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誰是第三者(2)
"你還記得麽,剛結婚那會兒,你天天給我捂腳,我的手腳總是冰涼,特別是到了冬天。後來你回家晚了,你冰涼的時候更多,你也靠著我,我才知道,睡得好好的,被這麽一冰,是多麽不爽的事。"
"你知道我的偉大了吧?"蘇凡竟然還有些得意。
"我們沒有孩子,維係我們的也就是那張紙了。"
"怎麽有這麽多想法?我不愛你為什麽和你在一起?為什麽每天勤奮工作?"
"是嗎?那後天我要去遊樂場。"
"後天?"蘇凡想了想日子,說,"後天好像不行,改天行不?"
"不行,後天是我們結婚紀念日,上次的相識紀念日已經錯過了,這次你一定要聽我的。"
蘇凡一下子頭大了,索拉這一次之所以義無反顧地來杭州,是想和他一起過生日,和他一起過她三十歲的生日。
艾樂樂並不知道,她的情敵索拉並不是青春無敵的小姑娘,她甚至還比艾樂樂大了兩歲。
"那到時候看我的時間安排好嗎?"
"不行,這次你一定要聽我的。"
蘇凡拗不過艾樂樂斬釘截鐵的決定,隻能敷衍說:"好吧,我盡量。"
"這哪有什麽盡量的,除非那一天彗星撞地球,不然我一定要在遊樂場看到你,必須、肯定以及一定!"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能讓我再睡會兒嗎?我還得上班。"
蘇凡這麽一說,艾樂樂隻能知趣地不再糾纏,敢情自己現在是個閑人,才會在半夜起床長籲短歎。
她隻能悶悶地扭過頭說:"睡吧,睡吧,你愛睡多久就多久。"
她看著漸漸沉入夢想的蘇凡,心中一陣發涼,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已經是一幢危樓,隻是不知道何時會垮掉罷了。
周末的烏龍約會
周末的杭州樂園顯然比往常熱鬧了許多。
艾樂樂穿一件淡黃色的衛衣、一條寶藍色的鉛筆褲、紅色帆布鞋,整個人都撞著色,相比之下蘇凡則低調了許多,淺灰色的套衫,靛藍牛仔褲,銀灰板鞋。
艾樂樂牽著他的手,整個人掛在蘇凡的手臂上,使勁搖晃著說:"蘇凡,我覺得我們現在特別像剛談戀愛那會兒。"
蘇凡打著哈欠,說:"你還小啊,穿成這樣?"
"這裏不是人多嗎,得穿得顯眼些,如果我們走丟了,你可以一眼就找到我。"艾樂樂做了個手搭涼棚美猴王的手勢。
"好吧好吧,想玩什麽?趁著現在人還不是特別多,先玩最想的。"
"我想想,蘇凡,我們一起蹦極吧,雙人跳,怎麽樣?"
"雙人的,怕是沒有吧。"
"我去問問就知道了,要不可以把我們綁在一起,蹦下去。"
艾樂樂擠到售票處,不一會兒垂頭喪氣地走出來,說:"真差勁,沒雙人的,下麵還是水泥地,你玩不?"
"水泥地?"蘇凡想了想說,"我還是在下麵等你。"
"那成,你一定要站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她指指蹦極鐵塔下麵那塊大空地。
艾樂樂以前也來過這裏,也想玩蹦極,但當時覺得害怕,不知為什麽,她今天特別想體驗一下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尤其是在蘇凡麵前。
當一個人茫然無措的時候,總想從某種極端的體驗中尋找出什麽頭緒,艾樂樂此時就是這種情緒。
簽訂"生死狀"的時候,艾樂樂心裏特別鬱悶,原來掏錢玩蹦極還要簽這樣的玩意兒。她一步步往上爬,三十三米,有十一層樓高。當做好一切防護措施的時候,她才發現不是頭朝下的那種,她用手撫了撫自己怦怦跳的心,心想還好不是那種綁腳的,"五、四、三——"
"怎麽這麽快就跳了?"隨著她麵前的那個女孩跳了下去,艾樂樂使勁一閉眼,感覺到自己騰空了。
雙腳懸浮在空氣中,地麵離自己越來越近。艾樂樂使勁尋找著蘇凡的影子,耳邊掠過呼呼的風聲,頭發上揚。
還沒有看清地麵,腰部一緊,整個人反彈到半空。再次往下落的時候,距離地麵更遠了。沒有找到蘇凡,艾樂樂的心空空的,她一點都不覺得害怕,沒有達到自己預期的生離死別的體驗,更要命的是蘇凡不見了。
她整個人暈乎乎地在鐵塔下麵轉了一圈,打蘇凡的電話。
"死蘇凡,爛蘇凡。"艾樂樂在原地跺著腳。
此時的蘇凡正焦急地站在旋轉木馬旁,他不明白一向懂事的索拉為什麽會跟到遊樂場來。蘇凡其實一眼就瞟見了在到處找他的艾樂樂,他們剛好站在公共電話亭後麵,擋住了艾樂樂的視線。
"那個就是你稱為妻子的女人?"索拉依舊穿著長裙、白色T恤,戴著寶藍色的卷沿帽。
"我說過晚上會陪你過生日。"
"蘇凡,一天趕兩場,你不覺得累嗎?"
"今天是結婚紀念日。"蘇凡話已出口,發現索拉的神色不對,他趕緊改口說,"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給我時間。"
他一麵穩住索拉的情緒,一麵偷偷地觀察艾樂樂,天哪,這個家夥竟然雙手合成喇叭狀,在大聲地喊著:"蘇凡!蘇凡,你跑哪裏去了?"
蘇凡低頭看看震動的手機,抱住索拉,說:"聽話好嗎?相信我,我會處理好,我會把一切都告訴她。"
女人大抵都經受不了男人在耳邊溫柔說話的軟能量,無論這份溫柔是否轉瞬即逝,都能讓大多數的女人瞬間平息。
索拉點了點頭,眼含淚光,強調說:"蘇凡,你別忘記,是我們相愛在先,她,才是第三者。"
蘇凡痛苦地點點頭,目送著索拉消失在人群中。
這件事,他至今不敢告訴艾樂樂。在徘徊的這幾個月中,他一直都在尋找一個兩全的方式,他不想傷害其中的任何一個。這不是他貪心,真的是時間出了錯,盡管他已經在心中詛咒了自己一千次,仍然無法坦然告訴艾樂樂,當年他與索拉之間的陰差陽錯。
蘇凡迅速地走出電話亭,朝著艾樂樂的方向找去,剛剛靠近她,她就飛撲過來:"跑哪兒去了?急死我了。"她抱蘇凡的姿勢,和樹懶差不多。
"我去上廁所了。"蘇凡抱住慌亂的艾樂樂。
短暫的五分鍾,他擁抱了兩個女人,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應該怎樣收場。他有些迷茫,可是天平終究偏向了與他相識十五年的索拉。
索拉,是他少年時的夢,後來,那個夢破滅了,直到現在再度燃起。索拉的回歸讓他百無聊賴的人生突然就有了鮮活的力量,讓他知道他是有夢想、是有能力去實現夢想的。
曾經他以為會和艾樂樂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會有一個或兩個孩子,以後也會有一個或幾個孫子,等到頭發花白,還能躺在搖椅上唱《最浪漫的事》,這一生就斷斷續續地還著貸款。
可是索拉出現了,他忽然發現,他內心深愛的女人,是索拉。那一種愛,叫做深愛。
左右為難的愛
在遊樂場一直玩到中午十一點半,蘇凡看著依舊興致勃勃的艾樂樂問:"樂樂,餓了沒有?咱們去吃飯。"
艾樂樂搖搖頭,舔著手中的棉花糖說:"不要,摩天輪還沒去坐。"
"可是我餓了。"蘇凡隻想盡快結束,去商場買禮物送給艾樂樂哄她開心,然後想辦法陪索拉吃晚飯。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婚外情是高壓線,誰碰了誰倒黴,倘若他對艾樂樂沒有任何感情,也不必如此麻煩。
艾樂樂撇著嘴,眼巴巴地看著巨大的摩天輪。以前她與蘇凡在摩天輪最高處的時候,緊緊依偎在一起,仿佛眼前就真的如在摩天輪頂時一樣,沒有了任何障礙,他們可以一直相擁,一直相愛。
"這樣吧,我陪你去逛街,你不是說想買塊手表嗎?"
"逛街晚上才有感覺。"艾樂樂搖著蘇凡的胳膊,要是在從前,這一招肯定管用,艾樂樂搖晃的時候,表情特無辜,很容易就讓蘇凡心疼起來。
"樂樂,我真的很累了,你怎麽不聽話?"
艾樂樂看著蘇凡疲倦的臉龐,相信他真的是累了,隻能張牙舞爪地說:"好吧,那就留著下次來,我們去逛街,今天我要狠狠宰你,榨幹你。"
蘇凡舒了口氣,拖起艾樂樂的手,轉身就走。艾樂樂在那一刻又感覺到了蘇凡的力量,曾經,正是這個男人,讓她奔波在兩地之間,放棄家鄉父母安排好的小日子,到這個美麗卻陌生的城市,開始人生的另一段旅程。
她怎麽舍得放開?那是愛過的痕跡。
兩人吃過飯後就直奔商場,艾樂樂都能感覺到蘇凡那股急切給自己買東西的意願。
不過挑了好大一會兒,艾樂樂還是不滿意,左看右看她都沒決定要哪一款。蘇凡看看自己的手表,問:"怎麽了,這麽多都挑不到中意的?"
"都不怎麽好看。"艾樂樂拉過蘇凡的手離開,直到走到很遠,才小聲地說,"太貴了,我一時還沒工作,家裏暫時要靠你一個人,不買算了。"
這句話忽然讓蘇凡有一些心顫,他握著艾樂樂的手緊了緊。
艾樂樂嚷嚷著說想買一塊手表,還是一年前的事了,那一年,他們買了車,因為蘇凡上班的公司離家近,而艾樂樂要開著車繞過大半個城市去上班。
艾樂樂說她一點都不喜歡一個人孤獨開車的感覺,可是她仍然感激生活,他們有一個家,出門的時候也不必再害怕風吹日曬。
"沒事呢,老公送給你。"蘇凡轉過艾樂樂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
艾樂樂開心地笑了:"哈哈,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開心了。"
這或許就是"妻子"二字的意義,就算是有些家產萬貫的大明星在超市裏買一桶紙,也會和大多數的家庭主婦一樣,細心對比克數和劃算度。
蘇凡不知道說什麽了,他的腦子裏忽然迸出許多畫麵。
剛在一起的時候,這個小女人就係著圍裙在電磁爐邊賣力地炒著菜,那時連一個像樣的廚房都沒有,艾樂樂炒菜的時候,即使是打開窗戶,也會滿屋子飄著油煙,她炒幾下菜,就背過身咳嗽幾聲。
他那時就覺得那才是一個男人最終的歸屬,無論這個男人在外麵如何跌爬滾打,回到家有這樣一個女人等著,就已經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可是他亦不能拒絕索拉的誘惑,他和索拉一起去海邊,索拉在傍晚的海邊,褪盡所有衣衫,背對著他一步步走入海中,他跟在索拉的身後,覺得索拉像一位女神般聖潔。
索拉說,這些年,我走了這麽多城市,去過那麽多地方,我發現自己愛的人,唯有你。
艾樂樂給他的,是一份世俗的愛,而索拉給的,卻更強烈許多。
蘇凡覺得自己是個混蛋,自私到家的混蛋。
可是他依舊無法停止想念索拉的心,即使,身邊的艾樂樂讓他有一瞬間的憐惜,愛情始終強烈過憐憫,婚外情就算再令人不齒,套上了愛情的外衣,就變得心安理得,無可厚非。
蘇凡到一邊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對著艾樂樂說:"樂樂,信用卡給你,你自己支配,我要回公司一趟,晚上還有個應酬。"
"一定要去嗎?"艾樂樂覺得自己像個可笑的傻瓜,已經知道那個"應酬"的意義,還要拿個大榔頭往自己腦袋上敲。
"嗯。"蘇凡捧起艾樂樂的臉,說,"乖乖的,好嗎?。"
艾樂樂咬緊牙關,使勁地點頭:"你去吧去吧,我現在可沒權利管你,我自己晃蕩去,不用送我回家,我要到四樓買衣服去。"
她內心期待的那一點點遲疑終究沒有發生,蘇凡說了一句"自己小心",匆匆地下樓。
艾樂樂呆呆地站在三樓童裝部,燈火通明,她靜止在原地很久。
蘇凡丟下她走了。
她拚命地仰起臉,又使勁搖了搖頭,企圖收回那些湧到眼眶的淚水,可是怎麽也止不住它們往下滴的勢頭,她趕緊從口袋中找麵巾紙,使勁地按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