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索拉的世界"(1)
我真的有點擔心了
十五天的時間,艾樂樂卻覺得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當然他們這一代都是跨過世紀的人,一個世紀的時間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漫長。
十五六歲的時候,正是躊躇滿誌那會兒,班裏還有不少男生立誌要做宇航員。
大家都以為到了21世紀,人人都能飛上太空,吃飯、洗碗、掃地、上班那些事都該由機器人去完成了,誰能想到到了21世紀還有金融危機,還有這麽多人吃不飽飯?
要是在從前,艾樂樂看見天橋下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者,總會感歎自己實在太幸福,有吃有喝,晚上回家還能抱老公。可是如今艾樂樂覺得自己連那些流浪者都不如,她看不清前方的方向,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
她想,至少她要看到那個搶走蘇凡的女子。
"怎麽,有心事?"趙詮送艾樂樂回家,他的目光敏銳,這絕對不是一個幸福女子該有的眼神。
"沒什麽,前麵我下車吧,我坐小巴回家。"
"嗬嗬,怕老公誤會吃醋?"
艾樂樂不知道怎麽回答,在法國的時候她已經把項鏈收進了盒子,放在箱底,她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她想試探一下蘇凡,他對自己是不是真的那樣決絕。
"不會,我是怕經理繞路,你要是願意的話,送到家吧。"
"現在不在公司,你叫我名字可以嗎?"
"這——我習慣了,有時習慣很難改變,改了反而覺得不自在。"
"哪來那樣的說法,你試著叫我一聲,就慢慢適應了。"趙詮不依不饒,"沒事,我洗耳恭聽,像巴黎那次叫我一樣。"趙詮指的,應該是艾樂樂在緊急之下以為趙詮把項鏈丟掉之時喊的那次。
趙詮假裝把耳朵湊近艾樂樂,笑嘻嘻看看她。
艾樂樂一下子蒙了,她不知道趙詮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能幹巴巴地叫了一聲:"趙詮——"
"欸,這不就對了嘛,以後不在公司,都這麽叫,哈哈。"趙詮爽朗地笑了幾聲,舒坦地往座位上一靠,很是滿意。
這是唱的哪出戲?艾樂樂覺得自己有必要擺明態度,快到家的時候,她打了蘇凡的電話。
"老公,我馬上就到家了,買了好多東西,你下樓接我吧。什麽,你不在家?婆婆在家?那算了,我怎麽能麻煩她替我搬東西。"
艾樂樂惆悵地掛掉電話,蘇凡明明知道她今天回家,他明明知道。她愣愣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眼睛迅速模糊。
"不就是沒搬運工嗎?有我。"趙詮把車開進小區,下車到後備箱搬行李。艾樂樂迅速地擦擦眼淚,跑到後備箱,倔強地搶過兩個箱子。
"別哭鼻子,我替你搬上去。"趙詮自然地拎過箱子。
"不要。"艾樂樂堅定地說,見趙詮沒鬆手的意思,她一字一句地說,"趙詮,我婆婆在家,我不想她老人家誤會,你知道老人家的思想總是有點保守。"
趙詮的手慢慢鬆開,說了句"好"。
等到趙詮的車開遠,艾樂樂在原地蹲下,靠著多出來的那隻行李箱,放聲大哭。
這隻行李箱,裝著蘇凡的襯衫、袖扣、POLO衫、錢包、香水,婆婆的圍巾、羊毛衫、保養品。
趙詮把車開到拐彎的地方停下來,看著那個瘦小的身影在小區路燈下,哭得肩膀發顫,他忽然很想揍蘇凡一頓,狠狠地揍他。
可是,在擁有的時候,一個人怎麽能清醒地看到他擁有的是什麽?
"雅米豆撈"裏的小動作
生活恢複了平靜,姐妹淘的生活席卷而來,乍一看好像變化並不大,卻又說不出地酸楚。
淩子很快在報社找到了工作,她雷厲風行的作風依舊沒有改變,卻變得沉默寡言,從前那個愛笑的女子變得小心謹慎。除卻工作,她對一切事都不懷有過分的熱情,從愛情狂變成工作狂,至少是一種正常的過渡。
"你到底想怎麽樣?"陳昕對艾樂樂的態度很是惱火,在她的字典裏,蘇凡這樣的男人踢一百次也不可惜。
"我想怎樣?"艾樂樂歪著臉想了一會兒,說,"我想看看那個女人。"
"這有什麽難?你不會查他的電話?他們總得聯係吧。"
"我試過,蘇凡很小心,或許他有兩個手機。"
"總有意外的時候,天底下哪裏有密不透風的牆?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你不就是因為看見那枚戒指才發現的嗎?"
三人討論了一會,淩子冷靜地總結說:"沒必要讓自己這樣辛苦,趁著自己還年輕,也沒有孩子,快刀斬亂麻,直接向他挑明,我看你準能找到比蘇凡好一百倍的男人。"
"哎,哎,你出的什麽餿主意?你看不出這丫頭對蘇凡那混蛋愛得死心塌地嗎?"陳昕止住她的話,說,"這樣吧,我想個辦法。淩子說得也不是全錯,這樣拖著總不是辦法,忒磨人了,樂樂,女人最磨不起的就是時間。"
陳昕說的辦法是把蘇凡叫出來請她們吃飯,在他追艾樂樂那會兒,這是家常便飯。全家桶、武漢鴨脖、重慶幹鍋、進口水果,蘇凡就是寢室的專職外賣員工,誰料到他有變心的這一天?
艾樂樂把這事和蘇凡說了,他倒是答應得很幹脆,而且還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地點隨她們挑。
吃什麽最能耗時間又能轉移視線?
"火鍋?"陳昕建議。
淩子搖搖頭,說:"你們就饒了我吧。"工作多年後,淩子的口味依舊不變,拒絕一切辛辣食物,宛如她拒絕男人的態度般堅決。她的愛憎太過分明,總給人不好相處的錯覺。
最後大家商議為豆撈。豆撈,就是不辣版的火鍋,能慢慢撈,慢慢耗時間,也符合淩子的口味,就這麽定了。
晚上六點,三個人在"雅米豆撈"包廂等蘇凡,這是艾樂樂發現蘇凡出軌之後第一次和他在外麵吃飯。她看著蘇凡推門走進來,身影有些疲倦。
蘇凡一進門就熱情地和陳昕、淩子打了招呼,坐下客套地說隨便點。陳昕拿起菜單,看看艾樂樂說:"那我可真不客氣了。"
蘇凡笑著說:"客氣什麽,都這麽久沒見了。"
"我還以為你把樂樂追到手後就把我們給忘了。"陳昕看看蘇凡的表情,笑著說,"今天我們必須得喝點酒,白的還是紅的,你決定,反正我不喝啤酒。"
陳昕和淩子都是北方人,喝白酒就跟喝水似的。
蘇凡知道兩人的酒量,麵露難色說:"敢情要把我放倒?"
"那不是好幾年沒見著你了嗎,高興唄。"
"陳昕,你就愛說笑。"正在說話間,伊力老醇已經上桌,一斤裝,兩瓶。服務員打開酒,濃烈的酒精味彌漫開來。
蘇凡看著眼前的三個女人,有些發悶,一個記者,一個品牌公關,除了自己的老婆,都是能喝的主,但男人的風氣不能被女人給壓製了,他爽快地端起酒杯,先敬了三人一杯。
"不行,怎麽能搞批發?"陳昕擋住自己的酒杯,淩子已經先行仰頭喝完,她雖然不能吃辣,但酒量可不是蓋的,怎麽說也是北方人。蘇凡找不到理由,畢竟和她們是校友,又的確很久沒見麵。他隻能再給自己滿上,再敬陳昕。
陳昕和淩子輪番上陣,一個小時內,就把兩斤白酒喝了底朝天,那是什麽概念?蘇凡連連擺手,說要去洗手間。艾樂樂知道蘇凡肯定是去洗手間吐,不然他的胃難受。艾樂樂有點心疼,陳昕看出艾樂樂那種不開竅的軟心腸,一瞪眼把她給瞪住。
他跌跌撞撞地離開,手機赫然擺在桌麵上,陳昕順勢跟了出去,準備隨時在外麵纏住蘇凡,而一邊極度清醒的艾樂樂迅速地拿過手機,翻找著電話記錄。
蘇凡的手機是雙卡雙待的,一張出差卡,一張本地卡,艾樂樂知道的隻是那張本地卡的號碼,她沒操作過雙卡雙待的手機,有些手忙腳亂。
在一邊捂著臉喘息的淩子一把拿過,迅速地翻找著,抄下撥打頻率最高的名字和號碼,塞到艾樂樂手中。
陳昕和蘇凡回來的時候,勾肩搭背的。陳昕不停地說:"你要好好對我們樂樂,不然我們可饒不了你。"蘇凡哼哼答應著,心中卻無奈地想:還好隻有兩個姐妹,要是再多幾個,非被弄死不可。
艾樂樂和陳昕使了眼色,陳昕笑笑,再也支撐不住,趴在桌子上,吐了起來。
在艾樂樂的印象中,陳昕從來沒有在眾人麵前吐過,也隻有畢業那一天晚上,陸迷甩開她的手的時候,她一個人在天台上喝酒喝到吐。
艾樂樂以為陳昕是完完全全為了自己,立即感動得眼淚汪汪。她隻是沒有看清陳昕眼神中一閃而過的落寞,就連淩子剛才喝酒的時候,也帶了情緒。
原來,一切,真的不同了。
停車場意外的發現
艾樂樂覺得自己就是《潛伏》裏的餘則成,她開始用公用電話打那些號碼,聽見是男聲的,就"啪"的一聲掛掉電話。
這樣的行為好像有一點點不光彩,又是理所當然的,蘇凡能在她的朋友麵前顧及她的麵子,至少說明還沒有完全忽視她。她愛他,為什麽不去挽回這段感情?
女人天生有著某種直覺,當她聽到甜甜的一聲"你好"的時候,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女人就是橫亙在自己和蘇凡之間的障礙。
"喂,你好?請問你找誰?"女人繼續問著,聲音是細軟的,仿佛帶了糖度一般有些黏膩,卻又不覺得嗲得討厭。
艾樂樂喉間冒起一陣酸味,狠狠地掛了電話,走出公用電話亭的時候,她好長時間喘不過氣。
如果憑著聲音去猜測的話,這個女人十分溫柔,柔軟得跟一攤水似的,那正是自己所缺少的。不過不都說上帝是公平的嗎?一個人聲音好聽,臉就不一定長得怎麽樣。
周惠和陶晶瑩都是典型的聲音甜美、長相抱歉,張柏芝夠漂亮了吧,可是聲音就是一公鴨,周迅也是一樣。
艾樂樂拍著自己的腦袋,氣得直吹劉海,自己在這裏瞎想有什麽用?想到腦袋爆炸也無濟於事。她一看表,天哪,快遲到了!
她趕緊去停車位取車,再一看,有一輛奧迪驕傲地橫在車位中間,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的車開不出來了。
她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了一會兒,無奈地跑到路邊去打車。
正是上班高峰期,車子難打。她站在馬路邊上,使勁地招著手,絕望地看著紅綠燈不停地閃爍著。
整整在馬路邊站了半個小時,她才看到奧迪的車主搖搖晃晃地回來了,艾樂樂定睛一看,巧了,這不是唐義嗎?怪不得剛才看著車子眼熟。她趕緊跑過去,還沒跑到奧迪車邊,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應該是宿醉,有誰大清早就喝酒。
可真夠危險,喝了這麽多酒還開車。艾樂樂走過去正想打個招呼,隻看見車子後麵走上來一個女人,唐義一把攬過她的肩膀,嘴一直湊到了她的脖頸處,半個人靠在女人的身上,很明顯關係親密。
上個月還向陳昕求婚,這會兒已經和其他女人勾搭上了,陳昕的眼光真夠毒,就知道這個男人不專一。
這年頭男人都是怎麽了?難道一定要睜隻眼閉隻眼日子才過得安穩嗎?艾樂樂隻覺得惡心,憤怒地看著唐義漸漸把車開遠。他的車剛拐出去,就被交警攔下,唐義又罵罵咧咧地走下車,和交警糾纏上了。
酒駕還敢和交警杠上,非吊銷你駕照不可。艾樂樂一看車位空了,趕緊跑過去開車,可是上班卻是徹底遲到了。
她尋思著要不要給陳昕打個電話說說這次的意外發現,又覺得沒必要,陳昕不是早就拒絕他了嗎?算了,也罷,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公司要裁員了
今天大老板到杭州分公司視察,趙詮要向他展示巴黎的成果,課件PPT都在艾樂樂的電腦裏,他昨天晚上還特地打電話吩咐過艾樂樂,誰知道今天會遇見唐義這個酒後亂停車的主。
她停在紅燈前,很是心慌,對於趙詮來說,這是多麽重要的機會。她越想越害怕,跟在一輛公交車屁股後麵,看著公交車突突冒出的黑煙,心亂如麻。
到公司的時候,辦公室果然空無一人,都聚集到大會議室開會去了。艾樂樂打開電腦,找到文件夾裏的資料,抱起電腦匆匆走到大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