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孟廣仁頷首,“記住了,我會盡快派人去聯絡姚大人。”他不放心的再問,“可姚大人會依照少爺的話去做嗎?”

“你放心,他若聽見這計策,一定會依計行事。”對此寒見塵有十分的把握。

“你快走吧。”

“是,那我走了。”在寒見塵催促下,孟廣仁留下了一瓶金創藥後,朝上方伸出手臂,上麵的丁應司見狀,放下繩索將他拉了上去。

“我們快離開。”他上了屋頂後急忙開口。

聞言,丁應司詫道︰“你不把姐夫救出來嗎?”

“少爺說他暫時還不能離開,要我們先走,少爺交代我去辦一些事,說等一切安排好之後,他便能離開了。”孟廣仁一邊解釋,一邊小心將瓦片擺回去,再與丁應司循著原路回去。

“李承祖接管了寒氏作坊,作坊裏的人隻要不聽他命令,一律全攆出去,嚇得大夥兒都噤若寒蟬,不敢多言。”陳管事稟告這幾天作坊的情況。

聽見這件事,寒夫人極為震怒,“難道寒家上百年的家業就要這樣毀在李承祖手上?”

“娘,這隻是暫時的,等納蘭瑞麟被問罪,作坊就會再回到咱們手裏了。”丁挽秋溫聲安撫她。

自兩天前從孟廣仁那裏得知相公交代他去辦的事,她便沒再那麽焦急了,那樣的計策一定可以解除危機,依相公的冷靜聰明,這一局絕不會是個死局。

目前需要的就是耐心等待。

想到寒家傳承數代的作坊竟落到他人手上,寒夫人便心痛的無法平靜下來,“見塵就算想對付李記,也不需要去招惹納蘭瑞麟啊,看看如今寒府變成什麽模樣了!”

“娘,你要相信相公,雖然作坊暫時被李承祖奪走了,但相公一定能再奪回來,作坊絕不會在相公手上失去的。”丁挽秋勸道。

沒有她那樣的信心,寒夫人眉心緊蹙,憂心忡忡,“萬一那姚大人沒有依照見塵的計劃行事或者失敗了,咱們寒家還有翻身的機會嗎?”

丁應司剛走進前廳,聽見她的話,接腔道︰“夫人,你放心吧,那姚崇浩是個十分有才幹的人,姐夫的計策不會有閃失的,一定能順利進行。”

寒見塵擬定的計策是要姚崇浩兵分三路,一路是由一人假扮成姚祟浩佯裝要帶著密信趕回京城,納蘭瑞麟得知此事必定會派人前去截住他,不讓他將密信帶回京裏。

第二路人馬則到納蘭瑞麟的府邸裏縱火,趁著府裏忙於救火時潛入搜索。

然而這組人馬也隻是欺敵之兵,負責引開那些守衛,真正的伏兵則趁機潛入密信上所言那個藏放罪證之所,找出罪證帶出納蘭瑞麟府邸。

與丁應司一同進來的孟廣仁也附和,“就是呀,夫人,我前去將少爺的計策稟告姚大人時,他聽了之後,也說少爺的主意甚好,他會依計行事,屆時咱們隻要配合他的行動即可。”

“這事姚大人真的有把握能成?”寒夫人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瞧他是挺有自信的。”孟廣仁點頭道。

深夜時間,納蘭瑞麟府邸裏火光四起,下人忙著撲滅南麵竄起的火焰,就在此時,一批身著夜行衣的人直奔北麵而去。

火災發生時,納蘭瑞麟早已料到這必是聲東擊西之計,立刻派了一批侍衛追上,兩方人馬頓時兵刃相向。

同一時間,另有四人悄悄潛入,直往東邊而去,目標是柴房,幾個人進去,不久後找出了一隻藍色包袱。

四人剛要離開,不料竟被一批侍衛攔住去路。

站在最前方的正是納蘭瑞麟,他那張瘦長的臉上露出得意之色。“我早就料到你們還有伏兵,哼,以為憑這點伎倆就想瞞騙過我嗎?”

“給我把這些侵入府裏的盜匪全都殺了,拿回那個包袱。”他身前佇立了十幾名侍衛,他一聲令下,便舉刀朝四人殺去。

當初那探子來不及帶走的罪證,還藏放在府裏,在問不出藏放地點的同時,他也派人搜索,但這些日子來他命人翻遍了府裏各個角落,始終都找不到,不過他早已想到姚祟浩一旦得知罪證的藏放之處,必會派人前來取出。

因此早已布署好一切,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見狀,那四人立刻退回柴房,將房門栓上。

納蘭瑞麟削瘦的臉龐揚起一抹冷笑,“來人,給我把這間柴房連同他們全都燒了,若是有人衝出來,立即格殺。”隻要將他們連同那些證據全都燒毀,沒了證據看姚崇浩還能拿他如何?

很快,柴房四周被潑上了油,火折子一點下,紅豔的火焰頓時漫天燃起,凶猛的吞噬了整座柴房,而裏麵沒有一人逃出。

就在柴房四人被圍困時,丁應司與孟廣仁潛進了納蘭瑞麟的寢房。

“快找,姚大人說那些證據就塞在櫃子底下。”孟廣仁說道。

納蘭瑞麟作夢都想不到吧,那些證據其實就藏在他的寢房裏,這正應了那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納蘭瑞麟以為姚大人派來的人馬隻有那三批,實際上,少爺早就想到要瞞過納蘭瑞麟必不容易,因此柴房那組人馬也是欺敵之兵。如此安排也是擔心姚大人那裏說不定有納蘭瑞麟的眼線,擔心走露了消息。

所以,真正來尋找罪證的是他和丁應司。為了保密,此事隻有他們和少爺與姚大人知道。

抬眼打量著這間美輪美奐、華麗豪奢的寢室幾眼,丁應司趴在地上開始一個櫃子一個櫃子仔細搜尋,一邊低咒不已,“天殺的,這裏的櫃子怎麽會這麽多?”這屋子裏起碼擺放了十幾個櫃子。下一瞬想到什麽,他急忙起身,“該不會這些櫃子裏麵裝的全是那批朝廷的賑銀吧。”他興匆匆打開櫃子查看,結果發現裏麵隻擺了古董、字畫、玉器和各種珍寶。

孟廣仁看得雙眼發亮,“這麽多珍寶,肯定是他這幾年擔任江蘇巡撫時搜刮來的。”

丁應司挑眉一笑,打趣道︰“待會兒咱們找到證據後,可別忘了把這些金銀珠寶帶一些走。”

“那是當然啦,不拿對不起咱們來這一趟。”孟廣仁認同的附和。

片刻後,兩人趴在地上把眼前見到的櫃子底下都搜索過,卻遲遲沒有見到密信上所提到的罪證,不禁麵麵相覷。

“難道已經被納蘭瑞麟發現拿走了?”丁應司狐疑的忖道。

孟廣仁也滿臉疑惑,抓耳撓腮的環顧著這間華麗的寢房,“咱們是不是漏掉了哪個櫃子沒找過?”

丁應司果斷的道︰“那咱們再仔細搜尋一遍,這次你從那邊找起,我從這邊找。”兩人交換方才尋找的地方。

找了好一會,還是一無所獲,孟廣仁粗獷的臉上流露出焦急。“我這邊沒有!”

“我這裏也沒有!”丁應司雙臂環胸,目光緩緩重新將寢室打量一遍。

孟廣仁急道︰“該死的,難道真的讓納蘭瑞麟拿走了?”

“還是姚大人說錯了地方,或是那探子寫錯了地點?”丁應司猜測著,梭巡的眸光突然瞥見一物,他說道︰“那床上咱們還沒找過。”他快步走到床榻前,那床榻比尋常的還要大上一倍,雕飾華美,床頂上垂落的羅帳係在兩側,他探頭一看,果然在羅帳後瞅見一隻雕刻精美的櫃子,那櫃子約莫有床榻一半長,橫放在床腳處。

他連忙要抬起那櫃子,卻發現櫃子意外的沉重,手上使足了勁才能將櫃子抬起。

他伸手摸了摸底下,果然摸到了一件物品,他連忙取出來,發現是包在一起的兩本冊子。

“找到了,這些就是罪證吧,咱們快走!”丁應司喜道。

“等等,我瞧瞧這櫃子裏放了什麽寶貝。”孟廣仁試著撬開上了鎖的櫃子。丁應司趁著等他撬開櫃子的時間,隨手翻看了下手裏的兩本冊子。

第一本冊子上頭記載了朝廷撥下來的賑銀用途,隻有三萬兩的銀子被用來賑災,其餘的五萬兩被納蘭瑞麟分給江蘇一帶的官吏,用來封住他們的嘴,上頭載明了收受銀子的人名,另外十二萬兩全被他自己給私吞了。

第二本冊子則是蘇州府庫銀的賬冊,丁應司沒耐心仔細看完,索性翻到最末,結果赫然發現這庫銀早被虧空了四十萬兩之多。

這納蘭瑞麟不僅私吞了賑銀,竟還虧空了這麽多庫銀!丁應司合上冊子,見孟廣仁還沒打開那隻上了鎖的櫃子,急忙上前拽住他。“孟兄,別撬了,咱們快走吧。”這兩本賬冊事關重大,必須趕緊送到姚崇浩手上。

“好吧,但先前納蘭瑞麟誣陷少爺派人偷盜了他府裏的財寶,將少爺入獄,我今天就替少爺報這個仇。”孟廣仁嘿嘿一笑,將寢房裏貴重值錢的物品搜刮了一部分,才與丁應司一起離開納蘭瑞麟的寢房。

同一時間,那被大火困在柴房裏的四人已移開最角落的柴薪,揮去覆在上麵的塵上,地上露出一麵木板,四人撬開那麵木板,下頭原來是條地道,四人從地道裏從容離去。

那處地道是寒見塵先前派進來臥底的柯叔,無意中聽見一名負責柴火的下人提起的,是許久以前的巡撫留下的逃生地道,但許久沒人使用,且仆役換了一批又一批,知道的人很少,故連納蘭瑞麟也不知,擬定此計策時,寒見塵便告知此事,要姚崇浩善加利用。

外頭的火焰熊熊燃燒著,納蘭瑞麟與守在外麵的侍衛等了許久,竟等不到半個人衝出來。

他越想越不對勁,這些人不可能忍受得了高熱的火焰而不出來!他命人立刻拿水來滅火,等火熄了,才發現他們早已從那處地道逃走。

他派人沿著地道追去,不料出口卻已被人封死。

另一邊的丁應司和孟廣仁順利離開,並將冊子交給在附近等候的姚崇浩,接過那兩本賬冊很快看完後,他立刻下令埋伏在附近的兵馬,將納蘭瑞麟府邸團團圍住。

他是奉皇命暗中前來調查納蘭瑞麟私吞賑銀之事,因此皇上事先已下了一道聖旨給他,讓他能夠調動江南一帶的兵馬,必要時可自行運用。

此時手上的證據已十分明確,他步入巡撫府裏抓人,而納蘭瑞麟猝不及防,被輕而易舉的抓住。

將納蘭瑞麟緝捕歸案後,姚祟浩親自前往監牢接出寒見塵。

“辛苦你了,見塵兄。這次若沒有你的大力相助,我也無法順利將納蘭瑞麟帶回京裏治罪。”姚崇浩俊秀的臉上露出笑容,拍著他的肩。

他在巡撫府裏起出了十幾萬兩的賑銀,可說是人贓俱獲、罪證確鑿,但他所犯下的罪行還不僅如此,他虧空了四十萬兩庫銀更是一條大罪。

“我這麽做不是為了幫你,而是為了寒家。”寒見塵沒有隱瞞的說。

“無論如何,這次能順利找到納蘭瑞麟的罪證,並將其繩之以法,你都占首功,我會奏明皇上——”

寒見塵打斷他的話,“崇浩,此事不要稟報皇上,我不可能再回京。”

“見塵,你真的打算就這麽一輩子待在蘇州城經營作坊嗎?皇上一直很賞識你,希望你能再為朝廷效勞,我出京時,他還交代我再勸勸你。”他也覺得以他的才幹埋沒在這裏太可惜了。

寒見塵並沒有因為他的勸說而改變初衷。“我無意再當官,如今隻希望能將作坊經營好。”

見他語氣堅定,姚崇浩歎氣道︰“好吧,若皇上不問起,我不會主動稟告他,但若他問起,你知道我不能欺君。”

寒見塵頷首表示明白他的難處,不再多言,他此刻隻想趕回去見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