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奧瑪:父親的軍隊 (1)

父親沒能像他說的那樣多花些時間和我們在一起。我們那次聊天之後,生活仍然像以往一樣,沒有絲毫變化。父親依然整天忙著他的“世界大事”,他的兒子們還是一如既往地關注他的聖戰生活。

我們在蘇丹的時候父親一直都還對日常生活中的事物比較感興趣,比如他的生意,農場或者是工廠的經營等,不過自從被迫離開蘇丹這個非洲國家,父親的脾氣就變得非常暴躁,一心隻想著複仇。從那以後暴力聖戰就不再像過去那樣隻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而是成為了他生活的全部。

奧馬爾批準我們留在阿富汗之後,父親覺得可以發出對聖戰戰士的號召了。很多人開始湧入阿富汗,就像想要尋找“蜂王”的工蜂一樣,或者說他們是想尋找自己的“國王”。為什麽會這樣呢?我親眼見證了父親的出現對那些戰士的巨大影響。

從那時起我也開始積極關注聖戰的事情,開始關注父親的基地組織是怎樣從阿卜杜拉·阿紮姆的私人服務機構一步步演變而來。基地組織最初成立的目的隻是為了組織力量對抗蘇聯對阿富汗的入侵。當時阿富汗非常需要有這樣一個服務機構。不過要讓那麽多年輕戰士在他們不熟悉的土地上打仗,阿富汗必須建立起一個登記程序,以便隨時知道他們的行蹤。此外還有其他方麵的需求,例如那些戰士在巴基斯坦報名期間需要有地方住,需要在阿富汗進行培訓。訓練非常重要,因為他們很多人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做才能成為一名訓練有素的士兵。另外,還需要有人來領導那些士兵。

建立一隻組織嚴密的軍事部隊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而剛開始的時候,阿卜杜拉·阿紮姆和父親隻有一大筆錢和想要進行神聖戰爭的願望。

那時候,父親就像一個努力學習的學生,從阿卜杜拉·阿紮姆那裏學到了很多東西。父親很快就成立了他自己的內部賓館(“幫助之家”),以為士兵提供幫助。事實上,父親當時已經創建了自己私人的阿拉伯誌願者軍隊。

阿富汗的戰爭快要結束的時候,父親希望能夠擴大那支軍隊。雖然那近十年的時間裏,幫助阿富汗擺脫蘇聯入侵者的統治已經耗盡了父親大部分精力,但是那段時間裏父親也變得越來越想要改變中東地區的麵貌,希望能讓中東地區徹底擺脫西方幹涉,推翻阿拉伯國王和獨裁者的統治,代之以宗教領袖來統治那個地區。在成功地改變中東的麵貌之後,父親下一步的任務應該就是改變整個世界的麵貌,讓全世界都信仰伊斯蘭教。

現在我們知道基地組織之所以能成立完全是由於我父親的世界觀。當然也有其他有類似願望的伊斯蘭組織,不過由於父親的財富和進行聖戰的熱情,他的基地組織成為了號召伊斯蘭聖戰最著名的組織。從那以後基地組織就開始向全世界延伸,想要實現自己新的暴力目標。

當然,海灣戰爭之後,父親的關注點集中到了美國和英國這兩個國家。他對美國人的仇恨讓他很快就和沙特阿拉伯王室決裂了。

離開沙特以後父親的處境開始進一步惡化。

父親開始在阿富汗全境各處設立訓練營,那些訓練營大多都位於蘇聯廢棄的軍營裏,其他的就都是新建的。隨著我逐漸長大,父親允許我去看他從事的事業。我開始第一次聽到一些關於美國人如何仇恨伊斯蘭的恐怖故事,聽說美國人在向全世界派遣軍隊,想要消滅無辜的穆斯林。我記得有人給我看過一幅地圖,上麵標出了所有允許美國在其國內駐軍的國家。美國人在五十多個國家建立了軍事基地,在大約一百五十個國家駐有軍事人員。

我看著那些向我展示地圖的士兵,他們正手指地圖、不停地說著美國人已經遍布全世界了。父親說話了,他說:“美國是世界上唯一有能力做世界警察,控製整個世界的國家。他們的足跡已經遍布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了。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麽呢?就是要毀滅我們伊斯蘭社會。”

除了我身處的小環境,我對外麵的世界知之甚少,所以父親這樣的言辭很容易讓我對自己身為穆斯林的危險處境警覺起來。

聖戰領導人經常去做演講,告訴年輕的穆斯林男人美國人基本上是強行在巴勒斯坦的土地上建立了以色列。我們聽說以色列人打向巴勒斯坦人的每一顆子彈都是美國人送給他們的。如果說美國人是手,那以色列就是戴在那隻手上的手套。

當然,現在我知道持有這些觀點的人不隻是基地組織領導人,整個穆斯林世界的人幾乎都這樣想。因為很多阿拉伯國家的政府都持有這樣的觀點,所以父親的士兵來參加基地組織思想上就已經很一致了。盡管就個人而言,阿拉伯人比較喜歡美國人,但阿拉伯世界裏幾乎每一個人都非常仇視美國政府。

在坎大哈舉行的會議上,那些士兵會觀看一些針對以色列的錄像帶,上麵會播放以色列士兵欺辱巴勒斯坦婦女、以色列坦克故意毀壞巴勒斯坦人的家園、以色列士兵惡意傷害巴勒斯坦男孩或者是充滿仇恨地射殺正在玩石頭的巴勒斯坦兒童。看完這些內容後,那些士兵就變得群情激憤,異常震怒。

看完錄像,年輕的士兵們個個咬牙切齒,滿腔仇恨。這樣,父親的聖戰戰士就做好進行戰鬥的準備了,他們願意進行任何形式的戰爭。誰又能怪他們呢?他們接受的觀點是他們接觸到的唯一一種觀點,那就是穆斯林必須先發製人。

作為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男孩,參加了那樣的會議之後我也認為全世界的穆斯林處境都非常危險,我們遲早有一天都會被迫為自己的生存而戰。我開始理解為什麽父親會訓練自己的家人在沙漠上的髒洞子裏睡覺了。也許有一天我們會發現自己身陷那樣的困境,所以最好提前做好準備。

實際上,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大多數美國人對穆斯林的看法並不那麽極端。美國人一直都生活在一種保護性隔離的環境中,他們周圍的海洋讓他們遠離了世界其他地方。很明顯,以色列人和我們的關係更密切,危險性也更大。

很快,我的兄弟們和我就接受了父親的很多世界觀。母親和其他兄弟姐妹來阿富汗以後,父親很快就開始讓我們接受武器方麵的訓練。雖然我們已經打了很多年的獵了,而且自從我們在喀土穆的時候出現過暗殺之後,我們就開始擁有自己的卡拉什尼科夫槍了,不過父親說現在我們應該開始接受正式的訓練了。

首先,父親挑選了一些最有經驗的士兵來教我們卡拉什尼科夫槍的相關知識,並告訴我們必須隨身攜帶這種槍,即使是在自己家裏也必須隨時帶著。我記得父親任何時候都隨身帶著槍,他和他的槍從來都是形影不離,即使是和母親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帶著他的槍。

我們生活在一個危險的世界裏,所以能學到槍支的知識我當然不會不高興。不幸的是,雖說我們很熟悉槍,不過我的兄弟們和我都不是那麽負責任。由於我們年紀還小,我們用起槍來常常把人嚇得半死。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對著彼此的腳射擊,邊射擊便命令對方:“快跳舞!快跳舞!快跳舞!”

由於我們是本·拉登的兒子,所以一直也沒人糾正我們的行為,不過我相信那些士兵們一定很想好好揍我們一頓。

那時候,父親提議說我們應該去參觀他的基地組織訓練營。實際上,父親的建議就是命令,所以我們就都去了。我很吃驚地看到那些士兵的居住條件比我們的還差。他們住的地方非常小,全是一些小土屋,隻有有限的生活必需品。當然,父親是絕不會讓他們有辦法冬天取暖夏天乘涼的。

那些接受訓練的士兵都很厲害,有些年齡比較大了,不過多數都還很年輕,他們都沒剃胡子,多數都留著很長的胡須。他們沒有統一的製服,所以有些人穿得像塔利班,有些人穿得像普什圖人,而且我還驚奇地發現有些士兵甚至還穿著美裝或蘇聯軍服。他們說蘇聯人撤退的時候沒來得及帶走軍用物資,所以他們找到了很多蘇聯人以前的倉庫,裏麵有很多軍裝、武器還有食物。父親很好地利用了那些物資。但我一直不知道父親是在哪裏找到那些美裝的。

那些士兵開始訓練之前必須宣誓效忠父親。他們的訓練非常嚴格,早晨很早就要起來做第一次禱告,然後去吃早餐——隻有煮雞蛋、麵包和茶。然後他們就要去接受訓練。訓練要一直持續到午後一點,訓練內容包括特殊體能訓練,例如在山穀中的平地上跑步,或者是爬陡峭的大山。他們還要接受近距離作戰訓練,學會和汽車一起跑時怎樣才能刺殺車上的乘客,此外還要學如何在任務失敗時成功逃走:先是一個猛衝向前,然後翻筋鬥逃跑。

他們會學習怎樣俘虜對手以及一旦自己控製住對手之後應該采取怎樣的後續措施。那些訓練中表現優異的士兵會接受特殊審問方法的培訓。

早晨的訓練結束以後,他們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然後又要開始訓練。這次的訓練要一直持續到下午六點吃晚飯之前。他們晚飯一般會吃米飯和蔬菜,有時偶爾能有一罐金槍魚。一天的訓練結束以後,他們還要上課,所有受訓人員都必須上那些課,學習聖戰的重要性。那些課一般都是對美國的口頭攻擊。

上完課以後,那些士兵就可以自由交談,或者是讀《古蘭經》了。偶爾有時候他們會踢足球,這讓我想起我們在白沙瓦的時候我把士兵們的足球搶到了自己手裏的情景。

一般來說,那些士兵訓練了一整天都很累了,身子一接觸到床板就會立刻睡著。我想他們很少會有人想到去踢足球或者從事任何其他的運動吧。

他們不太重視個人衛生,我在那裏的時候從沒看到他們有誰換過衣服,他們訓練、睡覺的時候都穿同一套衣服。天氣好的時候,那些士兵會帶著一塊廉價的肥皂去找一處泉水或者去河裏洗澡。我注意到他們都非常瘦,不過很有肌肉。

武器訓練是他們平時訓練的一項重要內容。訓練營裏有各種各樣的武器,很多我都叫不出名字,那裏麵有美國人以前送給聖戰戰士的“毒刺”防空導彈。受訓士兵要學會怎樣造炸彈和怎樣埋炸彈。讓我最吃驚的是他們還要學開坦克。從我們在蘇丹的時候開始,我就開始學習如何操控父親的那些重型設備,所以我很熟悉那些大家夥。雖然我不會有機會開坦克去上戰場,不過出於好玩的目的,我自願申請學習開坦克。厭倦了訓練營裏的艱苦生活之後,我獨自一人回到了托拉博拉山,還好父親當時太忙了,沒時間問我什麽問題。我想父親一定認為因為我是他的兒子,所以我也繼承了他對戰鬥的熱愛。

關於父親的戰士,我還有很多故事想要講述,不過我已經不記得那些事情發生的確切時間了。我們當時的生活比較混亂,也沒人寫日記,就連日曆也沒有,所以基本不可能確定那些事情發生的準確時間。

父親的軍中有些士兵的確是想要和西方勢力作戰、護衛伊斯蘭,但裏麵也有非常奇怪的人。記得有一個巴基斯坦人來參加了聖戰組織,他很虔誠,整天就隻是參加訓練、吃飯和大聲讀《古蘭經》,他在軍營因此而出名。有一天他開始了一個“擁抱活動”,擁抱所有勇敢的戰士。我承認當時配合他的人並不多,他一直到擁抱了每一個士兵之後才肯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