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雨後猶記桃花麵

“娘娘…”細若蚊鳴的聲音將冷凝月的思緒瞬間喚了回來。她將視線投向了在她麵前瑟瑟發抖的玉綃。圓滾的鵝蛋臉,大而水靈的眼睛,豐潤的唇瓣,有著一種說不出的乖巧可愛。

“您這是怎麽了…”玉綃邊說著,眼淚也隨著落了下來,絲毫沒有方才麵對南宮羽雁時的無畏。

“娘娘,你受苦了。”菡蕁很快便反應過來,跪倒在冷凝月腳下,低著頭說道,“昨日晚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以為你一直在房內,怕打擾到你,就沒有進房。卻不想你會…掉入蓮花池,這一切都是奴婢的不對,請娘娘責罰菡蕁。

眼前的女子低著頭,看不清麵容,但她說的話卻讓冷凝月聽出了個大概。

“我是誰?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冷凝月平複了一下心情,舔了舔幹澀的嘴角,硬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眼裏沒有一絲情感,長發垂腰,那模樣看著竟有些詭異。她不斷暗中打量著玉綃和菡蕁。玉綃聞言,早已是一副呆愣的表情,而菡蕁聽到她這麽說…麵上沒有絲毫的變化。

“娘娘跌入蓮花池,不小心磕傷了腦袋也是正常的事情。等一會兒,太子殿下知道你醒後,自會派太醫前來為你把脈。”菡蕁的舉止極其卑微,但神色卻是超乎於常人的淡定,好像那靜靜開在庭院中的一株清幽蓮花。

看來這小妞子不簡單。冷凝月看似不經意地將眼前的細發撥到耳後,心中卻已經有了定量。

“把你知道的這一切都告訴我。”她淡淡出聲。

菡蕁嘴角泛起一絲笑意,瞥眸看了眼滿目詫異的玉綃,說道,“你名為厲語陌,是丞相冷漳的嫡長女,也是當朝太子的正妃。同樣,你也是北峒國唯一的外姓公主,雲裳公主的遺女。你本姓冷,但是皇上偏愛雲裳公主,於是賜給了你國姓,厲。”

冷凝月輕歎了一口氣。她聽著菡蕁不斷說著,眼底的淤青卻越來越重,身子也越來越冷,手腳甚至已經開始打顫。這…是怎麽回事…她為什麽會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這一波波的疼痛讓她幾乎要癱倒在床,看來這個身體怕是活不了多少年了,想她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幾個男人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可如今,一推便會倒在地上。她難道要一直活在這樣的一副皮囊裏麽?

一口腥味湧上喉嚨,冷凝月捂住口輕咳,鬆手時卻見一點血紅印在掌心。她的腦袋又眩暈起來,耳朵裏鳴鳴作響。她吐出幾口血,身子無力倒在了床上。

“娘娘。”菡蕁見狀,急忙站起,衝上前去扶住她,“玉綃,快去把娘娘的錦盒拿過來。”

玉綃被一語驚醒,幾乎是滾爬著去到一旁的櫃子邊。她抖著雙手將一個小巧的盒子從櫃子中拿出來,遞給了菡蕁。菡蕁從裏頭摸出一個藥丸,急急和著水喂冷凝月吃了下去。

半響,冷凝月才醒了過來。她手上仍殘留著血痕,緊抓著那個錦盒。“你們都出去。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玉綃好似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菡蕁硬拽著走了出去。

冷凝月撫了撫自己的胸膛,細細聽著自己微弱的心跳聲。總有些苦澀徘徊在喉嚨口。她回想了一下方才菡蕁對她說的話。

她現在所在的這個大陸叫做衡越

大陸,在衡越大陸上分布十幾個國家。此時正是三大國鼎立時期,厲語陌所在的國家是三國中最為強大的國家,被稱為擁有十個太陽,永不落下的北門之府,北峒國。另外兩大國家分別是鮮花團簇,擁有整個大陸最美的花朵,鮮花品種多達數億種的花門之府,姒花國。以及盛產魚鮮,被海洋環繞,尤其善於海戰的江門之府,麟江國。厲語陌是丞相冷漳的嫡女,出生不久母親就去世了。按照菡蕁的說法,冷相將厲語陌視為掌上明珠,不僅對她事事聽從,而且還為她規劃好了一切。

在厲語陌十五歲及笄的時候,冷相不顧太子厲天寒的反對,親手將厲語陌送入了太子府。在全天下的女子看來,冷漳是當之無愧的好父親,給了女兒讓人羨慕的榮華富貴,可是為什麽以她冷凝月看來,這事情卻有些奇怪?

若冷相真心疼愛厲語陌,那麽她手上的疤痕和這孱弱的身子又是如何來的?而且這投湖的事情也是奇怪的很,厲語陌身體不適,吹不了風,怎麽會在風雪之夜跑到蓮池那兒?而且兩個貼身婢女都沒有看見厲語陌出了去,這實在不像是一場意外。

想罷,冷凝月隻覺口幹舌燥,喉嚨像冒煙了一般。她掙紮著起身,想去桌上倒一碗茶水,卻不料將錦盒碰落在了地上,一塊精致的手帕掉落出來。

冷凝月心裏好似受到了重擊一般,顫巍巍地將手帕拾起。她感覺到自己身體裏仿若還有另一個靈魂在哭泣,在哀求。這帕子是以前厲語陌所珍視的東西嗎?她將帕子緩緩攤開,卻看見了一行娟秀的毛筆字和一灘已經發黑了的血跡,‘我不能死。為了能夠見到他,我一定要活下去,不管多苦、多痛…’

字字重筆,讓人心裏九轉千繞。

“讓開。”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暴吼,冷凝月心神一滯。有些手忙腳亂地將錦盒收拾好。

“太子殿下,娘娘方醒,身體還很不舒服,您不能…”是玉綃的聲音。冷凝月將手上的血痕飛快擦去,端正地坐在床上。

彭地一聲,門被踹開,隨後又被重重地關上。四目相對,冷凝月怔住了,不由得心口一窒,那人一身紫玉長袍,朱唇玉麵,一雙狹長的眼睛,濃濃的眉毛,有著說不出的俊雅風流。那麵容竟是二十一世紀自己曾深愛過的男人季淩霄。

“真不錯。”厲天寒嘴角微微上挑,“我正準備上奏父皇說你已經身亡,讓太子府三年縞素。沒想到卻突然收到了你醒來的消息。我該對你說些什麽呢?”厲天寒一步一步往前走,麵上是一片冰寒。冷凝月依舊端坐著,低頭看著他的擺動的衣擺。

“太子殿下。”她忽而發聲,聲音幹澀嘶啞。厲天寒的步子忽而一頓,離她僅餘半米。

“真不愧是你。無論是暗殺,下毒,上吊,投湖。你都死不了。我都有些佩服你了。”厲天寒撫摸著自己手上的玉墜,淺笑著。他冷冷看著冷凝月的眼睛,“愛妃何時與本太子這般疏離了,你我本就夫妻情深,怎麽不敢看我?那麽…本太子現在留下來陪你可好?”

不是季淩霄,不是他…他永遠不會,也不敢對自己說這樣的話,果然,一切都過去了是麽?眼前的這個人是北峒國的太子厲天寒。

頭有些疼痛,冷凝月扶著床

板,字字吐出,“我不想看見你…這張臉。”

“不想看見我?”厲天寒用手輕撫唇角,眼裏有些戲謔的神色。冷凝月的身子突然重重倒在了床上,她抓著錦盒就要往壓著她的厲天寒頭上砸去,卻突然感覺身上某個地方被針紮了一下,她的雙手瞬間失去力氣,錦盒掉落,在地上滾了一周。

“我們還有好多路要走,你現在不想看我?那以後怎麽辦呢?”

近在咫尺的俊顏,吐出淡淡的熱氣。厲天寒將她的雙手反轉扣在了腦後,騎身上前,一個吻落在了冷凝月的耳朵上。冷凝月心中感覺到一陣的恥辱,奈何身體毫無力氣,根本無力反抗。厲天寒的吻不斷下滑,最後停在了她的脖頸處,忽而鬆了禁錮著她的手,坐起身,細細撫摸上她的脖頸,眼裏火光乍現。

“混蛋。”

厲天寒一震,不敢相信地將額頭上的汙穢抹去,這個女人竟然朝他吐口水!這個平時膽小如鼠的女人竟然敢這麽做!

一巴掌淬不及防地扇在了冷凝月的臉上,她唇角即刻流出了鮮血。

“是不是因為我停下了,所以你生氣了?那要不要我繼續?”厲天寒麵無表情,一手將她按著,另一手卻朝她的腿上摸去。

“滾。”她低低喊著。眼裏不像以前一樣充滿淚光,而是多了許多的怨恨,還有些許不清的神色。厲天寒聞言竟笑了起來。湊上前在她耳邊細細說著,“難道愛妃就這麽怕本太子對你做什麽麽?…”厲天寒在她的耳邊輕吹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放心吧,我不會再將你扔到蓮花池裏去了,如今正值冬日,那裏很冷,是吧?昨日是我魯莽了,如今細想,你若死在我府裏,還弄髒了地。況且有些事我隻親手做一次,說一次,接下來就隻看你的命了。連親生父親都想殺死的女兒,還能活到什麽時候。”

冷凝月有些錯愕,不是說是冷相最寵愛的嫡女麽?她忽然感覺自己心痛無比,靈魂仿若要脫殼而出,那種心碎的痛楚仿若那日在絕壁山一般。

厲天寒起身,笑了笑。“明日父皇在宮中辦宴,本來太子府有喪事,是不用去的。但看你現在這般,倒是去去無妨了。我隻希望你不要丟了太子府的臉。”他說罷,揮揮衣袖,轉身離去。

厲天寒一走,門邊的小丫頭立即衝了進來。她哭著將冷凝月的衣服整理好,“娘娘,您受苦了。太子殿下也太不近人情了,您才剛醒,身子虛得很。奴婢這就去求情,求他不要讓你去宮裏了。您現在的身子怎麽受得住。”

“玉綃,罷了,去就去。我自己小心一點就好了。”冷凝月拉住了她,冷聲問道,“菡蕁呢?她去哪了?”

玉綃遲疑了片刻,說道,“菡蕁姐姐不告訴奴婢,不過她去的方向好像是淑側妃娘娘的芳菲閣。”

果然…

冷凝月瞅了眼臉色發白的玉綃,問道,“你…在怕什麽?”

玉綃猛然跪下,“皇上舉辦的宴會,丞相大人都是會參加的。娘娘到時候一定要離他遠一點…他簡直就是洪水猛獸…娘娘一定要相信奴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