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納伊瓦:往非洲去 (1)
我相信一切都是主決定的。登上商務航班離開沙特時,這個信念也在支撐著我。漸漸地我已經愛上了沙特,就像熱愛我的出生地敘利亞一樣。
我對主的摯愛和我對丈夫的信任是分不開的。我非常非常信任我的丈夫,我確信他所有的想法和安排都是為他的妻子和孩子著想。畢竟,在過去17年裏,奧薩瑪為他的家做了每一個重要的決定。我沒有理由懷疑我丈夫告訴我的任何事,也不用提防他為我做的任何選擇。
從孩童時期起,我就沒有辦法偽裝我的情感。我對丈夫絕對的信任也體現在了我的臉上,我表現得很平靜,這產生了令人欣慰的效果,我的孩子也被我感染了。一路上他們難掩好奇和興奮之情,大都把這次旅行看做一次擺脫學校和家庭兩點一線的生活的冒險。
我們的私人物件用貨輪經由沙特長長的海岸線運往目的地。與此同時,我們的飛機翱翔於吉達靛藍的天空中,飛越了廣闊的沙漠。
我們一共有十八個人。每位妻子和她的孩子都有指定的位置。我們之間還坐著陌生的乘客,但我們都不予理會。幾個妻子會隔著麵紗不停地交換眼神,前後觀望,安靜地用眼神詢問是否一切順利。想到我們都嫁給了同一個男人,這麽多年來我們變得非同尋常的親密。
奧薩瑪的第一個家庭裏有我和八個孩子。我親愛的大兒子阿卜杜拉很愛護他的弟弟妹妹們,當時他十五歲。二兒子阿卜杜勒·拉赫曼十三歲,大家都知道隻要有什麽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就會全身心地撲進去。兩個大兒子都十分安靜,讓人感到踏實安心。
十二歲的薩阿德很喜歡閑聊,也很愛開玩笑,他的兄弟都叫他“玩笑王”。像往常一樣,看到自己能有這麽多無處可逃的聽眾,薩阿德顯得很高興,抓著一個願意聽他說話的就說開了。
奧瑪今年才十歲,內心最為敏感,已經是兄弟姐妹熱心真誠的小顧問了。他直直地坐在那,神情緊張。母親的直覺告訴我,奧瑪還在擔心我們農場上那些母馬的命運。我的這個四兒子很喜歡動物,心裏總是掛念著這個或那個小動物。
八歲的奧斯曼和六歲的穆罕默德正興高采烈地嬉鬧著,兩人說著我不知道的事,地笑得搖來晃去。
四歲的女兒法蒂瑪靠在我旁邊,看上去是那麽嬌小可愛。我心愛的一歲大的小女兒伊曼模仿著姐姐的每一個動作。這兩個女兒是我快樂的源泉。
奧薩瑪的第二個家庭是赫蒂徹和她的孩子們。她和她的兒子們離我隻隔著幾個走道。大兒子阿裏七歲,是個認真可愛的小男孩,二兒子阿米爾才兩歲,很招人疼。
奧薩瑪的第三個家庭是哈麗雅和她三歲的兒子哈姆紮。這幾位妻子中,我和哈麗雅關係最親密。她密切地關注著調皮的哈姆紮,這個小家夥,總能搞出好多可愛的小把戲。
奧薩瑪的第四個家庭是西哈姆和她的三個孩子。她漂亮的女兒卡蒂婭四歲了,三歲的兒子哈裏德整天樂嗬嗬的。還有那個和我的伊曼同一天出生的早產兒小米裏亞姆。感謝主,他現在健健康康的。
我們——四個妻子和十四個孩子——很快就能見到我們唯一的丈夫和父親了。
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我丈夫的臉。我急切地想見到他,自從他那次神秘地離開沙特後,我已經好幾個星期沒有見到他了。自那以後,除了他那句令我吃驚的:“納伊瓦,連一個盤子都別留在沙特。”他幾乎什麽都沒有告訴我。
我知道我們抵達的時候,奧薩瑪會等在那裏迎接我們。我向主祈求,願冥冥之中,我丈夫遇到的所有難題都已經有了合理的解決辦法。願主能在適當的時機,遞給我丈夫鑰匙,來打開沙特剛剛鎖上的大門。這樣我們就能回到那個我們剛離開不久的家了。
我的注意力全被我的思緒和兩個好動的女兒占滿了,所以感覺兩個小時一會兒就過去了。飛行員已經通知我們準備降落。
離新家喀土穆越來越近,我從飛機的舷窗向外張望,這是個我從未到過的國家,但現在它就是我的家了,一切顯得那麽新奇。
我把臉靠在玻璃上,透過麵紗,模模糊糊地看到地麵漸漸上升,極小的房屋和細線一般的公路慢慢變大。我很快發現喀土穆與吉達大不相同。
原來的小鎮在過去十年裏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吉達現在已經是徹徹底底的現代化城市,高樓林立,現代化公路穿行其中。而在喀土穆,卻到處是曬幹的泥磚搭建的房屋,頂多也就幾層。從我看的角度,我還不能確定,但似乎好多公路都是泥土路。我們快降落的時候,塵土也多了起來。
雖然沙漠也一直侵蝕著吉達,但沙特人下定決心擋住沙塵,不讓它悄悄地潛入這座城市。但在喀土穆好像不是這麽回事,我想也許蘇丹人沒有吉達人那麽幸運,擁有足夠的財力、物力。
我知道蘇丹是非洲大陸最大的國家,由伊斯蘭政府統治。埃及是它的鄰國,還有埃塞俄比亞和厄立特裏亞。我是和幾個在我家工作的女孩聊天,才對這兩個國家有點了解。我們離開沙特後,也不知道那些聰明的年輕姑娘會為哪些幸運的家庭工作。因為蘇丹幅員遼闊,所以和許多國家接壤,有肯尼亞、烏幹達、乍得、利比亞、剛果還有中非共和國。跟沙特一樣,蘇丹的一邊是紅海。
我們降落的城市是喀土穆,雖然它1821年才建立,還算是個年輕的城市,但它卻是蘇丹的首都。源頭是維多利亞湖的白尼羅河,從東邊埃塞俄比亞流出的青尼羅河,像雙胞胎一樣在喀土穆匯聚成為一條河,然後流向北部的埃及,在那兒聞名於世。
飛機在坑窪不平的跑道上顛簸時,兩個女兒也隨之顛了一下,笑了起來。我又往窗外看了看,法蒂瑪也湊了過來,我們看到外麵是大片的泥土地和山艾樹。有幾棵灰撲撲的樹顯得那麽不協調,讓人覺得它們是不經意間自己從地底下蹦出來的。每小塊土地上立著間簡陋的屋子,男男女女都在家周圍忙忙碌碌。蘇丹女人穿著寬鬆的,顏色鮮豔的裙子,頭上裹著相配的頭巾。大多數男人穿著傳統的賈拉比亞,也就是長至腳踝的袍子,頭上帶著無邊便帽,稱作塔吉亞。另外一些人穿著斯沃爾和萊吉斯,即一般為同色的寬鬆長褲和長至大腿的上衣,色彩都比較柔和。
我稍稍想像了一下這些男女和他們的生活,接著他們就離開了我的視線。飛機已經接近候機樓了,那是一棟混凝土樓,大約三層樓高。要下飛機了,我的注意力必須放在孩子身上。
我懷裏抱著伊曼,讓法蒂瑪待在我身邊,示意六個兒子不要走遠,準備下飛機。大家匆匆忙忙推搡著走向機門,走下機場人員搭起的臨時台階。
我一走出候機樓,便認出了我丈夫高高的身影。他站在一輛長長的黑色轎車旁,就是那種通常用來搭載貴賓的車。全副武裝的警衛在周圍巡視,車窗按照奧薩瑪家的慣例配上了黑色玻璃,以保護。相似的車排成一列,等著把我們一大家子接回家。
我走向我的丈夫,我太了解他了,他什麽都不說我也能看出,看到我們安全抵達,他的一顆心才算放下。除了點頭示意和隨意的問候,我們幾乎沒有交流。穆斯林男女不在公共場合表達情感或接觸身體,即使兩人已經結婚多年,有了很多孩子。
一切都事先安排好了。得益於我丈夫的影響力,我們沒有被要求接受例行的護照檢查等入關手續。
大家坐好後,我們的車隊和周圍的警衛車隊一溜煙地離開了機場。我的兩個女兒擺脫了安全帶的束縛,樂得手舞足蹈。我時不時望向窗外,看看黑色玻璃外的喀土穆。
很快我們就進入了一個環境優美的地帶,我看到許多漂亮的房子剛建成不久。這是喀土穆一個富裕的郊外社區,叫做阿爾·利雅德村,我們就將在此安家。這兒的房子大小適中,緊密相偎。
奧薩瑪在這個阿爾·利雅德村安排了四間屋子,我們一家和那些保護我們的警衛都會住在這兒。我們家住的大房子很不錯,一共有三層。與平時一樣,我住在頂樓,其他妻子分別住在樓下不同的房間。
我較大的兒子很快就選好了住的地方,而我幫較小的孩子做了選擇。總的來說,我感到很安心愉悅,隻要我們現在都在一起,一切都會好的。當天晚上我丈夫和我待在一起,他的陪伴讓我很開心。
兩周後,一切步入正軌,我們的生活變得和在沙特時大同小異。盡管奧薩瑪最近暗示我應該自己照顧孩子,他還是給我找了兩個當地女孩,幫我料理家務和照顧孩子。習慣上,所有重要的決定都會由家中的男人做出。但我現在有了八個孩子,幾個才剛剛開始會走路,還有的出生不久,我覺得我需要幫助,在這一點上我十分堅決。所以最後奧薩瑪給我安排了兩個當地女孩,她們很幫得上忙,也十分討人喜歡。
日出時我們會起床做一天中第一次禱告,然後再次入睡。休息一會後,我們就得起床,以免誤了兒子們上學。入鄉隨俗,在喀土穆,兒子們要在學校吃早餐。
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在吉達和麥地那的公立學校,兒子們過得很痛苦。所以我很高興奧薩瑪為兒子們安排了一個很好的私立學校。在喀土穆,他們將會入讀“特殊教學非洲委員會”。這所學校除了周五,每天都要上課。周五是我們伊斯蘭神聖的日子,二十四小時裏日常的事務全部都被取消。
看到我英俊的兒子們穿著規定的校服,時光仿佛倒退了十幾年。我的思緒回到了曾經那段歲月,突然之間覺得好遙遠。當時,作為一個年輕的妻子,我每天都悲傷地看著我年輕的丈夫,穿著小心熨好的校服離開我去上學工作,留下我獨自在家中思念他。現在想起來,當時的痛苦依舊清晰。
現在英俊的兒子們也要和他們的父親一樣了。阿卜杜拉、阿卜杜勒·拉赫曼、薩阿德、奧瑪、奧斯曼,還有最小的兒子穆罕默德,每天早上吵吵鬧鬧地穿好他們深綠的褲子,淺綠的襯衫。如果他們的父親不在,他們鬧來鬧去也沒關係。我會笑著看他們扭作一團,鬧著衝出我的房間去找阿裏——赫蒂徹的大兒子。這七個小夥子爭先恐後地跑到住宅區的路邊,在那等待白色的校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