的臉蛋。
"幸福。"艾樂樂堅定地說。
"真的？你陪我吃了那麽多苦，我都記得。"
艾樂樂的眼淚快湧出眼眶了，原來他還記得，那為什麽還要送別人戒指？
"樂樂，要是我犯了什麽錯誤，你會原諒我嗎？"蘇凡若有所思地問。
他開始主動向自己坦白心事了嗎？倘若他能主動告訴自己一切的起因和結果，不需要知道經過，艾樂樂會原諒蘇凡，徹底地原諒，她隻當他隻是貪玩的孩子，玩累了，她還在原地等他。誰叫她愛他到不能自拔？
"那要視情況而論，你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艾樂樂開始撓蘇凡的癢癢。
"傻瓜。"蘇凡沒有再說話，而是轉過臉，吻住了艾樂樂的嘴唇。
艾樂樂的手緊緊地攀附上蘇凡的肩膀，她不想放開，不願意失去這一瞬間的溫暖。
已經太習慣一醒來就看到這張臉龐，有時看著他的側臉都有一股強烈的歸屬感。怎麽能說散就散？她隱約感覺到蘇凡是內疚的，隱藏著許多心事，或許，他是有什麽苦衷。
她就是在這樣寬容而隱忍的牢籠裏，把自己牢牢地囚禁著，一個人哭、一個人笑、一個人承擔所有。
愛情終究不是勢均力敵的對抗，總有一方付出更多，那一份付出，就算得不到回報，也心甘情願。
給你張私家偵探的名片
"給你。"陳昕扔給艾樂樂一張名片。
"你怎麽什麽人都認識？"艾樂樂接過名片，是私家偵探的名片，專業查小三的資料，文字資料三千塊，照片、視頻、家庭住址全套的，五千塊就能搞定。
"這，可靠嗎？"艾樂樂心裏有些發虛，蘇凡也不是什麽富豪，怎麽就淪落到要雇私家偵探查他私生活的地步？
"現在就是這樣，賣唄，他給我打八折，獨家價格。"陳昕沒有說那是因為她是那個私家偵探老主顧的緣由。
"人家警察學校科班畢業的，就是自主創業。"陳昕似乎對那個偵探頗有好感。
淩子湊過腦袋，看了看名片，說了句："無聊。"繼續玩手機喝奶茶，不時還發出陣陣笑聲，自從在報社上班後，淩子的情緒平複了許多，總能一個人找到樂子，而且神神秘秘的。
"算了，算了，我還是另外想辦法，總覺得這樣不好。"艾樂樂其實還有些心疼錢，莫名其妙去上海買了一枚沒有絲毫用處的蒂芙尼，滿大街的仿款，還不如給自己買一顆裸鑽，在無名指上也能閃一會兒！那就是個白金素圈，真是浪費得沒天理。
年輕的時候總捧著那些時尚雜誌看，被那些廣告文案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以為雜誌中的那種生活才叫生活，等真正過起日子，什麽公主王子，早拋到九霄雲外。
"不要拉倒。"陳昕看看表，欠起身說，"我還有事，先走了。艾樂樂，你的事自己好好掂量，別一天到晚跟冤大頭似的，結婚了怎麽了？結婚了就不能戀愛了？記住，永遠不要拒絕備胎，就讓他們後備著，以備不時之需。"
陳昕長篇大論一番後，拿起奶茶杯準備離開，淩子隻是再次抬起頭，又說了兩個字："謬論。"
艾樂樂傻眼了，她的閨密真是可愛得要命啊，淩子離婚後從話癆變成了金口，她隻說自己的感受，很少發表評論；而陳昕倒是變得越來越感性，和之前的冷靜、理智完全不同。
人在戀愛的時候，總會頭腦發熱，淩子這狀態，是肯定沒有再戀愛，難道陳昕悄悄地在戀愛？不不不，她從來沒有停止愛情的腳步，一直在愛著，隻是分不清哪一個才是最愛罷了。
要說是陸迷的話，陳昕隻在回憶裏愛他。陳昕記得和陸迷在一起時的一切，卻在不同的男人之間周旋。
艾樂樂苦笑，無奈地想，自己的事還沒弄清楚，替那個情聖擔心什麽？
艾樂樂想了想，與其讓私家偵探賺那五千塊，還不如自己去調查，好歹自己也是個福爾摩斯迷，那些偵探小說可不能白看。她咬咬嘴唇說："我自個兒查去。"
"索拉的世界"，等著瞧
和閨密分開後，艾樂樂乖乖地準時回家，婆婆去社區老年活動室參加活動了。
她獨自發呆地看著電腦，QQ上剛好有個老同學問了個特別專業的問題，艾樂樂回複說："這問題，得找百度，要不然穀歌也成。"
剛打完這行字，她的腦袋一陣靈光，她掏出那張記錄著甜美聲音的電話號碼，在百度頁麵裏輸入，不都說百度就是愛打廣告，誰給的錢多就在首頁？結果奇跡出現了，順著這個電話號碼，她找到了一家淘寶店鋪，名字叫做"索拉的世界"。
"我還蘇菲的世界呢。"艾樂樂點進去，也沒抱多少大的希望，隻覺得是巧合罷了。
很快，她被屏幕上的一切吸引了——"索拉的世界"網店，賣的是夢想。她沒有看過這麽新奇的店鋪，有這麽多好玩的東西。
店主應該就叫索拉，看店鋪裏的照片，她應該去過很多地方，越南的布匹、尼泊爾的銀飾、雲南的披肩、西藏的轉經筒……每一個物品都由她親自呈現，臉部打上了可愛的心形，從身影看是個豐腴卻不肥胖的女人。
艾樂樂使勁找她的手指，她想看看她的手指，是不是14號的樣子。
結果，在最新更新的一批貨的圖片中，她看到了那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戒指。艾樂樂赤腳走到臥室首飾盒裏，把那枚一模一樣的戒指找出來，把圖片放大對比了下。
她軟軟地癱在椅子上，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她渾身的精力一下子被抽空了。
這個索拉就是搶走蘇凡的女人，那枚戒指就是蘇凡買給她的。盡管已經在心中無數次想象過那個女人的樣子，但她以這樣飽滿、鮮活的方式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艾樂樂依然有些無力承受。
至少索拉不是嘻嘻哈哈的90後，因為一時的衝動愛上她們喜歡稱為大叔的和藹男子。艾樂樂隱約地察覺到索拉和自己的年紀差不多，這讓她很是抓狂。
她迫不及待地注冊了新的賬號，一夜未眠地準備次日去辦一張新的銀行卡。
戰役，這才正式開始。
"索拉的世界，我倒要看看，你的世界有多奇妙，讓那樣有責任心的蘇凡出軌了。"艾樂樂磨著牙齒，嘎嘎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