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流年下_〔Chapter 09 戰袍·破陣子〕——人生若隻如初見。

52 她需要做最好的解語花、忘憂草。

這真是讓人絕望的日子。

程天佑居然成了我的頂頭上司。

整整一天,我的腦袋都像被摘到了古代縣衙的大堂上,挨了無數大棒。

下班時,程天佑從辦公室出來,我正在收拾文件。

他緩步走過來,眼眸微眯,帶著步步緊逼的味道。我想要躲閃,格子間裏卻無處可藏,心慌意亂下,卻見他從我身邊徑自走過,似乎我是透明體一樣。

這大概是他給我的“自作多情”的最好的羞辱,我歎了口氣,好在他是無害的。

可這時我手忙腳亂的,一不小心,卻將文檔撒了一地,就那麽恰好,比言情片裏還恰好,落在了他的腳邊。

在這戲劇性的一刻,我真想掄自己倆嘴巴。

程天佑停住了步子,看了看地麵,又轉臉看了看我。他果然是個千般美好的人物,連目光都似乎帶了一段淡淡的香。

全格子間的眼睛都刷刷刷地盯了過來,一個個跟冒著焰火的焊槍似的,她們肯定在想:

妖精啊!這麽赤裸裸地勾引總裁大人!

這個實習的,就該拖出去斬了!

哎呦,扔文檔,你怎麽不直接扔情趣內衣啊?

我聲音微抖,連忙道歉,對不起,程先生!

說完,我就連滾帶爬地撲過去開始收拾文檔。

而他也緩緩蹲下,撿起腳邊的文檔遞給我,目光裏是滿滿的審視和思量,仿佛眼前的我令他琢磨不透一樣。

這一幕,在格子間這個無時無刻不傳遞著八卦的空間裏,變得那麽曖昧纏綿。就連莫春看我的眼神都變得格外詭異起來。

晚上回家後,整個腦袋還在被古縣衙的大棒敲打著。

於是,夜半,噩夢連連。

恍惚中,夢連著夢,盡頭是影影重重的往事。

我仿佛聽到有人在低低地歎息,低低地說話,那聲音就在我耳邊,我卻醒不來,觸不到。

在第一場夢裏,我仿佛聽到兩個男人在淡淡地交談。

一沉默如寒星,一恬淡如月光。

一個慵懶的男子,眯著波斯貓一樣的眼眸,看著眼前那個惜字如金的男子,低聲說,哥,你對她根本就沒死心,你騙得了別人,你騙得了自己嗎?你要真死心了,你要真的不想被人找到,離城的時候,就不會在國內隨便找個小古城待著了,你可以去斐濟的私人小島啊,那裏更不會被人找到、被人打擾啊。你心裏有你自己都看不著的期望,那就是,你離開之後,薑生會發現她愛的是你,能在那個小小的古城裏找到你!這就是你的內心!當然,哥,你依然可以不承認。

那個惜字如金的男子沉靜如水的眼眸瞥過自己弟弟天使一樣的容顏,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說的話,反而很直接地問,你是不是本來就知道她在永安模特經紀公司工作?

他問這話是有原因的,原本,他今年並不想參加任何子公司的年會。

波斯貓一樣的男子微微笑了一下,說,哥哥,你沒看到我當時看到她也吃了一驚嗎?我隻不過覺得年後咱們的模特大賽將在三亞舉行,哥哥此行能激勵一下他們,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堅持要你去。不過,你要是覺得我早知道薑生在,才設計要你過來,我也沒啥話說,這也是一份好心。你雖然嘴上總是不提她,也不讓我們在你眼前提她,你總是刻意這麽冷淡,可是,她不還是在你心上嗎?

他冷冷一笑,對自己的弟弟說,她在我心上?哼!她不過是我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不過是我的前女友。而且,現在,她什麽都不是!從今天起,你不要再在我麵前提到任何關於她的話題!

貓樣的男子笑道,好好好,隻準你們糾纏,不準我們提……

話音未落,隻見對方的眉毛冷冷一挑,他便瞬間沉默了。

那冰冷的挑眉,讓我在睡夢中都不能安寧。

不安之中,我仿佛又陷入了另一場夢境。

夢裏,是一個婉轉低眉的女子,她轉臉的那一刻,似乎是寧信一樣的容顏和淡然。她挽著發髻,披著流蘇披肩,輕輕地走到我的床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邊的他。

她的眉心微微皺起,不曾讓人察覺,又微微地展開。

回頭,她輕輕倒了一杯茶,遞給他,聲音柔柔淡淡,似是情深,卻用一種不經意的語調說出,她說,紅茶養胃,你啊,以後少喝咖啡。

他接過紅茶,手指微微觸碰到了她白瓷一般的尾指,茶香嫋嫋,餘溫暖暖。

眼前的女人,是他在這世界上,唯一的寧靜。累了,他願意到她那裏坐坐,聽她選的老歌,黑膠碟放出的歌曲,仿佛可以給心靈一次蕩滌;倦了,他也願意到她那裏坐坐,安靜地翻看她書架上的書,散散淡淡的字,爭與不爭。

仿佛,他是倦鳥,而她,是守候著他的歸林。

此刻,她看著他,目光變得柔軟如絲緞。

當他還是十幾歲的翩翩少年時,她就同他在一起了。

她走過了他最純白的年華,看著他從一個阿波羅般的陽光少年,變成了現在戰火不休的阿修羅一樣的存在。

她微微地難過了一下,眼底的晶瑩卻不肯釋落在他眼前。

她始終記得,自己曾在少女時代,因為家庭原因,背叛過他的愛。那時的她,並不知曉,他身後是一個這樣的家族,更不清楚他是一個大家族裏的長子。

她隻以為,他是一個衣食無憂、小康之家的孩子,所以,眉宇間沒有人世間的憂愁。

後來,她跟了一個有權有勢的中年男人,那個男人已有家室,衣冠楚楚,風度翩翩,雖不是她的愛,卻給了她急需的救治母親的錢,給了她一個偌大的會所,給了她更多的人脈……

那一年,她十七歲,與其說她出賣了自己,不如說,她出賣了這個叫做程天佑的男子給予她的愛。

很久很久之後的年月裏,她都會想起十七歲時純白的年華裏,曾有一個叫天佑的男孩愛著一個叫寧信的女孩。

最終,那個叫天佑的知道了她的背叛。

她始終記得,那一天,他坐在她桌子對麵,眼神中消缺了往日那層純透。

淩厲,冷漠。

這是一場談判,不過,他的身份不是她的戀人,而是婚姻遭遇了她插足的女人的兒子!

她死都不會想到,那個中年男人,是天佑的父親。

這個十七歲的男孩,在遭遇了背叛的這一天,迅速褪掉了青澀與懵懂,仿佛一夜成熟,成熟到令她陌生。

他端坐在她的對麵,冷漠而克製。他將一張支票隨手扔到她眼前,說,這是程家對你最後的補償,請你尊重程太太的體麵和程先生的聲譽,寧信小姐。

那時的她,哭到了崩潰。她是愛他的,如果沒有母親的病,沒有妹妹未央,她怎麽會這樣出賣自己的青春?

她知道,從她愛上他的時候,她就知道,他是她此生的第一次動心,也必將是她此生最後的一次動心。

可是,她卻無臉來哭求他的原諒。

因為,她將自己的清白出賣給了他的父親。

……

然而,在他被程家的保鏢們簇擁著離開她身邊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哭倒在他的腳邊,再也不能克製,再也無法保持理性,她隻能像紅塵中普通的女子那樣哭求,這是她最害怕失去的愛情。

他卻沒有為她停留,離開那一刻,他低頭,笑笑,說,其實,我該謝謝你,你給了我一生最好的屈辱。

說完,他便抽身離去。

十七歲,他第一次遇到了愛情。

十七歲,他也第一次遇到了背叛。

同樣,是十七歲,他第一次學會了決絕。

天佑。

她從過往的回憶中醒來,輕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並將紅茶蓄滿了杯子,重新遞給他,說,你最近這麽累,就少去公司,多到我那裏散心解悶吧。

天佑將杯子放到桌邊,搖搖頭,說,你回去吧。

她看看他,笑笑,沒有再堅持。

是的,她需要做最好的解語花、忘憂草。

隻有這樣,這麽多年,她才能繼續站在他的身邊。雖然她很清楚,自己和程天佑之間,可能性變得極小,可是,再渺茫的希望,她也想拿命一搏。

她離去前,夜風習習,拂過小魚山的草草木木,車燈照不出歸路,

這些年,她知道他的心在誰那裏。

可是,她告訴自己,彼岸之美,在於彼岸之無舟可渡。

終有一天,他會倦,會累,會再也無力去管自己的心到底在哪裏。

而自己,大概就是他倦鳥思歸時的林吧。

53 薑生,我會認為,你是在誘惑我!

我醒來之後,夢境變得虛幻起來,唯一醒目的就是床頭上提醒我還貸的表格,那是懸在我頭頂的刀!

我一邊刷牙一邊想,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詭異的夢境呢?!

鏡子裏,是一張因為噩夢連連沒休息好導致的死氣沉沉的臉,看得我心煩意亂,真想碎掉它。

紗布之下,傷口微微作疼。

我在想,我要不要辭職呢?

回頭看了一眼床頭上那追命索一樣的表格,我拍拍自己腫得像豬頭一樣的臉,告訴自己,就先這樣吧。

低頭看看洗手台邊的手機,哇!遲到是會扣工資的!

於是,我慌亂地挑出衣服,慌亂地穿上鞋子,狂奔出門,再次奢侈了一把——搭了一輛出租車。我跟司機說,怎麽快你就怎麽來吧,師傅!

到了公司大廈門前,我坐著火箭一樣衝了進去,恰好一群人都在等電梯,我還來不及細看裏麵有沒有自己的同事,這時,電梯門開了。

火箭的餘速在我體內衝撞著,我想都沒想就走了進去。

走進去後,我才發現,外麵等電梯的人依然等在外麵。而此刻,電梯門緩緩關閉,我抬頭,隻看到電梯縫裏射進來的夾雜著詛咒嫉妒的各色眼神,我的心不由得毛了起來,再抬頭,頭頂是一片晴朗的天……啊不……天佑!

啊,神啊,為什麽我會衝進他的專屬電梯中,我中了什麽魔障了?

此刻,我多麽想奪門而出。

可是,卻無門可逃。

如此密閉的空間裏,連微微的喘息都顯得曖昧。

四周的鏡麵,映著他望向我的目光,如同鋒利的刀,隨時會割破我的自尊。他靜靜地、安然地隔著一段距離審視著我,仿佛我是一個充滿了危險的寵物。我心跳如鼓擂,尷尬得無以複加,卻要遵守禮數,我點頭,衝他示好,我說,程先生,早啊。

他點點頭,不鹹不淡,毫無溫度,隻是一個字,早。

這是最漫長的一次電梯之行,當電梯停在67樓時,我如獲大赦一樣,剛想奔出去,卻又不得不退居他身後,我說,程、程先生,請。

他後退了一步,很有風度地抬起手,示意我先走。

我風一樣衝出電梯,迎來的是諸多夾雜著各種意味的目光。

電梯外,是七七八八迎接他的人,有他的助理和總公司的人,以及永安的大小領導——他們沒有想到,他會在年會之後繼續來訪永安。

陳總見我居然和程天佑一起坐電梯上來,看我的眼神立刻就不同了,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商機一樣。

整整一上午,我的工作都不在狀態。

我承認,我開始胡思亂想了。

永安裏的每個人都在竊竊私語:咱們家的大BOSS這是中邪了嗎?怎麽今天會來我們公司?該不會真的被狐狸精迷住了吧?

我在一旁隻能裝作自己沒聽見。

西門總監看著我,沒多說話,隻是如以往一樣,將一些日常事務交代給我。

林經理也多次來到我座位前,我都很迅速地起身。她隻是盯著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末了,她還不忘說,薑生啊,好好幹!我就忙不迭地說,謝謝林經理照顧。

然後,格子間裏,開始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細碎的八卦流傳開了。

有人說,瞧見了吧,這就是手段,你們倒給我擠總裁專屬電梯試試!一個個有色心,沒色膽!

有人說,是啊,有本事你們也在BOSS經過身邊時,將一堆文檔撒到他腳邊,再來一個我見猶憐的姿態!

我歎了口氣,沒法子隻能躲到咖啡間裏,尋半刻清淨。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看著窗戶外麵城市陰暗的天空,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是如蟻群一樣奔波在生活中的人。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回頭,卻見程天佑正站在我的身後。

我愣了一下,尷尬地稱呼了他一聲,程……總。

說完我正要閃開,他卻步步逼近,走了上來,眼眸裏是層層疊疊的冷漠,卻又夾雜著探尋和蠱惑。他伸出手將我鉗製住。

我驚慌地看著他。

他嘴角微微一勾,眸子變得幽深起來,問道,小魚山一別,這些天裏,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涼生,你和他沒有血緣關係!是……為了我嗎?!

我呆住了,我沒有想到他會問這件事情,而且會問得這樣直接。

我恍惚間想起,小魚山,我們三個人,曾經那樣痛苦尷尬地對峙過。

而程天佑一定從我和涼生的對話裏聽出了,直到現在,我和涼生竟然還是以兄妹相稱,並不是如他離開這座城時想象的那樣——他離開了,成全了我和涼生的愛情。

我緊張地看著他,口幹舌燥,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裏麵有太多牽扯,我不想提及;也為了涼生的安全,不願提及。

程天佑卻不肯放棄,步步逼近,眼眸愈加黝黑,眉毛微微一挑,說,為什麽會兩次到小魚山?!是為了我嗎?!!

我依然啞然,小聲糾正他,我是去找冬菇那隻蠢貓的。

程天佑看著我,眼眸中多了一絲審視,似乎在問,你真的隻是去找冬菇的嗎?他的表情愈加冷漠,說,好吧!那為什麽要到我的公司工作?!這個城市這麽大!是為了我嗎?!!!

他像一團壓抑的烏雲一樣,籠罩在我身前。他眯著眼睛,像一隻危險的豹子,語調冷而生硬,幾乎是命令的口氣,說道,薑生,回答我!

我緊張地看著他,他越靠近,我的心跳就越厲害,厲害到我都想伸手去捂住自己的心髒,不讓它跳出胸腔。

最終,我微帶著尷尬,低聲說,這……真的是巧合,你要相信我。

程天佑冷笑了一聲,說,你覺得,一個女人,幾次三番地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以各種方式、各種姿態……做為一個成熟的男人,我會相信這隻是巧合?!薑生,我會覺得這是你對我有所圖,說白了,我會認為,你是在誘惑我!

他整個人欺了上來,將我抵在牆邊。

我掙脫不開,看著他,手忙腳亂間,水杯中的水灑落在了我們的衣服上。

這時,突然有同事走進了咖啡間。

程天佑迅速閃開,仿佛剛才那個在咖啡間裏欺男霸女的人不是他一樣。

同事愣了愣,說,程……總。

他點點頭,迅速離開。

隻剩下我一個人,微微濕身,獨自麵對著同事們有些鄙夷卻又帶著豔羨的目光。

我跟同事笑笑,點了一下頭,匆匆閃開。

結果不外是,不出一個下午,女實習生咖啡間濕身色誘總裁的消息將整個格子間的屋頂都給掀翻了。

我覺得自己的人生麵臨著滅頂之災!

抬頭時,卻發現林經理衝著我豎起了大拇指。

天啊。

我真的沒有做什麽啊!

54 這個黃昏,我身在小魚山,麵對一聲柔軟,淚如雨下。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我和莫春一起下樓等車。

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我看著莫春,莫春看著我,我們相互沒有說話,我還尋思著,是不是需要跟她解釋一下。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長風吹起我的發,露出了額前的傷口。

莫春看了我一眼,微微吃了一驚,說,你受傷得很重嗎?

我低頭笑笑,輕輕將手捂在了傷口處。

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停了下來,車窗玻璃搖下,露出程天佑那張超級具有誘惑力和殺傷力的臉。

我一見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撒丫子飛奔出一裏地,連忙躲開了。

於是,我惹惱了太歲,程太歲就給我撥打了一打的電話。

我躺在家中的小床上,將他的手機來電設置成無聲,因為我不知道該同他說些什麽,或者,我不知道工作之外的自己,該怎樣去麵對這個男人。

就讓這段關係,這個男人,像這無聲的鈴音一樣消失吧。

我將腦袋埋在被子裏,像一個企圖躲開這個世界的鴕鳥一樣。

突然,手機鈴聲大作,我一看,居然是陳總!

這是公司年會的時候,我們記錄下的他的號碼——他給公司每個職員都發了短信,表示了由衷的感謝和慰問。

我有些狐疑地接起電話,陳總很客氣,說,小薑,我找不到你們西門總監,他手機關機了,你看你能不能立刻回一趟公司,把我們新做的CASE的資料,趕緊送到小魚山……

前半段我還覺得很正常,聽到最後一句,我的靈魂就直接出竅了!

如果你對你的老板say no,那麽,你將在今後的生活中遇到太多的事情對你say no!而且陳總說得這麽有理有據的,先用西門總監做引詞,後用工作做鋪墊,就是我懷疑這是程天佑的主意,我也不能反駁什麽是不是?

盡管心裏嘀嘀咕咕的,我還是像一頭安裝了永動機的小騾子,馬不停蹄地衝回了公司,盡管內心無比忐忑,還是硬起頭皮當頭盔,奔向了小魚山。

熟悉的青石板。

熟悉的小樓。

熟悉的保鏢們。

熟悉的笑。

我推開門的時候,看到沙發上,是一個陷入了沉思的男人。

他深靠在沙發裏,雙腿交疊,食指擱在唇邊,極懶散的姿態,卻掩不住那種霸道間的優雅之氣,像一株枝葉濃翠的蔓藤。

我的心緊緊縮成一團,緊張到不知道該如何來一句開場白。

他見我走來,沒有起身,依然保持著慵懶的姿態注視著我,眸子如同寒夜中的明星,明朗而清冷。

這種緊迫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他看到我額角的紗布時才緩和下來,他的目光在那一刻變得柔軟起來。

他刻意冷著聲音,卻蘊含著擋也擋不住的溫柔,他起身走了上來,說,你,怎麽會把自己傷成這樣?

他聲音一落,我便千般委屈湧上心來,眼眶一熱,淚水滑落。

這個黃昏,我身在小魚山,麵對一聲柔軟,淚如雨下。

他抬手,似乎是想要為我拭去眼邊的淚水,可刹那間,他卻又像被往事燙到一樣,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重新恢複了剛剛的清冷。

他說,你以為你哭得梨花帶雨,我就會接受你的誘惑,再次成為你的裙下之臣嗎?再次陷入你和涼生的愛情之中,為你們轟轟烈烈的千古絕唱配戲嗎?!你既然那麽愛他,愛到可以為他去死,愛到可以為他放棄我們的孩子,你都愛到這份兒上了,為什麽還要和我有所牽扯?!是因為沒了我,你們倆的愛情太單薄嗎?不夠死去活來,不夠感天動地嗎?!薑生!薑生!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程天佑,我沒有想到,他會如此來認為我。

我是真的真的去找冬菇的,雖然說是對他有所牽掛,但絕對不是想要同他有所牽扯。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那是他的公司,如果知道,我死活不會踏入半步!

我抬頭,眼中含淚,我說,你居然這麽認為我?如果我想同你有所牽扯的話,我幹嗎要把房子還給你?!

程天佑突然笑了,說,薑生,我和你想的恰恰相反,我覺得你還給我房子就是為了再次引起我的注意,為了顯示你和別的女人不同,為了讓我對你再次興起念頭!你的愛情,一定要兩個男人爭著搶著,才能得以滿足,是嗎?!

步步緊逼之下,我整個人被他壓製在了貴妃塌上。

他的言語讓我倍感受傷,我怔怔地看著他,滿眼悲傷。

昔日離城,他還是那個掩著深愛的男子,今日一見,我們之間,卻已經陷入了一場絕地。

在太多的巧合麵前,眼前的他,對我不得不誤解——是的,你既然那麽愛涼生,為什麽還要到小魚山找我?你既然可以放棄房子,放棄花店,不跟我有半分關係,為什麽還要到和我有關的公司工作?!

這到底算什麽?

小女人的欲擒故縱?!

而似乎越是誤解,越是將我想象得不堪,才能讓他徹底說服自己,徹底遺忘掉我這個人。

這種誤解,如同天塹,將我們分別置於鴻溝的兩側。

一側的人解釋不清。

一側的人誤會愈深!

萬般委屈下,我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說,是!隻有越多的男人爭著搶著,這樣的愛情,我才滿足!我承認了,現在你滿意了吧?!

程天佑臉色一白,卻瞬間平靜下來,他用極不屑的表情說,那我告訴你,薑生,你做任何事情,都沒資格來問我滿意不滿意,因為,我和你壓根兒就沒有關係!

我被氣到無言,看著他,滿臉淚水。

程天佑轉身欲離開,卻又突然回頭,看著我說,當然,你也可以繼續努力引發我的興趣。比如像上次退還我房子一樣,從永安辭職,這樣子,你就又可以牽動一下我的心了!然後再到我的另一個公司裏工作,這樣,又可以吸引一下我的注意力!你不是好愛用這種方式來誘惑我嗎?!

我直接來了一句,我不會從永安辭職!我不稀罕你的注意力!這是你要的文件,給你!

其實我說完了前半句之後,就後悔了。

可沒等我修正,程天佑嘴角一扯,輕蔑地看了我一眼,飛快地說,不會辭職?哼!好,這是你說的!說完,他一把拿過我手中的文件扔到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似乎,這本是他的激將法,他等的就是這一句。

又或者,這又是我自作多情的錯以為?

55 生活的磨難,讓我們將可愛深深藏起,隻得麻木而頑強地生活著。

恰在我和程天佑在貴妃榻旁僵持之際,金陵和北小武衝進了小魚山,北小武身邊還掛著美少女八寶同學,他們三個人身後跟了一群圍堵攔截的保鏢。

那一刻,我正眼含熱淚,杏眸怒瞪,而天佑單膝靠在貴妃榻上,盯著我,極盡輕蔑——不過在外人看來,這是一種極曖昧的狀態。

北小武一衝上樓,看到我滿眼淚水,還有額頭上的傷,便不由分說,一把拉過程天佑,說,你又把她怎麽了?!

程天佑抬手,推開北小武的鉗製,神色倨傲,並不回答。

金陵一把拉開北小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程天佑,臉上居然有隱約的喜色,她輕輕埋怨了一下北小武,說,你怎麽總是這麽莽撞啊?

程天佑看了我一眼,目光很冷,轉身推門而去,剩下金陵和八寶麵麵相覷。

金陵一把抓過我,上下打量著我,說,哎呀,薑生,看不出啊,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小白兔,沒想到你對付程天佑還是很有手段的嘛。這傷口是……假的吧?做得可真像!

說著,她就探手來抓我額頭上那塊紗布。

我吃疼地“哎喲”了一聲,她慌忙縮回手,吃驚地看著我,問,是真的?

在一旁的八寶瞪大了眼睛,說,真的傷口?嘖嘖,薑生姐,高!實在是高!你為了挽回程天佑,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啊!你以後教教我,怎麽才能俘獲北小武啊!

我看著金陵和八寶,心裏感到微微的難過。連我的朋友都會想我做的一切是為了挽回這個男人,難怪程天佑剛剛會如此想我。

隻有北小武沒說話,他看著我的目光特溫厚,居然還有悲憫之色。他看著我額頭上的傷,關切地問,你,唉,這是怎麽把自己弄傷了啊?

北小武話音剛落,八寶立刻興奮了起來,直接跳到我身上,說,啊,薑生姐,剛才是不是程天佑狼血沸騰、獸欲滿滿,企圖對你攻城略地、強搶民女,你本來隻打算欲拒還迎增加點兒情趣,可是誰知道你們倆玩大發了,你把自己的腦袋給玩出了窟窿……哎,薑生,我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啊?打擾到了……

八寶一頓夾七夾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北小武一巴掌呼到牆上去了。他斜了八寶一眼,說,八寶,你屬鷯哥的嗎?多嘴多舌,你就不能給老子安生一點兒嗎?!

我看看北小武,他最近新理了頭發,整個人清爽了很多,據金陵說,他到報社做美編的日子裏,有很多女同事都對他青眼有加,可

惜的是,他拽得二五八萬的,對誰都不搭理。

八寶先是撅著嘴巴感到委屈,可北小武話音一落,她立刻就跟牛皮膏藥似的貼了上去,抱著北小武的胳膊,做溫柔狀,說,你要不喜歡鷯哥,我就做小綿羊、小兔兔,我為你七十二變,我為你……

八寶這一年躥高躥得厲害,這般高挑的女孩子做小鳥依人狀地掛在男人身邊,讓人覺得有種奇妙的違和感。好在北小武也是一長身玉立的爺們兒,天生模特小身材,否則的話,還真招架不住八寶這高挑少女要命的“一掛”。

八寶要往北小武身上靠,北小武卻不肯將胳膊給她抱,他不斷推開八寶,說,八寶,死開!你個狼外婆,裝什麽小紅帽?

於是,兩個人又拉扯起來——這一幕我們已經看慣了。

最近,我們幾個人聚會的時候,一般就是這樣:我和金陵看雜誌,金陵偶爾對我講起一些報社內或者娛樂圈的八卦;北小武和八寶撕扯成一團;柯小柔翹著蘭花指上下打量著我,滿目惋惜,覺得他的夢中白馬陸情郎怎麽可以毀在我的手裏,然後回過神來就和金陵探討幾句美容小貼士,或是探討一下下期專欄寫什麽;而八寶和北小武繼續撕扯……

歸根結底,他們的撕扯源於,八寶想靠近北小武,北小武不想讓她靠近。

此時此刻,他們倆繼續在我們眼前撕扯。

金陵直接無視了八寶和北小武,她回頭看著我微微憔悴的臉,說,怎麽了?難道天佑還是不肯回頭?

北小武看了看我受傷的額頭,有些心疼的表情,他先是掙脫了牛皮膏藥八寶,又看了看金陵,說,大記者,你就別瞎猜了。你們都沒聽聽薑生自己說的,就在這裏胡亂猜測。

然後,他趁八寶再次撲上來之前,衝八寶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回頭給我遞了一杯水,說,薑生,剛才我們三個去你那裏,看到你獨自出門,不放心,就跟了過來……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說,你和天佑……這是複合了?那這傷口是……他漂亮而略帶痞氣的眼眸掃過我額上的紗布,疑惑地問道。

我對他笑笑,遲疑了一下,說,說起來糗大了,這個公司竟然也是他們家的……唉!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要不,我也不會來這裏工作啊。其實我今晚隻是奉命過來給他送資料的。

說完,我就很真誠地看著金陵和北小武,還有八寶,希望他們能相信我是真的不知道。

末了,我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看,我要是真的想接近程天佑,我就該去他們集團總部工作啊,那樣不是可以天天見到他了嗎?何必這麽周折,來到一個每年隻能在年會上才能見到他的小公司啊?

八寶詭異一笑,衝我眨眨眼,說,薑生姐,要不說這才是女人心計,這才叫不露聲色,這才叫殺人於無形啊……

她話音未落,又被北小武一巴掌呼到一邊兒去了。

一個小女孩,總是說著大女人的話,說起來八寶真的蠻可愛。

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心裏,都藏著一份不為人知的可愛,遺憾的是,生活的磨難,讓我們將這些細碎的小可愛深深藏起,隻得麻木而頑強地生活著。

56 男人天生是孩子,一旦幼稚起來是會要人命的。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我半夜被程總欽點送文件一事,不知怎麽被陳總給抖了出去,結果,不出一個晚上,就飛入了格子間的“千家萬戶”。

連我的手機上,都收到了一條不具名的群發消息:你們知道嗎?那妖精爬到少東家房裏去了。

大概是誰興奮過頭,誤發到了我手機上。

隔日,我是硬著頭皮回到了永安。

走進公司格子間時,我的眼睛上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人好像踩在棉花團上,恍恍惚惚的。

公司裏的每個人見了我都笑意盈盈,可是,那目光卻好像在打量一個回門的姨太太。

我知道,她們有人在心底或者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正竊竊私語地議論著我。

——瞧,那個新來的女人,可真有手段,頭頂著護舒寶,就能將咱們的少東家手到擒來!

——手段不是人人都有的,護舒寶不是人人都能頂的!黑眼圈會要人命的,安心工作吧!少東家也就是圖一時新鮮,哪裏會真心實意看上她?!

——也是哦,要真是飛上了枝頭,應該跟著少東家周遊世界去了,怎麽還會重新回到公司裏來?!

……

我硬著頭皮跟她們一一微笑。

西門總監看了我,竟也微笑不語,這讓我無比尷尬。

此後的幾天,程天佑仿佛離開了永安。但是,我的日子依然充滿了各種風起雲湧。

陳總和林經理會時不時地來到我座位前,紛紛表示,小薑同學,你最近工作很是出色啊,公司需要你這樣的棟梁之材!然後他們就問,你需不需要換一個靠窗的位置呀?……總之,他們的關切之色令我毛骨悚然。

我確實該毛骨悚然,因為我害怕萬一將來他們知道,我並不是他們少東家的心頭好,而是心頭之不好的話,他們給我的就不是靠窗的位置,而是將我直接從窗口扔出去了。

自打陳總和林經理分別關照過我之後,我就覺得心驚膽戰。

就這樣,我工作得戰戰兢兢。我在想,我怎麽就說出了“我不會從永安辭職”的話呢?結果給人事部和西門總監送文件的時候,因為分心,走起路來居然磕磕絆絆,不是撞到桌腳,就是弄灑茶水……越是十二分小心,就越是醜態百出。

每次一出狀況,整個格子間的人都會為之小地震一把。八卦女們紛紛將腦袋探出來,跟一個個雨後大蘑菇似的,好事兒男們也不甘落後。

我隻能在心裏暗罵,然後臉上掛上淑女般燦爛的微笑,修正錯誤的姿勢,力爭做到儀態萬千。

然而當我將茶水灑在林經理的座位上時,終於,流言如同病毒一樣,在公司裏蔓延開來。

——嘖嘖,你們說,她這幾天和少東家是“鬧”成什麽樣了啊?瞧瞧,路都不會走了,連滾帶爬的。

——哎呀,別說了,太羞人了!

——看起來挺幹淨、挺斯文的一女生,私底下啊,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好人家的姑娘,怎麽會隨隨便便就跟著男人去了呢?!

——省油的燈會頭頂護舒寶在少東家眼前晃啊?!別搞笑了!

——少說兩句吧,就算她不是未來的老板娘,也是個能吹枕邊風的人,沒看到陳總和林經理都對她關心無比嗎?

……

他們話音未落,多日不見的程天佑居然帶著一行人,以風雲突變之勢,毫無預兆地湧進了格子間。

我一邊手忙腳亂地擦桌子,一邊吃驚地看著被眾星捧月的他,下巴都快脫臼了。

一時間,格子間中的每個人,先是一陣**,然後都開始低頭忙碌地工作,一副“我為公司獻青春”的模樣。

程天佑看都不看我一眼,徑直從我身邊走過,一副拒人千裏的模樣,而他身上依舊是那種淡淡的令人熟悉的香氣。

我的心,亂如戰鼓擂動。

陳總和林經理誠惶誠恐地堆笑上前,說,啊呀,程總,您怎麽來了?

是的!

不是年會!

也不是年會的第二天!

是一個極為平常的日子,在一家不算多麽出眾的分公司,我們的天佑同學,居然再次出鏡了。

程天佑微微一笑,那是標準的職業笑容,示好但保持著矜貴。

他身邊的錢助理走上前,對陳總笑笑,說,永安五月初要在三亞舉辦模特大賽,總部對此很重視。陳總,你也知道,程總入主總部之前主管五湖星空娛樂,所以對影視娛樂事業始終是更關注的。如今總部想在永安設一個辦公點,方便程總辦公,也方便加強團隊溝通。

陳總先是一愣,心想集團下那麽多分公司,可除了曾經的五湖星空,沒見過程天佑在哪個公司有過辦公室;但他眼珠子一轉,立馬拍手鼓掌,一邊鼓掌一邊說,哎呀,程總啊,這、這是我們的無上光榮啊!

頃刻間,格子間中全是迎合的鼓掌聲。

林經理緊跟在陳總身邊,眉眼一轉,笑意盈盈地看了看我,立刻分派人馬,打掃布置程天佑的辦公室。

一時間,訂綠植,訂辦公桌椅,眾人忙成一團。程天佑則被陳總邀請去他的辦公室。

程天佑瞟了我一眼,眼底氤氳著一絲笑,似乎在說,喲,薑生,果然沒辭職啊。

要壞事了!

我背後一陣發冷。

果然,他的錢助理對陳總很無意地說了一句,程總在總部的秘書和助理得留在總部,所以這邊缺了一位秘書……

陳總立刻心領神會,說,我馬上安排公司最得力、最敬業的人才給程總!

然後,他轉頭,對我眯眼一笑,說,薑生,以後你就負責程總的辦公室。

我直接吐血三千尺!

我仿佛能聽到格子間裏,同事之間那無聲的冷笑在遊走——她一個來公司才幾天的實習生,居然是公司最得力、最敬業的人才!老娘算啥?!老子算啥?!

一時之間,我成了眾矢之的。

在吐血無能、震驚成腦震蕩的情況下,我殘留的腦細胞居然能想起房貸,居然能做到破罐子破摔,我居然可以無恥地問陳總,這、這、這算是升職嗎?

陳總先是一愣,看了程天佑一眼,立刻笑成一朵花兒,說,算!

我苦著臉說,那、那……加薪不?

陳總剛要說個“加”字,就被錢助理微微一笑給製止了。後者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你工作做得要是好,可不隻是加薪水!

他說這話的時候,格子間裏的那群女人默默地激憤了,她們不敢說話,就用QQ彼此交換著想法。

——這女人,可真有一套啊,居然讓少東家來我們公司安辦公室了,那可是我們常年都見不到一麵的人啊。

——就是,估計光是少東家每次的贈予就夠她風光的,她還裝正經掩人耳目,要什麽加薪,當我們是瞎的啊?!

——加薪當然得要啦,人家可比我們多上了一個夜班啊!

……

錢助理可能隻是為了幫陳總打圓場,卻因為這幾天陳總這個大嘴巴,將程天佑點名我送文件的事情抖了出去,令同事們浮想聯翩,讓我陷入了爭議之地。

錢助理看了我一眼,很友善地笑笑,說,你手頭有什麽工作就先去幹吧,程總的工作,來日方長嘛!

說完,他給了我一個極度和善的微笑,再次令旁人浮想聯翩,然後他跟在滿麵冰霜的程天佑身後,被陳總迎進了他自己的辦公室。

——瞧見了沒?程總滿麵冰霜地在我們麵前避嫌,再瞧瞧他的助理對薑生那副諂媚的樣子,這還要說她和少東家之間沒鬼,誰信?!

——可不是,在我們麵前端著做戲唄!

……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連串事情。

他來永安……真的是因為模特大賽的工作?還是他興起了報複的念頭,開始了針對我的惡作劇?

人們都說,男人天生是孩子,一旦幼稚起來是會要人命的。八十歲也會像八歲,三十歲也會像三歲!

老天保佑吧,希望程天佑來這裏,真的是因為工作原因。

可……可我不能給他做秘書啊。這對我來說是死路一條的事情啊。我……我難不成真的去辭職?唉……那不就落實了他的說辭了嗎?——利用辭職再次顯示我的不同,利用辭職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上次是不是被他刺激大了,怎麽會上趕著說出“我不會從永安辭職”的話呢?

本來,我之所以繼續在這個公司裏待著,一來是為了溫飽、房貸,二來……誰讓人家激了我呢?可是,其前提是我以為這個公司跟他除了有年會的關係外再無其他的,如今……如今這種情況……

唉。

我滿腹心事地轉過身,想要將資料送到西門總監那裏,卻一走神撞到了桌子角。

我忍著痛,冒著白汗,將資料放在西門總監眼前。此刻,整個格子間裏都蕩漾著春意,她們用最不懷好意的眼光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彼此不動聲色,卻用QQ、MSN等各種即時工具傳遞著她們的議論。

——瞧她那樣兒,這幾夜貪歡了吧?

——哎喲,我們的少東家體力可真不錯,瞧他健步如飛的,再瞧瞧她,五迷三道的!

——你以為加夜班的女人容易嗎?昨晚肯定用力過猛了。不過,你說她要不施點狐媚手段,能爬得這麽快嗎?

……

57 愛情如猛獸,在你尚未回過神來時,便已吞噬掉了你整個人。

午餐時,咖啡間裏,西門總監和我點頭而過。

他那份拿捏得恰好的笑容,客氣到疏離,讓我抓耳撓腮,我甚至都想一把抓過他來,跟他解釋一下,我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就是一野豬妹子,怎麽可能修煉成狐狸精的範兒啊?!

同事們吃過飯後,迎麵和我打招呼,但轉頭就開始低聲地說說笑笑,不知道她們是唯恐我聽到,還是唯恐我聽不到她們的笑聲呢?

唉,我知道,那笑聲,肯定和我有關。

遇到林經理,她也衝我笑得眉眼如花,說,程總的新的辦公家具都送到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末了,她又神秘兮兮地說,休息室的那張床不錯,你以後試試!

我心裏悲鳴,但還是衝她笑笑——可能人家也沒有別的意思,一定是我想太多了吧。

林經理走後,我遇到了莫春,她正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車流,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她回頭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後莞爾,卻似乎無話可說。

是啊,要是我覺得自己接觸了這麽一個女人,我也無話可說了。

可是,事實不是這樣子的啊!

我看著莫春,喉頭湧動,卻不知該怎麽打破這場沉默。末了,我衝好咖啡,抬頭看著她,說,你一定很好奇是吧?

莫春笑了笑,白襯衫下的她帶著職業女性的幹練,說,沒什麽好奇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處事之道。即使不是自己能接受的範疇,但是也得給這種存在以權力。

這話說得真圓滿。

我笑了笑,說,其實我不想跟別人去解釋什麽的,隻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不希望你誤會我。

莫春愣了愣,依然是笑,說,其實,薑生,隻不過一個上午,我突然都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態度來和你說話了。唉。

我也笑笑,說,我懂,所以,我才想讓你不要誤會我。我和他不是大家想的那樣……我和程總……其實、其實……唉……

莫春輕輕呷了一口咖啡,抬頭看著我。

我遲疑了一下,說,其實……他是我的前男友……

我的話音一落,莫春一口咖啡就噴了出來,我整個人都浸在這場“咖啡雨”中了。

莫春一邊跟我道歉,一邊手忙腳亂地用紙巾幫我擦衣服。

我歎了口氣,說,你不相信是吧?這麽個人中龍鳳的男人,怎麽可能是我這種身份平凡的女人的前男友啊?

其實,這些年,因為涼生,我遊走在程家的邊緣,人情冷暖多也了解。在那個世界,那幾乎是個不成文的規定——萬事都講究門當戶對。

所以,就是天佑待我情深如此,都不曾驚擾到程方正眼前;而程方正,早在五年前,明明知道涼生和我沒有血緣關係,卻依然容我不得,也正是因為門第關係;同樣,涼生即使要娶未央,卻到現在都還瞞著程方正,大概也是因為“門第”二字……

道理誰都懂,可是卻無奈。愛情如猛獸,在你尚未回過神來時,便已吞噬掉了你整個人,沒有時間給你去思考衡量所謂的門當戶對。

所以,情天恨海之中,才會有那麽多掙紮的男男女女,瀕臨溺斃。

莫春愣了愣,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很沉重的往事、很沉重的人一樣,半晌之後,她笑笑,嘴唇輕啟,說了三個字,我相信。

這三個字,像是一塊石頭,輕輕地落在我的心裏,砸中了我心中最渴望的角落。

58 我怎麽就沒感覺到開心農場和叱吒商界有什麽關係呢?

不被天雷劈,就永遠不知道何謂天雷!

不過一個上午,我搖身一變,就成了程天佑的“秘書”!

我剛從咖啡間回到座位上,程天佑就冷著臉從我身邊經過,敲了敲我的桌子,將我招進了辦公室。麵相討好的男人,就是冷著臉,也是有情的模樣;而這冰冷,在外人看來卻是奸情四射的欲蓋彌彰。

於是,我就硬著頭皮在一群女人不屑而又豔羨的目光裏,跟隻夾著尾巴的狐狸精似的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程天佑冷著臉,很嚴肅的表情。

他安排給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幫他搞開心農場!

開心農場啊有沒有!為什麽不可以再低能一些?!為什麽不是連連看?!為什麽不是大富翁?!為什麽不是蜘蛛紙牌啊!

程天佑並不跟我多話,而是用電話會議或者電話遙控著諸多事宜,一副工作忙碌的正人君子模樣,看那嚴肅的表情,真真的是一個正在緊張有序地工作中的男人。

好在半個小時後,他就將一些正常的工作丟給了我,不說話,甚至連看我都不看,隻說“嗯”“啊”之類的語氣詞。

我的視線瞟向他的時候,他直接無視了我……其實,在這間辦公室裏的所有時間,他都是無視我的。

然後,大約一個小時後,他擺了擺手,將我趕出了辦公室,丟到了門外的秘書席上。不久之後,他也從辦公室走了出來,竟然是衣衫微微淩亂的樣子!

其實,我真的很想撲上去痛哭流涕地問問他,為什麽我剛剛出來之前,他還是板板整整的一個人,怎麽可以隨後就衣衫淩亂地走出來?!

而一群女同事則仿佛看到了春天。

——哎,沒想到少東家喜歡辦公室激情啊?

——少來!那是奸情!

——有些女人啊,天生下作,什麽事情什麽地方都做得出來!

……

此刻,我就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他像是一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卻一副無辜而嚴謹的表情。仿佛他真的是在工作,一副老子很忙,哪裏有空找你這個不重要的人物的麻煩的樣子,而我認為他是在整我的想法,都是不自量力的自作多情。

錢助理對我笑道,薑小姐,你別疑惑,程總的開心農場以前是我打理的。你千萬別以為這是不重視你。要知道,老板的愛好,老板的心頭好,便是我們這些秘書、助理們的頭等大事,需要我們嚴陣以待。讓老板沒有了這方麵的後顧之憂,他們才能更好地開展工作,叱吒商界。

錢助理的話聽得我直想吐血,我怎麽就沒感覺到開心農場和叱吒商界有什麽關係呢?

下班後,我在金陵麵前幾乎將腦袋上的頭發薅光了。我一邊抓腦袋一邊搖晃,我說,我怎麽會去永安工作呢?!我腦袋被驢踢了嗎?

而她隻顧和柯小柔聊專欄的問題,八寶則在一旁捯飭北小武。

北小武依然沒心沒肺地活著,大口地吃肉,爽氣地喝酒。一旁八寶每天都對著他眨星星眼,說,北小武,人家就愛你爺們兒的樣子。

等我將頭發薅成了鳥窩狀,金陵才轉頭問我,你這是怎麽了?

我晃著帶傷的腦袋,頹敗而焦躁地說,我怎麽會要留在永安啊?我吃錯藥了,怎麽可以順著他的話就接下來了啊?!

八寶說話很痛快,她說,薑生姐,你要是真不愛留在永安,你辭職啊!

我抬頭看著八寶,她可真能戳人痛處,我怎麽不想辭職呢?可是人家程天佑開頭就把我給架住了——辭職就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啊,我也上趕著,居然賭氣說了句“絕不辭職”!

八寶的話音落下後,他們一群人都盯著我,等著看我的反應。

然後,他們見我嘴巴閉得緊緊的,就相互交換了一下朋友間特有的鄙夷的眼神,仿佛說,唉,薑生,你這老實孩子,從什麽時候起學會了占了便宜還賣乖啊?

柯小柔冷笑了一下,蘭花指拿捏得風生水起,說,哎,薑生,做了程天佑的秘書,心裏美得不行了吧?“宮心計”終於初戰告捷了吧?巴不得跟我們分享你的小甜蜜了吧?還在這裏薅頭發做痛苦狀!告訴你,你就是薅成禿瓢,我們也不買賬!

59 這農場裏的花,你想摘誰的就摘誰的吧!

就這樣,我在永安的日子,突然變得有些艱難。

錢助理每天會到我座前巡邏一番,很溫和地笑著交代我日常事務。在他的點撥下,我的業務水平進步很快。當然,管理開心農場的水平依然會為程天佑這個怪胎所不齒。

程天佑每天的樂事就是冷著一張撲克臉,轉到我身後,瞄一眼他的開心農場,然後,用他殺人不眨眼的眼神來嘲弄我的管理經驗。

這種無聲的嘲弄很讓人背後發毛,讓我恨不得將他的臉塞到電腦裏給封起來。

終於有一天,他出聲了。

原因是有好友在他的菜地裏放養了一頭野牛,而我沒給他趕走——我哪能替他趕走啊,那頭野牛是某某慈善會名媛的。

錢助理以前叮囑過我,有幾個女人的農場千萬別去碰,她們是程天佑這個鑽石王老五避之唯恐不及的紅粉冤家,其中就有這位名媛姑娘。我當時就想啊,既然菜地不能去碰,那麽她放養的野牛更應該不能去碰。當時,我還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私下讚美過自己,哇塞,薑生,你果然是吃文秘這碗飯的,居然會這麽觸類旁通!

結果,今天就挨訓了。

程天佑看到這頭野牛時,那表情看起來恨不得將我扔進碎紙機裏碎掉一樣。他說,薑小姐,你有這麽笨嗎?你還能再笨一些嗎?菜地不是隻要澆水、施肥、捉蟲、除草的,還要趕野牛!

我一看頂頭上司、財神爺發火了,心裏就是有一百個不願意,也不能去頂撞人家,免得人家又來一句,“薑生,你裝腔作勢地頂撞我,是不是就是為了讓我對你產生興趣”!

算了,知錯就改,程天佑一聲怒吼,我立刻就去“趕牛”,結果沒想到,手一抖,我就又做錯了,居然將程天佑的野牛放到了那名媛的農場裏!

程天佑當下直接失去了語言,他隻是看著我,一聲不吭地看著我,末了才說,薑生,你……故意的吧!

恰在這時,錢助理走了過來,我一看到他,就跟見了救星一樣,我對程天佑解釋道,錢助理說過這幾個女人的菜地不能碰,他說,那些女人……那些女人和你關係不清不白……說到這裏,我小心地看了一眼程天佑,他的臉色愈加難看起來,我卻不在乎地繼續闡述這個事實,我說,我以為既然不清不白的,菜地不能碰,那麽她們放出來的牛自然也不能碰。不信,你問錢助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替你招蜂引蝶的!

程天佑一聽後麵四個字,神情越加陰晴不定。正常人誰願意和“招蜂引蝶”這四個字聯係在一起?

錢助理一下子撲了上來,他說,程、程總,我真、真沒說你招蜂引蝶!

我點點頭,說,錢助理沒說這四個字,是我意會到的。

錢助理聞言臉直接變白了,估計這時他真想把我給毀屍滅跡掉。

半晌之後,程天佑很不在意地看了看我,冷哼了一下,說,男未婚,女未嫁,我有什麽不可招惹的人?這農場裏的花,你想摘誰的就摘誰的吧!

說完,他就轉身走人了。

不久陳總和林經理擠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錢助理,說,小薑做出啥事了?頂上發了這麽大脾氣。

錢助理很體麵地笑笑,編造了一句很體麵的謊話,說,新人,公司事務拎不清,犯錯難免的。

是啊,他要敢說程總是為了開心農場發飆的話,估計程天佑就會成為全公司的“開心農場”了。

60 別人給了你一根雞毛,你卻拿著它做了令箭。

這世上,最悲戚的事情,莫過於別人給了你一根雞毛,你卻拿著它做了令箭。

程天佑一句賭氣的話,我卻當了真。

其實,我早就對那些禁區中的女人的農場裏栽的那些昂貴的七色玫瑰動過無數次邪念了,每次我都想衝進去糟蹋了那些花兒啊。

現在好了,他自己都說“你想摘就摘吧”,那我何必客氣呢?

我一邊摘,一邊想啊,生活太美好了,雖然我在永安被這個人五人六的人給欺壓著,但我也可以無辜地興風作浪一下。一想到這些女人發覺自己的玫瑰被程天佑給摘走後,就會興衝衝地齊刷刷地去找程大少糾纏,不是幽怨,就是暗恨,我想,總有他撓頭的時候。

就這樣,我一邊惡念萌生,一邊禍害了這些女人種的花草。

可惜當時,我就給

忘記了,程天佑就是一腹黑的貨!當他忍下了氣,漫不經心地對我說那句“你想摘誰的花就摘誰的”時,就等於已經賜了我三尺白綾,其實他就等著我自己扯著白綾玩得不亦樂乎,直到玩死自己為止。

當天下午,就在我幻想著程天佑被一群女人圍攻的時候,災難降臨了……

災難降臨之前,我推門給程天佑送文件,他正在接一個電話,難得笑容滿麵,說,我就在永安,你過來就是……嗯,好的,再見,沈小姐。

我識趣地將文件放在他桌旁,小心翼翼地推門出去。

可我屁股剛落座,程天佑的電話就撥了過來。我看了看他辦公室的門,心裏嘀咕著,有什麽事情剛剛不交代,還要用電話。

而電話一接起,我就微笑著禮貌地問,程總,你好,有什麽交代?

程天佑似乎很享受這一稱呼,他笑道,一會兒沈小姐要來,你替我攔住咯,要是攔不住就扣你工資!

說完,他就扣下了電話。

我直接愣了,剛剛明明是他邀請人家過來的,現在又要讓我給攔住,攔不住還要扣我的工資,這個萬惡的資本家!唉……他、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我還來不及細想,隻見一個年輕的女子已穿過整個格子間,笑容滿麵地走了過來。見她一副衣著光鮮、儀態萬千的模樣,我下意識地就想到,這大概就是沈小姐吧。

果然,她走了過來,聲音帶著疏離的溫柔,對我說,我找程先生。

我也堆起了職業性的微笑,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道,程先生說他不在。

話音剛落我就發現自己智障了,連忙補充說,啊,是沈小姐吧,程先生不在,剛剛出門了,交代讓沈小姐改天再約時間。

沈小姐眉頭微微一皺,疑惑地看著我,說,不在?

我很真誠地點點頭,說,真是抱歉,沈小姐。

此時我已經發現了,做人家秘書的第一要領就是要會撒謊,而且要撒得理直氣壯,泰山壓頂不彎腰。

沈小姐有些悻悻地轉過身,走了幾步,似乎不甘心,就撥打了程天佑的電話,有些嬌嗔地抱怨說,對淑女失約,可不是紳士喲。

程天佑在電話裏笑得春風萬裏,說,怎麽會?我就在辦公室等你啊!

沈小姐一聽,直接衝我怒了,將電話拿到我耳朵邊上,說,你聽聽!

程天佑的聲音不鹹不淡,隻兩個字,哈羅!

我一聽就生氣了,此刻我多麽想自己忘記萬惡的房貸,忘記程天佑這個萬惡的資本家,直接踢開他的辦公室門,衝他高喊一句,去死吧!然後對沈小姐說,你要找的那貨就在裏麵,你去代表月亮滅了他吧!

但是我不能。我隻好對沈小姐很尷尬地笑笑,很有職業素養地道歉說,對不起,是我記混了。

此刻,程天佑推門而出,笑意淡淡,對沈小姐說,你來了。要不,我們出去找個咖啡廳坐一下吧?辦公室裏總有些煞風景的東西。

沈小姐就笑道,好吧。

程天佑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輕輕一笑,說了三個字,弄得我直想把工作台給掀翻。

他說,扣工資。

61 人世間,最需要骨氣的不是做忠烈的也不是做義士的,而是作為人家的前度!

第一場災難過去不久,無數的災難就來臨了。

從此之後,辦公室麵前,趙錢孫李各位來曆不明的美貌女士們,就接二連三地到訪,我應接不暇卻又不得不負隅頑抗。

錢助理看著我焦頭爛額的模樣,不禁感歎道,要你不要摘那些玫瑰花,你偏要亂摘,出事了吧!那些女人的花啊,就是種給咱們家BOSS的。BOSS千叮嚀萬囑咐過我,不能摘!瞧,到你這裏,就出亂子了!我就說嘛,花這東西,是不能亂摘的!

我看了錢助理一眼,這些時日我們已經熟悉了,所以不再拘泥,也大概是我被折騰得沒力氣去約束自己的思維了,所以有些口無遮攔,我就說,你最後這句話,最好說給采花大王程總聽去!

我說完這話後,發現錢助理的臉已經僵硬了,他的眼睛拚命地眨著,我奇怪地戳了戳他,問,怎麽了?灰塵掉眼睛裏了?我幫你看看。

說著,我就起身,一邊幫錢助理搞他的眼睛,一邊嘟囔,你該不會不知道咱們BOSS的桃花運超級旺吧!那一堆爛桃花,遲早把他給埋了!玩個開心農場吧,還會玩出風月來,這真是……

你說夠了沒?!

突然,背後響起了一句不鹹不淡的話,我猛然回頭,直接出了一身冷汗。程天佑已經站在我身後不知道多久了,他看著我,臉色陰陰的,就跟被人踩過一樣。

我“啊”地尖叫了一聲,那一刻我又想起了他的三字箴言“扣工資”。我多麽想撲到他腿邊,高呼,程總萬歲,程總英明,程總我剛才什麽也沒說啊,你聽到的所有的話都是幻覺。

但是我不能啊,我好歹還是人家的前女友啊,前女友要有前女友的骨氣啊。

人世間,最需要骨氣的不是做忠烈的也不是做義士的,而是作為人家的前度!不管是拋棄了人家的前度,還是被人家拋棄的前度。隻要你是別人的前度,你就是過得跟一棵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狗尾巴草似的,當那人出現的時候,你也一定要站得筆直跟棵欺風傲霜的小白楊一樣!你就是流落街頭搖尾乞憐,當那人出現的時候,你也得一副老子窮得隻省下錢了所以精神空虛出來體驗生活的二貨嘴臉!你就是生了一白癡兒子,在那人麵前,你也得擺出老子就是個性,生個白癡玩怎麽了?你能怎麽著?!

所以,在程天佑麵前,雖然有很多難堪,我還是掩藏了剛剛的驚恐,保持了一下作為前度的風度,矜持而禮貌地喊了一聲,程……總……

錢助理一看氣氛不對,立刻隨手拿起一份資料,一邊離去,一邊自言自語,我……有事先、先去找陳總商量一下。

程天佑看了看我,沒說話。

其實這幾天,他也快被那幾個鶯鶯燕燕給搞瘋了。其實他最初的目標是要搞瘋我,可是很顯然,結果超過了預期,他也難免要遭禍害。

他看了看我,說,以後……不要亂摘花了……農場裏的。

我偷瞄了他一眼,暗地裏有些幸災樂禍,但還是點了點頭,畢竟,我也沒少受這些洪水猛獸般的女人的禍害。

突然,這時,沈小姐再次滿麵春風而來,她笑意盈盈,半是抱怨半是曖昧地說,天佑,我打你電話不通呢。

我當下就美得不行了,隻想腳底抹油,躲得遠遠地看場好戲。

誰知程天佑卻一把拉住我,他神情有些倦怠,對沈小姐笑了笑,說,一直都忘記給你介紹了,這是我的女朋友,薑生。

我還未來得及躲到一邊去幸災樂禍,就被程天佑抓去當了擋箭牌。

我小聲地抗議道,前……

是的,前女友。

程天佑卻低頭笑笑,說,什麽錢不錢的,真是個小財迷啊!隻是介紹一下你給我朋友,又不是說咱們要結婚,需要沈小姐封紅包。

說著,他就狠狠地掐了一把我的腰,那意思是,薑生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將你扔出去!

我隻好詭異而尷尬地衝沈小姐笑笑。此刻,我挺害怕的,要是她性格激烈一點,估計她手中的愛馬仕包就砸我腦袋上了,然後罵一句“妖精”,再揚長而去。

不過,被這麽貴重的包砸破腦袋,也是一件幸事。

我一向都不知道慈善會的人,身上不是香奈兒就是愛馬仕、寶緹嘉,我還以為他們過得都跟苦行僧似的。

沈小姐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緩過神來,末了,程天佑笑了笑,說,要不,我和薑生請你喝咖啡?

她這才笑了笑,打量了我一番,大概是給我全身估了一下GDP,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能嫁進程門的那根蔥,然後再確立下一步的戰略目標。

不知道估價幾何,反正她體麵地笑了笑,說,要不我們改天吧?我正好還要參加一次籌款活動。要是程先生有興趣,倒可以再聯係。

說完,她就腰肢款擺地走出了辦公室。

程天佑一把將我放開,不帶任何溫度和遲疑。

我低頭,隻見手臂上是他握出的紅印,我知道,不久之後,它們就會消失,就像很多往事一樣,悄然消失。

就這樣,我變成了程天佑抵禦“外侮”的“女友”。

他對每個女人都是這番說辭:什麽?你要來找我?不行!我女朋友在做我的秘書呢!對!就是看著我,不要我接觸別的女人!小女人,難免醋罐子!

聽到這話時,我恰好進去給他送咖啡,一時恨不能將咖啡全倒在他腦袋上。

他掛了電話,對我說,我這些日子不想被人打擾到,該怎麽做,你知道!

然後,他端起咖啡,不忘火上澆油地來一句,做不好,是會被扣工資的。

程天佑一定不知道,因為他每日每刻對我說“扣工資”這三個字,導致我無數次做夢,不是夢見自己中了幾個億的彩票大獎,就是夢見自己嫁給了一個億萬富豪糟老頭,總之這兩種不勞而獲的暴富滿足了我的全部虛榮,然後我就對他頤指氣使,直接拿錢甩他臉,我說,扣工資吧!這個我不想做!扣工資吧!那個我也不想做!老子有錢!你扣吧!扣吧!

然而,幻想是抵不住現實的殘酷的,從此,程天佑連手機也全部轉進了秘書台,所有的電話幾乎都是通過我這裏轉接。

我每天要對著電話說的就是,你好!非常抱歉,程總現在不在,你有什麽事情,改日再行聯係。

而且自打程天佑假托我是他女朋友之後,我就生怕自己被那些來曆不明的女人給報複掉。要是潑我硫酸,毀了容,我還怎麽去嫁億萬富豪糟老頭呢?

此後的日子,我有些像驚弓之鳥,總覺得四周的人手提袋裏都裝滿了硫酸,不知道何時就會拿出來潑我一臉。

我把這種擔心跟金陵說起過,金陵不以為然,說,說不定放的是砍刀呢!

於是,此後,我就夢到自己被人砍了,然後又用硫酸給毀屍滅跡了……

可是,想象和現實是有差距的,那些女人倒沒有行凶,有幾個人是打量過我,看看我是何德何能居然成了那男人的女朋友;有些女孩子內心就無比脆弱,一聽之後就掉眼淚,然後我就成了“婦女之友”。

因此有段日子,我就有了一份新工作,陪著“程先生的女人們”療情傷。那段日子,我覺得我實在太全能了,都可以去做心理輔導師了。

公司裏的其他人,就眼睜睜地看著總裁辦公室這邊每日鳥語花香、幽幽噎噎,好奇至死,卻不知為何。

那時,我真想對著格子間喊一句,我這是在替你們少東家普度眾生呢。

然而奇怪的是,在我替程天佑普度眾生的這段日子裏,他又神奇地從永安這個世界裏消失了,總裁辦公室隻剩下門前的我。

因為程天佑的緣故,從此,在永安,我將會每日麵對各種版本的段子。

這些段子主要分為兩類。

他來永安比較勤的日子,公司裏就傳:這個女實習生,給少東家吃偉哥了吧!

他不來公司的時候,公司裏就傳:瞧瞧!我就說嘛,少東家新鮮勁兒一過,那女的早晚被甩掉!

62 如果不能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死都死不瞑目啊!

日子一旦忙碌起來,人就容易健忘。

我居然忙到連去思忖自己是否該辭職的時間都沒了。

永安這個名字真好,可誰會想到,永安,永安,是永遠難安的意思呢?

此時的我根本不知道,留在永安將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一日中午,陳總給我們宣布了一個激動人心的消息——發工資,然後又宣布了一個要人命的消息——加班。

正當我們一群人吃著員工餐抱怨的時候,以北小武為首的親友觀光團突然造訪,我趕緊將他們拖出了格子間。

八寶伸著脖子對我說,哎,薑生,我來這裏工作吧!你看我這身材,絕對會是公司頭牌。

我說,哎,你們怎麽來了?也不提前跟我打電話,我上班呢。

金陵不說話,一直傻笑,八寶也在一旁眨巴眼睛裝傻,最後,她們倆一句話沒說就閃人了,隻留下北小武一個人在我身邊。

我很不解地看著北小武,。

北小武抿著嘴巴看著我,半天才說,薑生,我們今晚……是去參加……參加涼生在嵐會所舉辦的單身派對的。

說到這裏,他低下頭,說,你知道的,他明天就結婚了。

我一愣,隻覺得時間過得真快啊。我知道這件事情,我連婚禮都接受了啊,怎麽可能不接受這件事情呢?隻是,怎麽這麽快?

這些日子,我是真的這麽忙嗎?

還是刻意讓自己忙,忙著忘記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名字,讓我想起就會疼,還有一個人,讓我愛到難以釋懷?

我開始一陣慌亂,轉而又笑道,哎呀,我哥的單身派對,我得參加……可、可是我把自己搞傷了……我……還要加班……我去不了……我……

我語無倫次起來,捂住腦袋裝病號,開始亂轉。

北小武看著我,笑笑,說,所以我也是這樣想的,你不必去了吧。

然後,他眼眸沉了一下,又說,薑生,人就活一輩子,如果不能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死都死不瞑目啊!薑生,不如我們……

我仰頭大笑,製止住他要脫口而出的話。這個道理我懂,可是我也懂,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有愛就可以的。我搖搖頭,再搖搖頭,故意往辦公室裏扭頭看看,目光卻不住地閃爍,我說,我不愛他了,真的。

這是我的決定。

我不想我愛的男人,再遭遇一場風暴。日子既然已經安穩,他和未央的感情也已穩定,為什麽不能成全他們呢?

北小武笑了笑,順著我的目光往裏看,問我,天佑在?

我點點頭,故作幸福地笑笑。

程天佑前幾天又突然來到永安,這我也沒有想到。他依然是一張冰山臉,看都沒看我一眼。

北小武見我心意已決,不無心疼地看看我額角的傷疤,滿目探尋,他指了指自己胸前心髒的位置,說,薑生,如果不開心,就躲到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吧,別憋著。我知道,我知道你這裏更疼,比你額前的傷口更疼!

我就笑,拚命地讓自己看起來很開心的模樣,我推著他,說,快走吧,快走吧,別胡說八道了!還吟詩弄句的,你以為你是詩人啊?我哥結婚,我多高興啊,等明日婚禮給他包個大紅包!喂,小武,替我多陪我哥喝幾杯啊!不醉不歸啊!

……

北小武被我推搡走之後,整個世界突然空了。

我臉上僵著笑,整個人慌在那裏,一時間,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雙腳都不知道該踩在何方。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才從虛幻中調整過來。

回到格子間,莫春問我,你的臉怎麽這麽白?

我訕笑道,白大夫,就是要你白。哈哈。

63 你當初有為他殺掉自己孩子的膽量,今天就該有接受這個派對的膽量!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公司為加班的員工配了員工餐。然而,此刻,唯一能緩解我心絞痛的事情不是員工餐,而是領工資。

當我雙眼通紅地從公司領到這個月的工資時,我一邊點數著人民幣,一邊想我該給涼生包個大紅包,然後還時不時地冒一下“辭職”的念頭。

“辭職”兩字剛閃過,我就計算了一下工資,刨除月供和給涼生婚禮的紅包,這個月的工資瞬間變成了負數!

負數是個什麽概念?!

這概念就是我得餓而不死、死而不僵地繼續月供,繼續為祖國的房地產GDP做貢獻。

於是,我開始哆嗦著安撫自己,其實,如果不是程天佑時不時地出現,這份工作還是讓我很充實、很快樂的嘛。

而且,他確實是來這裏工作的,不是來調侃我的,也不是來刺激我的,那些因他而來的鶯鶯燕燕都是假象,假象!你瞧,他今天進門,就連看我一眼都沒看。所以,薑生,薑生,你千萬別想多了。

並且,拋開喜歡亂講程天佑和我那不著邊際的八卦不談,公司裏的大多數姑娘還是很可愛的。我們可以一起吃飯,一起逛淘寶,一起秒殺,一起團購,而且還有一個偶爾可以交心而談的莫春。

生活仿佛多了很多色彩,生命也仿佛鮮活了起來。

不必去點數著涼生和未央的婚期,也不再有陸文雋冷漠的“約束”。

幾日前和北小武、金陵他們一起玩牌的時候,柯小柔還翹著蘭花指說,哎呀,薑生,你最近氣色不錯,麵泛桃花啊……你不是有身孕了吧?

我當時多想把一手紙牌扔他臉上!前半句多受用,後半句太坑爹。

然而,世間之事,哪能事事完美?

不如得過且過吧。

晚上加班的時候,我還在抱著“錢財”糾結不定。這時,保潔阿姨進去程天佑辦公室的休息間打掃,竟收拾出一盒避孕套!

保潔阿姨小心翼翼地走出辦公室,又意氣風發地走進格子間,小步子邁得虎虎生威,還翹著蘭花指捏著那盒“寶貝”,含蓄而又張揚,唯恐大家不能發現。大概,她也被普及過我和程總的辦公室奸情論了。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我像是被“捉奸”在眾人麵前一般。

連莫春都用吃驚的眼光看著我,她推了推我的胳膊,說,怎麽,轉頭就……舊情複燃了?這可是辦公室,對女孩子名聲不好的!

我苦著一張臉,抬頭看著她,說,我要是跟你說,我去他辦公室裏真沒做壞事,我隻是幫程大BOSS管理他的開心農場,你相信不?

莫春很誠懇地搖搖頭,我不信。

她說,你還不如告訴我,你和程sir穿越到五台山,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呢!

終於,我忍不住了。

“摘花門”剛過,他又弄出這新花樣來整我了嗎?!

我不請自入,衝進辦公室,對程天佑說了四個字,我要辭職!

是的。

這些日子,這麽多的事端,我都忍下了,什麽扣工資,什麽女朋友,什麽鶯鶯燕燕,什麽亂七八糟!

可是,今天這件事,士可殺不可辱!

程天佑依然沒有看我,他低著頭看文件,半晌,嘴角微微一扯,勾出個極美妙的弧度,他說,這事兒,你該跟永安的直接領導說。

這幾天,他難得跟我說句話,一般都是將文件直接扔給我,對於語言吝嗇至極,不是“嗯”就是“嗯”,最多是“嗯嗯”。偶爾會順手扔給我一杯咖啡,就好像在救濟我。

我一時語結。

他說的很對,我該跟永安的人事部遞交辭呈。

他依然低著頭,看著手中的文件,似是在思索什麽。

末了,他又扯了扯嘴角,說,怎麽,一時得不到我的關注你就這麽難受?你退還房子,退還花店,來到我公司,又要離開我公司,到現在,你還不承認,你是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嗎?哼,你既做了,又何必自恃清高?我可愛的前女友!

說完,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眸中是極其不屑的冰冷的笑意。

我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可我也知道,辯解起不了任何作用。我歎了一口氣,說,你當初用激將法將我留在永安……是什麽意思?

激將法?程天佑冷笑一聲。

他慢條斯理地說,對你用激將法?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說著,他將手中的筆扔在桌子上,雙手抱在胸前,說,我說過,我們倆沒有任何關係!我會對你用激將法,就為了把你留在永安嗎?你的感覺不要太自我良好了!你不會認為我在永安設立一個辦公室,也是為了接近你,看著你,跟那些言情劇港台片中對前度不舍不棄的深情男主一樣吧?我告訴你,薑生,你錯了,我就隻是為了工作!我到這裏來,和你沒有一毛錢的關係!啊,不,沒有半分錢的關係!

說到這裏,他冷哼了一下,又說,你做我在永安的秘書,也不是我要求的,是陳總指派的。難道你要我在那麽多人麵前拒絕嗎?那樣的話,你是不是更會覺得我有意跟你過不去?

他說得義正詞嚴,讓我不由得開始自我檢討。

是啊,他一直都冷眉冷眼,更不曾對我有半分特殊,可能真是我自作多情了。

好吧,至於那盒避孕套,既然是成年男人,時刻準備著也沒什麽不該……吧?

可能,我和程天佑之間,誰都沒有錯——我是不知,錯來了這個公司;他是無奈,因為模特大賽才來此公司安營紮寨。

唯一的錯,就是往事太癡纏,讓我們總是認錯了彼此的心。

這時,程天佑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他一邊忙工作,一邊按了一下接聽鍵,擴音器裏傳來了寧信的聲音,她有些焦慮地說,喂,天佑?

我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天佑一邊將一份方案扔到我眼前,一邊應了一聲,嗯。

寧信的聲音不如往日鎮靜,她說,涼生和我妹妹明天要舉行婚禮了!他們倆私下都定好了,就打算逼大家接受事實呢!

程天佑聞言直接呆住了,他的身體微微僵硬,停住了手中的筆,抬起頭,望著桌邊的手機。這個消息仿佛閃電,撕裂了他眼前的天空。

寧信的話斷斷續續地從手機中傳來,她說,天佑,你告訴我,程家不知道對不對?我就知道,未央肯定過不了程老先生這一關。可……涼生……那麽冷靜的人,怎麽會連祖父……未央現在在我的會所舉行單身派對,聽說涼生是在嵐會館舉行派對……天佑……天佑……

程天佑的眼眸緩緩抬起,仿佛從混沌中清醒。他看了我一眼,突然冷笑了一下,眼中是頓悟後的恨,嘴角是明了後的苦。

他看著我,目光中含著幾乎沒頂的暴怒,他緩緩起身,一步一步向我逼近,字字錐心,他說,我懂了,薑生,我終於懂了!現在,你還要對我裝無辜嗎?!涼生要結婚了,所以,你寂寞了,想起我這個舊情人了!你還敢說,你去小魚山,你來我公司,不是有意的?你還敢說嗎?!城市那麽大,你還敢說這是巧合?!哈哈哈哈!薑生!

我茫然後退,不知該如何解釋;或者說,我如何解釋,他才肯相信。

他憤怒的表情讓我覺得恐懼,我生怕他一失手將我從窗戶扔出去。

他大步上前,一把拉過我的手腕,眼睛裏不見任何光彩。他冷笑著,卻不說話,強壓著怒火,想要將我拉出辦公室。

我踉踉蹌蹌地掙紮著,卻掙脫不出他的鉗製。我驚恐地看著他,問,你、你這是要幹什麽?!

他這才一字一頓地說,去參加涼生的單身派對!

我拍打著他,竭力掙紮,手腕被他鉗製得生疼,泛起了紅痕,我搖頭,說,不!我不去!

程天佑冷笑,眼眸泛起了寒光,說,這可由不得你!

說完,他一把將我抱起,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辦公室。

眾目睽睽之下,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忍住了眼淚,卻忍不住頓生的羞恥。在一片嘩然中,我一邊罵他一邊討饒。

他卻冷著臉,把我帶到他的車旁,扔進車裏,然後坐上駕駛座,迅速地發動了汽車。

汽車飛速地駛向了市區。

他嘴巴抿起決絕的弧度,眼中燃起熊熊的火焰,一聲不吭,手緊握著方向盤。

汽車駛到嵐會所的時候,我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程天佑下車,飛速地給我打開車門。

我努力後縮,躲在車廂裏,不肯下車。我看著他,滿眼哀求,說,不要這樣!求你了,天佑!

程天佑的眼睛裏是釋放不掉的晶瑩和冰冷,他握住我的手腕,不肯放開,用報複一樣的口吻,冷笑著說,你當初有為了他殺掉自己無辜的孩子的膽量,今天就該有去接受這個派對的膽量!你不是很愛這個男人嗎?你不是愛他愛到可以為他去死嗎?怎麽,他要結婚了,你卻舍不得祝福他嗎?!

我拚命後退,哀求甚至威脅他,我說,你就這麽想讓我難堪嗎?我會恨你的!

恨?程天佑冷笑道,哈哈,好!我該感激你還肯賜我一點恨,太貴重、太奢侈了!是的,我就是想看看你有多狼狽、多難堪!我想看看,我曾視若珍寶的女人,為了一個她自以為值得付出的男人,連孩子、連命都不要了,這個男人能回報給她什麽!

我躲在車裏,不敢看他悲涼的眼睛。我硬起心腸,說,這是我的決定,我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

程天佑冷笑道,那我就讓你知道知道,到底與我有沒有關!

說完,他一把將我從車廂裏撈出來,不顧我的反抗,再次把我抗在肩上,關上車門,快步走進了嵐會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