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奧瑪:噩夢開始 (2)
與此同時,薩達姆公開發表關於沙特王室的可惡言論,調動軍隊威脅我們的邊境,局勢變得越來越緊張。美國的領導者們此時大張旗鼓地來到沙特,試圖勸說王室讓美國駐兵沙特,以便攻擊薩達姆。很快,父親震驚地發現王室對他保衛沙特的提議完全不予理會。
他從阿拉伯媒體那了解到,美國將帶領一個龐大的軍事聯盟保衛沙特。父親一直相信他的部隊能夠擊敗薩達姆。我聽到他憤怒地喊道:“難道薩達姆的軍隊比蘇聯的還要厲害嗎?不!”他咕噥著說:“我們不需要美國人。”
盡管父親向家人和朋友抱怨,但他沒有對外宣揚,因為他仍然忠於沙特王室。很多年來,本·拉登和沙特兩家一直緊密合作,致力於發展沙特。然而這次的拒絕讓他覺得很不是滋味,因為他已經告訴家人、朋友和熟人他向王室提出要為國效力。
除了驕傲受挫,另外一點也很重要。在父親眼裏,整片沙特的土地都是伊斯蘭的聖地,不能被來自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的基督徒和猶太士兵汙染。
1948年猶太國建國以後,很少還有穆斯林把美國看成阿拉伯人的朋友。如今,除了父親以外,很多人都堅信美國政府想利用這次危機,堂而皇之地駐兵沙特,以我們的國家為基地,向整個阿拉伯世界傳播他們不受歡迎的世俗觀點。
父親對王室的忠誠很快就變了。
那一天我心情不錯,因為父親讓我陪他一塊在吉達例行日常事務。我們正從父親的一處生意前往另一處時,父親信任的一位雇員走向我們,即使是在我看來,他都顯得很緊張。
那人湊著父親的耳朵說了幾句。
父親的臉瞬時煞白。
當我得知當天上午早些時候,政府部隊突襲了我們在吉達的農場,我也變得臉色煞白。我們聽說全副武裝的沙特部隊在逮捕農場工人和老兵之前,就已經包圍了農場。
父親從阿富汗回來以後,幫助大約100名之前的穆斯林遊擊隊員獲得了沙特的簽證,並將他們安置在吉達的農場。其中很多人出於種種原因,被禁止再回到自己的國家,我相信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父親才把他們帶到沙特。
我們的雇員和老兵聽從父親的指示,乖乖地高舉雙手,服從命令。盡管他們如此謙卑,我們聽說他們還是被關進了監獄。父親辛苦工作了幾個月,花費了數百萬沙特裏亞爾謹慎收集的物資全部被沒收,什麽都沒剩下。
父親怒火中燒,氣得話都說不出。但他還是迅速采取行動。他跨著大步衝向吉達的辦公室,我得跑著才能跟上他。在那兒父親打了一個電話給王儲阿卜杜拉,他是法赫德國王的同父異母兄弟,如果主允許的話,也是將來某一天會繼承王位的人。我靜靜地聽父親把突襲的整個經過向王子敘述了一遍。
他們的談話很簡短。父親說王儲對這次突襲一無所知,但是他保證將會嚴查此事,給出一個解釋。父親很尊敬王儲,所以心中相信王儲沒有騙他。可這一事件深深刺痛了他,並永遠地改變了他的想法,將他推上一條毀人無數的不歸路。
雖然父親與幾位聲稱代表王儲阿卜杜拉和國王法赫德的王子談話,王室還是沒有給出進一步解釋,這讓父親更為惱火。後來王室下令釋放我們的農場工人和老兵,我們才算鬆了口氣。
1990年秋天,美軍大量湧入沙特。看到這支成員主要為基督徒的西方軍隊在保衛沙特,許多沙特男子都有種被冒犯的感覺。而當他們充分認識到被美國和其他西方盟國保護的含義時,像是遭受了雙重創傷一般,因為整個沙特布滿了女兵。
當父親第一次看到一個看上去頗為能幹的女兵時,他變成了最直言不諱的反對者,反對王室允許西方軍隊進入沙特,他大聲吼道:“女人!保衛沙特男人!”
沒有比這更糟的侮辱了。父親沮喪至極,以至於宣稱他再也無法忍受非穆斯林頭上方空氣中懸著的汙染物了。他像發連珠炮似地批評王室、美國人、英國人和其他任何他認為正在損害伊斯蘭的人。
父親在當地清真寺演講,分發傳單,錄製磁帶,所有一切都是在批評政府。他稱政府正在把沙特變成美國的殖民地。王室越來越不滿,其實他們這麽做很合理,因為他們要對所有沙特人的安康負責,所以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沒有將國家的命運交到我父親和一萬兩千名穆斯林戰士的手中,盡管沒有人會否認他們都是勇士。
雖然我愛我的父親,也很難批評他的所作所為,但我必須說我相信王室做了負責任的選擇,這樣做對所有沙特人民都好。
薩達姆的軍隊被成功驅逐出了科威特,戰爭很快結束,人員傷亡也很少。但是父親的怒火並沒有平息,事實上,這個輕易的勝利更加惹怒了他。我不由覺得他寧可選擇穆斯林戰士的失敗,也不願接受異教徒帶來的勝利。海灣戰爭結束後,我們發現一些美國士兵還將留在沙特。父親怒不可遏,他在清真寺說道:“美國士兵繼續留在沙特,這證明我的預測完全正確,世俗汙染已經蔓延開來了。”
因為我還小,父親並未把我當做心腹,所以我並不知道所有細節。但是從父親的不滿中,我隱隱感到我家將麵臨一個不利的轉變。
我知道父親開始了這場與王室的爭執,雖然他們平靜而明智地試圖緩和這一矛盾,固執的父親不僅粗暴地拒絕與他們進行理性的對話,還進一步批評抱怨王室。終於一個小傷口化膿潰爛,最後變得難以挽救。他的口頭攻擊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王室最後憤怒地放棄和解。內政部長納伊夫王子告訴父親他被禁止離開沙特。在沙特,這通常是失去人身自由的第一步。難道父親要在牢裏度過餘生嗎?
父親的幾個哥哥想方設法把他帶到安全地帶,提醒他我們家族對王室的忠誠。可是父親不為所動,拒絕做任何改變。
家裏的氣氛日益緊張。我們生活的方方麵麵都圍著父親轉。他不開心的時候,他的不悅就會傳染給家裏的每個妻子和每個孩子。危機還沒有過去,父親出乎意料地要我母親帶著哥哥阿卜杜勒·拉赫曼,還有兩個妹妹去敘利亞度個長假,和她父母兄弟姐妹在一塊。
除了阿卜杜勒·拉赫曼,父親的所有兒子都留在吉達。而後有一天,父親一聲不吭地就消失了。他的一位雇員告訴我們父親為了一些生意,已經離開了沙特。我們都在好奇父親是怎麽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這時我想到他那艘厲害的沙菲克·阿爾馬達尼遊艇,心裏暗暗希望父親沒有撇下我,孤身一人體驗了一場大膽逃亡。
得知事情並非如此,我大鬆了口氣。在他消失之前,父親說服一個王子準許他離開王國去處理巴基斯坦的一些重要生意,並且向那位好心的王子保證他會回來。
我們等待著父親歸來,但一切隻是徒勞。母親從敘利亞回來後,我們被告知父親不會再回來了,我們也要離開這裏。往後我們將住在非洲。
環顧我們的家,除了農場上心愛的馬,我對別的都不在乎。我們離開後,漂亮的母馬貝達哈怎麽辦?還有我們最愛的公馬怎麽辦?麵部有一個白色的火焰圖案,全身栗色的阿拉伯馬拉紮茲,還有鬃毛和尾巴都是黑色的白馬阿德哈姆,它們怎麽辦?阿德哈姆是父親的專門坐騎,它是一匹隻有國王才配得上的戰馬。
很快我就得到了一個讓人心碎的消息,沙特法律禁止阿拉伯母馬出境,所以我們不能帶走貝達哈。唯一的安慰是我們可以帶走拉紮茲和阿德哈姆,法律沒有禁止公馬出境。
但如果當時我知道它們未來的遭遇,我一定會竭盡所能讓它們安全地留在沙特。
2我們在喀土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