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業(1)
我有點走火入魔
艾樂樂決定這一次不把這些事告訴陳昕和淩子,這是她一個人的戰役,沒必要把別人摻和進來。
第一件事當然是辦一張新的銀行卡,路過嘉年華電影院的時候,她看見電影院門口掛著的巨幅海報。《麥兜》?七月份才上映的電影,怎麽現在就開始宣傳?這才六月初。
和蘇凡去看《春田花花同學會》的時候,是2006年冬天,那是他們在上海度過的最後一個冬天,那個冬天冷得要命,她恨不得日夜都蜷縮在蘇凡的懷裏。
蘇凡要很早起床繞過大半個上海去上班。蘇凡起床的時候會小心替艾樂樂蓋好被子,捏捏她的鼻子,輕聲說:"小豬豬,我去上班啦。"沒過幾分鍾蘇凡就折回來,安靜地看著正在裝睡的艾樂樂,心疼地俯下身,擁抱住她。
蘇凡還在夢鄉中的時候,艾樂樂就悄悄起床,替他煮好粥,那粥裏什麽都有,黑米、西米、薏仁,圓圓滑滑的香甜。對艾樂樂來說,能讓蘇凡在寒冷的冬天喝到一碗熱粥,就是對他最大的支持。
當然現在不用這麽麻煩,兩人的早餐大多在外麵解決,就算偶爾要自己下廚,電飯煲也有預約功能,晚上把東西放進去,設置好時間就行。
小豬豬,這個稱呼在結婚第一年,似乎還經常被提及;第二年,蘇凡偶爾說說;第三年,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用"老婆"取代"小豬豬"似乎是無可厚非的,可是用"索拉"取代"老婆"呢?也不知道他怎麽稱呼那個小賤人。
想到這裏艾樂樂咬牙切齒了一會兒,看著銀行排著的長隊,拿著排號的紙條,無聊地東張西望。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艾樂樂反複琢磨著銀行的廣告語,越看越覺得有道理,就拿陳昕來說吧,去年十月份,她節衣縮食,隻付了百分之二十的首付,一下子在其他地級市買了三套房子,上個月的月底一轉手,就淨賺了六十多萬。這才幾個月?自己要打工多少年才能賺到六十萬?陳昕在投資這事上極其低調,艾樂樂就是佩服她的魄力。
陳昕在杭州沒有房子,她覺得杭州的房價太高,買了就得背上幾十萬的債,她的生活品質就得直線下降,她寧願到其他二線、三線城市去買房子投資,房市簡直成了投機者的樂園,包賺不賠。
一個女人在杭州沒房子沒關係,還能找個有房子的男人,可是一個男人哪能不買房子?成家立業,連家都沒有,何談立業?所以那時候艾樂樂和蘇凡隻好把手頭的錢都付了首付,順帶背上了十五年的債。
把自己成功賣給了銀行,還得暗自開心。為了一個家的定義,這十五年就得為銀行做牛做馬,他們簡直就旱澇保收,再怎麽也不會像冰島那樣全國破產。
之所以想到這些,是因為她不明白,她和蘇凡隻是芸芸房奴中的普通一族,他們過著再也普通不過的日子,為CPI皺眉頭,為物價、油價的上漲擔驚受怕,日子過得也隻是小康,怎麽就會被小三插上一腿?
她真想走到那個叫索拉的女子麵前,大聲質問她:你到底喜歡我們蘇凡什麽呢?我叫我們蘇凡改還不成嗎?
糾結了一會兒,她又設想到了那種最壞的場景:蘇凡和索拉,是兩情相悅,她艾樂樂反而成了一個可笑的旁觀者。
"小姐,請你輸入密碼。"
"啊?"艾樂樂一回神,才發現自己站在櫃台旁,裏麵的櫃員笑容滿麵地看著她。
"密碼?"她尋思了一會兒,輸入了自己老媽的生日。原來她和蘇凡的邏輯相差不大,雖然說用生日做密碼是最不可靠的,但數字那玩意兒最容易遺忘,必須得找熟悉的。
接過那張喜羊羊與灰太狼的銀行卡,她感覺自己拿到了一把鑰匙,一把打開蘇凡婚外情世界的鑰匙,也是能找到自我的鑰匙。
她瞥了一眼銀行卡上的灰太狼,狠狠地瞪了瞪眼,灰太狼又沒惹她,不過灰太狼那任打任罵的形象刺痛她了。無論紅太狼怎麽用平底鍋敲它,它都能百折不撓再回去折騰那些小羊。這故事和小時候把大家迷得神魂顛倒的奧特曼打小怪獸也沒多大的區別,奧特曼每集都能在生命紅燈滴滴亮起的時候打倒一個小怪獸,灰太狼也在每集以自殘的方式博大家一笑。
難道說,每個女人的心中都隱藏著一個女神?
艾樂樂搖搖頭,對著混雜著汽車尾氣與初夏溫熱的空氣深深地吸了口氣,提醒自己千萬別走火入魔,這打的可是持久戰,不能不戰而敗。
辭退有雙倍的薪金補償嗎
自從公司宣布裁員的消息後,整個公司都籠罩在一股陰鬱的氣氛中。失業的後果大家都心知肚明,公司這幾年都沒招新人,大多是工作滿兩年以上的老員工,哪個不背一點債?不是房貸就是車貸,有的還超前消費地分期付款買奢侈品。
失業就意味著打亂一切生活計劃,生活從零開始。
艾樂樂剛走到大門口,就聽見周悅的高跟鞋哐當哐當從不遠處傳來,周悅所有高跟鞋都在七厘米以上,她能保持優美的儀態站上一整天,讓許多人懷疑她當過兵,那可是站軍姿的姿勢,她這種國際化的穿衣方式十分得總經理的賞識。
早有傳言說總經理要挖她走,不過她自己願意留在趙詮身邊。
還是不撞見好,艾樂樂快走幾步,想迅速地溜進自己的格子間,周悅卻偏偏走到她跟前,眼神往她身上瞟了瞟說:"趙經理喊你進去。"
"又叫我?"艾樂樂心中搗鼓了一陣,收拾收拾桌子上的文件,噌噌地走到趙詮辦公室門口,走出幾步的時候,她明顯地聽到周悅在她背後輕輕地哼了一聲。
那聲音帶著不知道是輕蔑還是嫉妒的意味,艾樂樂也分辨不清,自從上次巴黎之行後,趙詮就像吃錯了藥一樣,對她的關照越來越明顯,這讓她很是內疚。
這對艾樂樂倒沒壞處,可是對趙詮來說,在公司麵臨轉型和人員調整的關鍵時刻,不是件好事。
艾樂樂咚咚地敲了幾下門,走進去,看見趙詮並沒有坐在辦公桌前,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安靜地看著遠方。
趙詮的辦公室是一百八十度的觀景房,與總經理的相比,隻差了那麽一點,從二十七樓望出去,十分空曠。
"艾樂樂,你喜歡杭州嗎?"趙詮問。
在杭州的日子,算上大學,也有九年了,而且把家也安在這裏了,不喜歡能留下來嗎?
"我很喜歡。"趙詮見艾樂樂沒回答,自顧說道。
"趙總,這個星期的報表,我做好了,我一會兒送進來。"艾樂樂在這個公司的地位十分顯而易見,她負責每個月的數據收集,匯集成表,以及各項會議的統籌安排,在市場部其實是屬於微不足道的工作,因為財務部可以代勞收集數據,會議統籌秘書也可以完成。
她忽然明白周悅剛才那聲"哼"的意思了。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無所事事的人。在公司工作的這三年,她對數據的敏感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各大會議的安排也是有條不紊,所以上一次在巴黎那個會,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可是,她的能耐僅此而已,這一切,讓她隨時都能被取代。
"趙總,是不是裁員名單下來了?"艾樂樂幹脆直截了當地問,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就要同時麵臨家庭危機與工作危機,真是要命。
"我有一半的決定權。"趙詮說這些的時候,翻了翻桌子上的資料。
隻要眼前這個女人對他說一個把她留下的理由,哪怕根本不成理由,他也會極其不專業地把她留下。
"哦,名單中有我是吧?趙總,被公司辭退是不是有雙倍的薪金補償?"艾樂樂的思維已經轉到了辭退補償上麵。
"嗯?"艾樂樂的回應讓趙詮有些始料不及,他變得有些尷尬,他還想把艾樂樂推到一個更高的高度呢,但裁員名單上的確有她的名字。
"那我什麽時候交接工作?是不是我現在就要收拾東西走人?"艾樂樂忍住內心洶湧的情緒。
艾樂樂,從今天起,你連這份唯一的安全感都沒有了。她的雙手交錯著,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大拇指,努力讓自己平靜。
被辭退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失業嗎,老公都出軌了,還怕失業幹嗎?
在蘇凡麵前失去了魅力,在工作中也失去了能力,對一個二十八歲的女人來說,無疑是重磅打擊。
"你需要哪方麵的工作,我可以立即替你安排。"
"不用,趙總。我想好好安靜一段日子,工作的事,我會交接好的,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艾樂樂走出趙詮辦公室的時候,直接撞上了周悅的眼神,在這個她不屑的女人麵前,她輸了,要讓她看著自己離開的笑話。艾樂樂沒有把眼神移開,而是迎上去,笑著說:"周秘書,移交工作。"
周悅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捧起文件夾驕傲地離開。
艾樂樂當然不知道,她的離開,有周悅的一份"功勞",連趙詮也不知道。他隻是和周悅上過一次床,他以為不過是各取所需的前塵往事而已,周悅卻是把趙詮放在心底。
那時候周悅剛從學校畢業,雖然優秀,但就業壓力十分沉重,她正是惶惶不安想要一份工作的時候。剛好趙詮那時候對這類女子比較癡迷,身材出眾的周悅成為他的秘書後順理成章地被他潛規則了一次。
趙詮很快就不好那口了,所以僅僅隻是一次而已,周悅用與趙詮的一夜情換取了一份工作,兩人一直相安無事。
他根本就不知道,周悅與自己上床的時候,沒有半點交易的想法,完全是對他一見鍾情了,要不然這幾年,周悅這樣厲害的女子,不可能在原地踏步,她有過許多次升遷的機會,都甘願放棄。
感情這東西就是奇怪,越是卑微越是勇敢。周悅輸在這點,艾樂樂也一樣。周悅以為支走了艾樂樂,公司裏就再沒有女人讓趙詮另眼相待,她並不知道,自己在無形之中幫了趙詮的忙。
趙詮自認自己是個十分理性的男人,他的代價觀十分明確,付出多少,得到什麽,從來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也沒有料到自己會栽在一個有夫之婦的手中。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喜歡洛麗塔型少女,是因為他們可以通過那些年輕的身體和氣息緬懷青春,而三十多歲的男人更具有獵人的性格,他們隻找能挑起自己戰鬥的女人。
失業的第一天
終於可以一覺睡到自然醒,真是一種奢侈的浪費。
艾樂樂搓搓眼睛,搖晃地站起來,在原地伸了幾個懶腰,鬱悶地想:"怎麽就不在去年冬天把我給滅了?我也好把自己說成是金融危機的犧牲品。"
初夏清晨的空氣,帶著這個城市清新的氣息,是一天之中最愜意的,艾樂樂無法在大好的時光中昏昏欲睡。
她站在陽台上發了一會兒愣,突發奇想,這是不是上天給我的機會,讓我全力調查蘇凡的"案子"?艾樂樂總是能這樣,將所有事情往最好的方向想,無論是樂觀還是阿Q精神的典範,至少能讓她迅速調節心態,不至於處於發狂的狀態。
吃過早飯,她拎起蘇凡的衣服,湊到鼻子跟前使勁地嗅著,還逐一地掏了口袋,檢查了衣領上有沒有殘餘的發絲、香水味之類的。
婆婆站在陽台上看了她好大一會兒,問:"小樂啊,你這是幹什麽?"
艾樂樂嚇了一跳,縮了下肩膀,笑嘻嘻地說:"萬一能找到幾塊錢呢。"
這個理由明顯不靠譜,老人家多了個心眼:"你是不是在找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