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

認識自性轉凡成聖

這是孔子對子路點示,直向本體點示,直指自性,讓他回歸,不要再向外馳求了,讓他把狂心歇下來。狂心一歇下來,一回光返照,本體就現出來了,那才能得到真知。

孔子這句話,“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裏麵充滿著禪意。孔子是讓子路認得自己真知之體,要回頭,回光返照自性,認得自己真知之體,就認得自性了,這叫見性,明心見性,見性成佛。見性之後,就發現更無二知,二知是什麽?有二肯定有一,無二知說明隻有一知。什麽是一知?眼前見到的就是,這叫一知。我們不起心不動念,就沒有二知。起心動念,就落到第二。聖人的秘訣在哪?保持第一念,不用第二念。永遠保持在第一知,沒有第二知。就像我們前麵舉的例子,這本書我一舉起來,你就看見了,看見的當下,第一知。你也看得清清楚楚,你也明明白白,那個時候心裏還沒動念,這個刹那是第一知。很可惜我們不能維持住,馬上第二知就起來了,“這是本書,這是《論語》,這是好書,我喜歡它”,妄想分別執著止不住。

《大佛頂首楞嚴經》,是佛門裏一部很重要的經典,古人稱開慧的《楞嚴》,讀《楞嚴》能開智慧。蕅益大師引用了這部經的一句話,“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什麽叫“知見立知是無明本”?其實這句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我們隻要稍微解釋一下,大家就能明了。什麽叫無明?無明就是迷惑。本來自性是遍照、是覺照,沒有絲毫迷惑顛倒。現在我們迷惑了,就是無明,就會有妄想分別執著,就會造業,造業就一定要受報,受報就有苦。凡夫的苦,根本原因就在無明。無明一破,我們就大徹大悟,苦都沒有了,我們也不造業了。

無明的根本在哪?釋迦牟尼佛給我們點出來了,“知見立知”。知見,是自性本有的能力,自性本有見聞覺知的功能,這是本來就有的能力。現在我們去運用這個能力,可是一用就用歪了,怎麽歪了?知見就好了,我們非得在知見上還立個知,就用歪了。就像這本書,我們一看到,我們就知道了,這是自性的作用現前,這叫第一念。如果我們停留在知見上,不立知,就是聖人。凡人是什麽?見到這個東西,馬上想到“這是《論語》,是好書”,立知了,一立知,就立刻墮入妄想分別執著,落在妄心裏,真心就迷失了,這叫無明。

“知見無見,斯即涅槃”,我看到了就看到了,不要再立個什麽知見。有知見都是邪知邪見,都是妄想分別執著。放下它,保留自己的知見就好,這就是涅槃。涅槃是什麽?是梵語,古印度語,翻譯成中文叫滅度。滅是滅煩惱,度是度脫苦海到聖人的彼岸。怎麽得到涅槃?不是說死了以後才涅槃,當下我們能放下妄想分別執著,對一切境界能知、能見,但是不再立什麽知見,也就是不動念頭,我們就證得涅槃了。所以轉凡成聖,不就在這一念之間?凡聖之分,就在於此。

聖人隻有知見,沒有立知。凡夫有知見,再加個立知,這叫頭上安頭,多餘。本來自己的頭已經在脖子上了,還去找個頭,再安個頭在上麵,不就多餘嗎?《楞嚴經》的這幾句要旨,與孔子點撥子路的點示配合起來看,意味無窮。若不是蕅益大師的開示,我們讀《論語》,隨口滑過,隻停留在很低的一個理解層次上,怎能知道聖人啟發弟子,手段原來如此之高明,語言之微妙?聖人道脈之妙,實在妙不可言。

我們要想得到真知,從哪得?就從自己的所知上得,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就在能知與所知相會的時候,不要再立一個什麽知,這就是不強不知以為知。如果知見上再立個知,就是強不知以為知,自己已經不知了,還以為知。第一念就是知,舍掉第一念再別去求什麽知,那叫多餘。

蕅益大師舉了兩個禪宗的公案。第一個是“丙丁童子求火”,第二個是“騎牛覓牛”。這兩個公案很有意思,我們有必要說一說,我們聽的時候,要學著不要知見立知,我們就認認真真地聽,不要打妄想,聽懂了就懂,聽不懂也不要去想它,想它就是知見立知,想出的還是自己的東西,不是真知,那叫強不知以為知。

第一個公案叫“丙丁童子求火”,講的是中國五代時期,南唐的一位禪師,法眼文益禪師,他是法眼宗的祖師。有一天,法眼禪師問寺院裏的當家師,當家師就是監院,監院好比道場裏的總務,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職務。道場就像學校,學校裏有校長、教務、總務,道場裏的教務叫首座,總務叫監院,和尚就是住持,住持和尚是道場的校長,法眼是和尚。這位監院的名字叫則,法眼禪師說,“則監院為何不入室參請”?你怎麽不進來參一參?監院法師說,“和尚你不知道,我在青林處有個悟境”。青林是另外一位禪師,監院說自己在那裏學得一個妙悟,悟了點什麽東西。法眼說,“好,那你說說看,你悟了什麽?”監院說,“我向青林禪師請教,如何是佛?”什麽是佛?青林回答一句“丙丁童子來求火”。這話富有禪機,我們聽懂沒有?懂了就懂,沒懂不要不懂裝懂,強不知以為知。不懂怎麽樣?可以存疑,小疑則小悟,大疑則大悟。疑叫疑情,先存著,總有一天我們會突然突破疑情,撥雲見日,大徹大悟。

法眼禪師說,“那好!這話講得好,就怕你領會錯了,你來談談你怎麽理解的?”監院說,“丙丁童子來求火,丙丁是屬火,”在天幹裏麵,丙丁屬火,“丙丁童子已經有火了,他還來求火,以火求火,說的是我已經是佛了,現在還要去求佛,要去成佛,就這個意思”。我們一般人聽到,覺得悟得不錯,馬鳴菩薩講“本覺本有,不覺本無”,我們本來是佛,本來覺悟,現在去求佛,要成佛,本有的本覺當然能恢複;不覺本無,本無的當然可以把它消掉。本無的是什麽?妄想分別執著,放下就行。所以我去求佛,放下妄想分別執著,就能成佛,說了這話。結果法眼和尚聽了之後歎氣,說,“你果然理解錯了”。監院聽了很不服氣,“道理講得這麽清楚,怎麽會解錯了?”他很生氣,氣呼呼地渡江走了。法眼和尚說,“如果這人回頭還有救,他不回頭就沒救了”。走到中途,監院心想,法眼是一代宗師,大徹大悟的真善知識,他怎麽會騙我?他說的話一定有道理,大概是我錯了,我還是回去再參,又回到法眼和尚座下去請教。法眼說,“你再來問我,我給你解答。”監院就說,“如何是佛?”他問同一句話,上次問青林禪師,現在又來問法眼禪師,如何是佛?法眼說:“丙丁童子來求火。”回答是一樣的。結果這位監院法師言下大悟,開悟了,明心見性。

在那個時代,禪林有五百宗師,佛法大興。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人才多,成就的人多,這個法就大興,在法眼座下開悟的人也不少。這個公案我們聽起來好像一頭霧水,聽不明白,到底他悟了什麽?本來講禪門公案,有一個忌諱,就是不能把那裏麵的境界分析出來,要是分析出來了,就把我們的悟門給堵上了,悟不出來了,這些話我們得自己去悟。悟通了就是自己的境界,悟不通,存疑,有朝一日會再悟。

這是在五代時期,古時候,人的根性好,心清淨,容易悟。佛法講有三個時代,正法時代、像法時代、末法時代。正法時代以戒律成就,人持戒就能得定開慧;像法時代以禪定成就,他參悟,也能大徹大悟;我們現在屬於末法時代,正法一千年,像法一千年,末法時代有一萬年。佛滅度已經有二千五百多年了,按中國人的算法是三千多年,所以怎麽算現在都是末法。修禪想開悟不容易,這個悟門,可以說早被堵得很難再通了,所以佛教我們淨土成就,念阿彌陀佛求生西方淨土,到了極樂世界,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在那裏開悟。在這個世界,不要妄求開悟了,難。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這個境界說出來,這是我自己的體會,大概也是知見立知,不一定正確,供大家參考而已。

監院問如何是佛?什麽是佛?青林答一句,“丙丁童子來求火”。監院就想,這是以火求火,我現在是佛,更去求佛,他馬上生出這些念頭來。本來聽到一句話,假如不起念頭,沒有妄想分別執著,他會說這話嗎?他說,“我是佛,現在更去求佛”,這都是多餘的話,當下就是佛。這叫什麽?知見立知。聽到了就聽到了,聽到之後還去想,把這個道理講出來,知見立知,這是無明本,這就不是佛了,所以法眼說“你理解錯了”。等到第二次則監院再來問,“如何是佛”?法眼回答一樣,“丙丁童子來求火”。這個時候,他沒有再立知,知見上不立知見了,“知見無見,斯即涅槃”,他就證得涅槃了,言下大徹大悟。這是第一個公案。

第二個公案是“騎牛覓牛”,也很有意思,我們簡單地說一說。唐朝的長慶大安禪師,他在拜會百丈禪師的時候問:“欲求識佛,何者即是?”我們怎麽樣去認識佛?百丈回答說:“好像騎牛覓牛。”大安禪師又問了,“那認識佛陀後如何?”百丈禪師回答:“如人騎牛回家。”大安禪師聽了之後,大概有悟,就問,“那不知如何保任?”我怎麽保持這個境界?百丈禪師說:“如牧牛人,執杖視之,不令其犯人苗稼。”於是大安禪師聽懂了,回頭修止,心不再往外馳求,後來他也是一位很有成就的禪師。

“騎牛覓牛”這個公案,類似前麵講的“丙丁童子來求火”。大安禪師問的話,也跟前麵那個監院法師問得差不多,說我怎麽樣求得識佛,認識佛?百丈禪師講,這就像騎牛覓牛。這個公案我就不講解了,大家自己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