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說穿了,她是想逃離他,阻止這個十九世紀的男人繼續入侵她的思緒,讓她寢食難安,心悸顫顫,就像是……戀愛的感覺一樣。

噢天!對她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他可是一百多年前的「古人」,她怎能對他產生奇怪的遐想?這太……太古怪了!

「妳無家可歸,在倫敦也沒有親人,離開這裏又能去哪裏?」席蒙冷笑,胸口卻盤據著一團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怒氣。

不過是女人,隻要她願意留下育花技術,沒有了利用價值,想滾多遠就滾多遠,他何必在意?

但……非常該死的,一千個、一萬個該死的!他就是在意!

席蒙的話令潔兒怔忡。是啊,離開這裏又能上哪兒去?她該怎麽做,才能返回二十一世紀?

「妳可以一輩子留在這裏,我從來不虧待替我做事的人。」席蒙高傲又仁慈的說。

「我不要!」潔兒從沙發上暴跳起身,一股濃濃的心慌占據心田。

「我隻是好心提供妳一個選擇,事實上,如果我不願意放妳走,妳哪裏也去不了。」席蒙也跟著慢條斯理的站起,他不會給別人有睥睨他的機會,反過來仗著身形高大的優勢,將嬌小的她籠罩在自己的勢力範圍。

潔兒從來沒像此刻這麽氣憤過。她對人一向都是親善有禮,那也是為什麽剛到這個時空的時候,她會被皮條客騙進妓院的最大原因。

「你這個可惡的大壞蛋!」如果不是無人可以求救,對這個時空又陌生,她早就逃跑了。

「我從來沒說我不是。」席蒙彎起一抹優美微笑,藍眸從她劇烈起伏的胸口往上移動,來到那張細巧臉蛋。

「你……該被詛咒一萬遍的大壞蛋!」潔兒的雙頰因氣憤而緋紅,軟唇呼著熱氣,那模樣堪比一朵至美的鬱金香,嬌媚地盛開在席蒙眼下。

又一次,來自感官的強烈需索,主宰了他的大腦,淩駕在理智與原則之上。

他霍地扣住她的後頸,低下頭攫獲她的香唇,一沾上便凶狠地挑開兩片唇瓣,靈活的舌頭探入那方軟嫩。

深深地汲取,舌尖翻弄她的香軟,滑過一顆顆貝齒,然後纏上呆愣的粉紅小舌,開始吸吮起來,甚至發出曖昧的聲響。

潔兒徹頭徹尾的傻住了,雙手想推開他的胸膛,卻隻能軟弱無力地抵著,指尖顫抖地撓抓他的衣領,想抵抗瞬間湧入心口的情潮,反而讓自己越陷越深。

「放開……」她發出細碎的呢喃,很可恥的發現自己居然喜歡他的吻。他的吻跟他的人一點也不像,像一把烈火似的,熱情得可以將她點燃。

「咳咳。我來得似乎不是時候?」一陣敲門聲響起,歐文端著一壺紅茶與一盤精致的蛋糕,非常不識相的,偏選在此時進房。

席蒙才稍稍暫停唇上吸吮的力道,潔兒立刻推開他,往後一退,動作太大還跌進沙發椅上,一臉怔忡地瞪著可惡的竊吻者。

「沒有我的允許,妳不能離開這座莊園半步。」席蒙傲睨的下達命令,冷瞪了好事的歐文一眼,隨即離開書房。

望著主子不怎麽從容的離去步伐,歐文很不給麵子的笑出聲,將純銀托盤放在骨董茶幾上,笑望著潔兒。

潔兒臉頰紅豔,不敢看向歐文,起身就想走,卻被歐文一手壓回沙發椅。

「潔兒,我想,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跟妳說。」歐文對她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一些跟席蒙有關的事。」

一整個晚上,席蒙都泡在他投資的俱樂部裏。

這是屬於上流社會的俱樂部,而且僅限男士加入,入會之前必須接受身家調查,確定身分地位與其財力。

俱樂部的裝潢極其奢華,提供煙酒與一等的餐飲,有圖書室也有提供會員遊戲的各種設施,或是室內運動的器材與專屬空間,一切應有盡有,隻怕你負擔不起會費。

他與一群平日偶有來往的貴族同坐包廂裏,手中端著一杯加了糖與肉桂的尼加斯酒,藍眸陰沉沉的,像刮起風浪的兩片大海。

他確實心情不佳,主因還是為了一個女人,這種事情不該發生在他身上,不應該!

一想到他對潔兒的在乎,強烈到連歐文都察覺,他為此發惱,惱自己怎會如此失常,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無法控製自己,碰觸她、親吻她。

思及此,席蒙握緊水晶酒杯,仰頭灌飲了一大口,想借由酒精將腦巾烙印的那抹嬌影衝刷掉。

其他人見狀也不敢上前招惹,隻是各自舉杯飲酒,聊著個人近來的收藏或是去他國旅行時發生的趣事。

忽然,一抹豔麗的人影晃進了女人止步的俱樂部,引來所有貴族士紳的側目。

「卡洛琳。凱雷?」有人詫異地喊出女人的名字。

卡洛琳身穿一襲深紫天鵝絨的禮服,同款綴花的禮帽,微鬈的金發盤起,留了幾縷垂放在**一大片的頸肩上,營造出令人想入非非的性感。

她充滿自信的往前走,不理會其他人的目光。有了席蒙的準許,她可以自由進出他擁有的俱樂部,像個女王一樣,接受男人的目光巡禮。

事實上,身為縱橫在貴族間的上流名妓,她本來就備受男人的寵愛,一堆王公貴族將她當作寶貝一般的疼,甚至連英國與歐洲幾個小國的王儲,都是她眾多的情人之一。

她可以在倫敦各個地方來去自如,也曾陪著王儲出席宮廷宴會,她是上流社會最高貴的一隻花蝴蝶,想要與她一夜,價值難以估算。

卡洛琳一踏進包廂,其他人便頗識情趣的離開,留下她與席蒙兩人獨處。

「心情不好嗎?我的愛人。」卡洛琳接過席蒙的酒杯,坐在他身旁,柔軟的身子偎過去。

「我今晚沒興趣。」席蒙冷漠的別開眼,端起桌上其他杯酒,沉思地啜飲著。

「嘿,親愛的公爵大人,你不會這麽小氣吧?我隻是來這裏找點樂子,順便跟你打聲招呼,還有邀請你後天晚上來參加我的賞花宴會,沒必要給我釘子碰吧?」

卡洛琳聰慧地替自己找台階下,心底卻澀澀的。多少男人盼求她一笑,她卻獨鍾隻把她當床上情人的席蒙。

為了討他歡心,她將自己在郊區的別墅,種滿了一整園的鬱金香,來見他時也會在衣著打扮上下工夫,裙上的花紋或是發上的花飾,也都以鬱金香為主。

席蒙喜歡鬱金香,非常喜歡。不是因為他喜愛,而是受到他死去的母親影響,他隻愛鬱金香這種花。

「賞花?妳的園丁又培育出新的花種?」席蒙終於肯正眼看她。

「紫黑色的鬱金香,比起前陣子米爾頓伯爵公開的那種,還要更接近黑色,你一定會喜歡的。」卡洛琳趁機拉近距離,又軟軟地偎靠在他身旁。

她愛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卻不許有人愛著他,而她周旋在眾多男人之間的身分,正好可以掩飾她的愛……如果不是這樣,他大概也不會讓她留在他身邊吧。卡洛琳苦澀地想。

叩叩。包廂的門傳來兩聲禮貌性的叩響,身為主子隨身伺候的貼身男仆,歐文總會在席蒙喝醉之前,現身領主子回家。

「公爵大人,時間不早了。」有外人在,歐文不會直呼主子名字。

「歐文,你真掃興,我才剛來呢,就不能讓我和公爵多聊一會兒嗎?」卡洛琳半開玩笑的嬌嗔,眼眸戀戀不舍地糾纏著席蒙的一舉一動。

「公爵大人今晚要住在郊區的別墅,卡洛琳小姐知道公爵的規矩。」歐文看出卡洛琳想留夜的暗示,不得不出聲替主子回絕。

卡洛琳當然知道席蒙的規矩。歐文所指的那座莊園別墅,是席蒙母親生前住的地方,他從不帶女人回那裏,那裏就像是他的秘密城堡。

「那至少,讓我一起搭車送公爵大人回去,可以嗎?我的愛人。」卡洛琳以笑容掩飾失落,愛嬌地輕撫席蒙的胸膛。

席蒙淡睞她一眼,整了整衣領前襟,沒拒絕也沒應聲,兀自起身離開包廂。

見狀,卡洛琳嫣然一笑,趕緊跟上他腳步。

她知道,他就算再冷淡,也不會對她無情。不隻是因為她是他在床上的情人,更因為她的身分總會使他想起他的母親——

席蒙的母親當年也是周旋在貴族間的上流名妓。

馬車在別墅門口停下,席蒙單手扶著前額,已經有八分醉意,卡洛琳搶在歐文之前,攬著席蒙走下馬車,對於眼前矗立的華美別墅,眼中透著無限向往。

歐文低咳一聲,靠過來接手。「卡洛琳小姐,送到這裏就好了。」

卡洛琳勉為其難地揚起笑容,非常緩慢地鬆開席蒙的手臂,正想著該用什麽借口讓自己留下來時,一陣嬌柔的笑聲突然飄入耳中。

卡洛琳轉頭,看見一個年輕的東方女人手中抱著一盆花器,身上穿著絲綢衣裙,也沒套著白色圍裙,由此可知,她的身分並非下人。

她是誰?卡洛琳警戒地瞅著東方女人,心底沒由來的一慌,轉頭看席蒙,發現他的目光正追逐著東方女人的身影。

「潔兒。」歐文喊住正和女仆有說有笑,故意忽略這方的潔兒。

女仆一看是主人返家,趕緊躬身行禮,飛也似的跑開,潔兒抱著玻璃花器,別別扭扭地靠過來。

一想到下午歐文說的那個故事……唉,她可以假裝全忘光光了嗎?

「有事嗎?」潔兒一聞見席蒙身上的酒味,小巧的鼻頭皺了一下,卻看見席蒙的嘴角挑起一抹笑。

換作是從前,再加上這個壞蛋今天偷吻她,她對這抹笑應該是又氣又惱,可能還會有一點點的害怕。

不過,隻要一想起歐文說的故事,她對這個壞蛋的感覺就複雜起來……可惡,歐文一定是故意的!

「公爵喝醉了,可以幫我一起扶他進去嗎?」歐文故意替兩人製造機會的用心太明顯了,傻子都看得出來。

潔兒遲疑著,一旁的卡洛琳又驚又慌,眼底燃起妒火,立刻上前攬住席蒙的手臂。

「何必勞煩小姑娘呢?又不是第一天伺候公爵,我一個人也可以的。」卡洛琳的身子緊偎靠席蒙,豔麗的笑靨令前院盛開的花卉相形失色。

潔兒看著他們兩人親密的肢體接觸,心口忽然有點空,像遺失了什麽,又有些酸酸澀澀的,但她極力忽略那感覺,故意往後退了一步,想借由拉開距離讓自己清醒。

這個細微的動作卻惹怒了席蒙,他不耐地揮開卡洛琳與歐文,雖有醉意,但腳步仍是踏實有力地走向潔兒,然後伸手一把扯過她。

潔兒被他突兀的舉動一嚇,手中的花器摔落到地,視線一花,她已經被席蒙拉上門階,一路拉進屋內。

「哈維。」歐文喊來馬夫。「送凱雷小姐回去。」

「那個女人是誰?她怎麽可以踏進屋子?」卡洛琳不肯走,一臉震驚地問著歐文。

「她是公爵新聘請的花匠。如果沒其他的事,請恕我失陪了。」歐文單手放在左胸,微微欠身後便轉身入屋,留下錯愕的卡洛琳瞪著重新掩上的鐵黑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