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
事和理是一對,有其事必有其理。事上的林林總總,理是什麽?全是我這一念心中所現物,這是理,家、國、天下沒有出我這“一念介爾之心”。蕅益大師用“介爾之心”,介爾比喻極其微小,就是一個念頭,這些境界,這些萬事萬物,都沒有離開我的念頭,就是我的念頭變現的。離開念頭,沒有事物了。這個念是依真心而起,離不開真心,真心沒有動搖過。念頭依真心而起,真心是念的體,念跟真心和合在一起。念頭叫什麽?叫妄。為什麽叫妄?因為它不長久,它是瞬間、瞬間在生滅,所以叫妄。真是不生不滅的。可是不生不滅和刹那生滅的合在一起,分不開。一起念頭,立刻就現出物了。
現在我們要格物,格是正的意思,把物給正過來,怎麽正?把心正過來,就把物正過來了。因為物沒有離開我這一念心,所以我心一正,身也修了,家也齊了,國也治了,天下也太平了,這是大學之道,這是成聖之道。我們果然能夠明白,原來心外無物,一切物皆由我心所造,我們的信才真正踏實,絕對不會往外攀求,我們隻會求自己。
純善真信內外和諧
《論語》我們講到這裏,已經多次地重複這個理念。譬如孔子講“為政以德”,就是告訴我們,自己修德便是從政;“孝友於兄弟,施於有政”,我們把德修好了,我們治國平天下的事也能夠完滿了。為什麽?因為一切物皆由心造。家國天下,哪裏是我們心外的物?所以,一正一切正。換句話講,一歪就一切歪。假如我們心裏有煩惱,心不得其正,身也不修,家也沒齊,國也不治,天下也不平了。
前幾年有一部影片,劉德華主演的,叫“天下無賊”,劇情很有意思,道理、味道很濃。這是講在一列火車上,有個叫傻根的農民,在大城市掙了錢,準備回老家蓋房子娶媳婦。傻根心地很厚道、很老實,他不相信天下會有賊。他帶著很多錢在身上,結果遇到了兩夥賊,都想偷他的那包錢,但是他不知道。
有一夥賊是一對男女,想欺騙傻根,但傻根非常厚道,被他們騙也不知道,還想去幫助他們,把他們都打動了,覺得他太純樸了,不忍心再去偷他的錢。這證明什麽?盜亦有道。賊也有道,什麽道?良心,賊人也有良心。良心是我們的本心,本性本善。這個本心跟聖賢的本心無二無別,沒有區別,是同一個心。隻是賊人的貪、嗔、癡很重,把本心覆蓋得很深,所以他才會造作這些罪業,當遇到真正純樸、善良的人,他也會被感動。所以這兩個賊看到傻根這麽純樸,就決定要保護他,圓他一個天下無賊的夢想。
另一夥扒竊的團體也想偷傻根的錢,就跟這男女二賊明爭暗鬥。火車上還有便衣警察,也卷入了這場鬥爭,警察們要捉賊。後來傻根的錢被掉包了,他也不知道,一直坐著火車,哪裏知道火車裏這麽熱鬧。這幾夥人一直在打鬥,打到最後,錢又回到傻根那,傻根還是不知道,然後他下了火車,帶著錢回家了。
這部影片給我們揭示了一個什麽道理?傻根心裏沒賊,他的天下就沒賊。我們心裏要是有賊,覺得天下都有賊,看這個不順眼,看那個不順眼,好像個個都象賊。這是什麽?自己有賊心。我們的心裏無賊,我們的天下就無賊,心裏有賊,天下就有賊,一切法由心想生。
這部影片裏有一句很著名的台詞,是傻根對著那些賊人講:“喂,你們誰是賊?站出來給俺老鄉看看。”叫了兩聲,沒人站出來。然後他對他老鄉說:“你看看,怎麽樣,沒賊吧?”他就不相信有賊,他心裏真沒賊。他傻不傻?他不傻,他活在一個純淨純善的世界裏,他的天下沒有惡人、沒有賊人,他的天下都是好人。他見到人人是好人,事事是好事,日日是好日,時時是好時,他的天下不就是太平的天下嗎?他的世界不就是和諧的世界嗎?
和諧世界怎麽和?首先把我們自己心裏的貪婪、猜疑、嫉妒、瞋恚,對人的不信任、怨恨,這些諸多的煩惱格除幹淨,我們的心就和諧了,心和諧了,世界就和諧了,宇宙就和諧了。所以我們一般人覺得傻根很傻,哪裏知道,我們要是懷疑猜測別人,看別人不順眼,說別人的是非,批評人、毀罵人,看人都是賊,自己比傻根還傻。我們把自己放到了一個充滿惡賊的世界,自己是不是比傻根還傻?
真正聖人,他看一切人都是聖人。隻是這個聖人可能有一時迷惑、一時糊塗,他本來就是聖人,我們要真信這個。我們要是不信,有懷疑,懷疑就是迷惑,從迷惑懷疑當中,就會不斷地生出很多貪瞋癡慢疑的煩惱出來。儒家講,怎麽才能成為君子?我們不要懷疑別人不是君子,要學著看人人都是君子,自己就謙卑了,心地坦然:我要向君子學習,那自己就是君子。
孔子講,“三人行,必有我師”。三人是哪三人?一個是我,另外兩個,一個善人和一個惡人,或者是,一個君子和一個小人,不外乎就這兩種人。這兩種人都跟我在一起,都是我的老師,我向他們學習。對善人,我們學他的善;對惡人,我們看到惡,反省自己有沒有這個惡,有,馬上改過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善和不善的兩種人都是我的老師。不善的是什麽?在我眼裏他是一時糊塗,他給我做示現的,我絕對不能把他看輕,因為他本來是聖人。
我們能夠看人人都是君子,那自己就是君子,自然就有溫、良、恭、儉、讓的美德。如果再進一步,我們見到人人都是聖人,那恭喜了,我們也成聖人了。我們活在聖人的境界裏,周圍都是聖人。聖人的境界全是聖,一切人、一切事、一切物都是純善。所以學聖人就是改心,把自己的凡夫心改成聖人的心,我們就成就了。
像傻根這樣的人,我們一般講是愚人,表麵很愚癡似的,實際上這就是孔子講的“愚不可及”。我們能夠比得上他嗎?他心裏壓根沒有看人是賊,他隻看人好的一麵,不看人不好的一麵。看人不好的一麵,是拿別人不好的那一麵去折磨自己。所以,憤怒就是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這才傻。我們能夠不懲罰自己,天天見一切人都是好人,隻有自己有不足之處,見一切人都是善人,隻有自己有惡的一麵,那我們就能天天進步。
我們見人隻見好樣子,不看他的壞樣子,“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永遠都活在一個見一切人都是好人的境界裏,心情多麽舒坦!心裏沒有壞人,隻有好人,念念都向善的一麵靠攏。惡念剛起來,立刻覺照:我這個念頭不對,我怎麽又看別人的毛病,又在批評人了,又在吹毛求疵了,這都是惡。《弟子規》講,“道人善,即是善”,“揚人惡,即是惡”。我們看人是善人,自己就是善人;看人是惡人,自己也跟他同類。
外麵的境界完全是我們自己的心所造的、所現的,我們對這件事情先要信。不信這個,真的“不知其可”,沒救了。能信這個,才有成聖成賢的指望。然後深解其意,努力地去實行,在日常生活中忍住,不看別人不好的地方,忍住不講別人的過錯,包容而沒有包容別人的心。有這個心,心裏就已經看到別人有錯了,我們不要存這個心。
新加坡有一位老人,許哲女士,她今年應該是一百一十歲。她身體非常健康,沒有任何毛病,精神活力就像年輕人一樣,她還常常照顧老人。人家問她:“你有什麽青春常駐的秘訣?”她說:“我不看別人的過錯。”“那別人真有過錯,你看到了怎麽辦?”她說:“看到了,就好像走在大街上,看到不認識的人,一個照麵打過去了,馬上就忘掉了,回頭也想不起來了。”
我們走在大街上,見到這麽多的人,自己能想起誰?我們看的時候,看得清清楚楚,沒有迷惑,過去了就把他忘了,沒有存在心裏。我們見人有過錯,也要學這分存心。看到人家過錯,不是不知道,心裏很清楚他犯錯誤,但是絕不往心裏去。事情一過,立刻就幹幹淨淨,這叫用心如鏡,絕對不留印象。留那個印象,惡的印象,多不好,為什麽不留一些美好的印象,把人家的善的印象留在自己心裏?
這種道理我們在《論語》裏會反複地說,聽一遍不夠,多次地重複,多次地加深印象,逐漸逐漸,不知不覺,我們也能轉凡心為聖心。這一部《論語》學完之後,也就不知不覺跟孔子一樣了。所以,最初的信多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