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金門還是金門
陸離在床上躺了兩天,傷口已痊愈,不愧是玄武門的膏藥,效果的確卓越。
他已不怨恨範子旭,人總有被蒙住雙眼的時候,他恨的是陳珂,不僅羞辱了自己,還騙得範子旭與自己反目。
躺床上的這兩天他沒有閑著,除去睡覺的四個時辰,其餘時間幾乎都用來修氣神。徜徉體內的氣神較剛入玄武門已強大不少,但這些日子卻始終無法更近一步,這讓他有些不安。
煥煥在黃忠峰依舊受到眾多師兄的喜愛。不僅因為她甜美可愛的長相,還因為她精湛的廚藝,為黑碗白飯添加了不少色彩,冸詠晨甚至感歎說幸虧沒有切掉舌頭,不然怕是品嚐不到如此美味了。
她依然隻依賴陸離,空閑的時候總喜歡呆在陸離身邊,或看他練武,或與他賞景。黃忠峰南邊有一塊異常凸起的大岩石,煥煥將它稱作“望歸石”,頂麵十分平坦,兩人便常坐在望歸石上,望著遠處歸家的鳥兒,無限羨慕。
黃昏時分的景色更美,火燒雲幾乎近在咫尺,印得臉頰一陣發燙。
她側頭靠在陸離肩膀,寧靜祥和。
一日,陸離正練《金門刀法》,舞著八斤索然無味,念想一年以來未再有進步,微微心慌,想了想,也許是未有更高階秘籍的緣故,提刀離去。
衛清道長在後院為一棵一人高,開著黃花,樹葉稀疏的樹澆水,澆完水將灑水壺放在地上,輕輕撫摸著樹葉,眼眸中少有地流露著溫情。
他走到衛清道長身旁,輕輕叫了聲“師父”。
衛清道長未回頭,隻是一遍一遍地撫摸著樹葉,指肉感受著樹葉濕滑涼潤的觸感,甚至一條條脈絡都如此迷人。良久,他才緩緩抬起頭,望了他一眼,說道:“今天怎麽有空來找我了。”
他作揖說道:“師父,那本《金門刀法》我已練得通透,可否再給我一本難度高些的秘籍,讓我的修為更進一步?”
衛清道長道:“你已練會?”
他點頭:“是。”
衛清道長道:“那我考考你,直而不悔,掛刀如鉤是什麽意思。”
他不假思索道:“佯裝直刺,實而下劈。”
衛清道長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有些悟性,不過玄武門以劍法為主,雖初期百家齊放,後來刀法因沒人練,秘籍也被蟲蛀食得一塌糊塗,隻有劍法是保留十分完全。”
“可我...”
衛清道長瞥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一本秘籍遞過去:“刀劍本是一家,秘籍也許可以通用,我這裏有一本《穿心十八劍》你不妨試試?”
他接過秘籍,是一本包著牛皮的書籍,封麵什麽都沒有寫,翻開封麵,扉頁用行書寫著“穿心十八劍”,筆鋒犀利,看似書法大家所寫。
“謝師父。”謝過衛清道長,他便離去。
衛清道長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茲”了一口氣:“這都相信,這娃娃可真是單純。”
陸離向著練武場走去。
餘毅正在賞武亭內,對著一塊木樁舞著劍,臉上盡是笑意。
陸離站在黃土上,仰望著餘毅,望著他手中的劍直戳橫畫,卻看不出是什麽招法套路,忍不住問道:“師兄,你在幹什麽?”
餘毅笑了幾聲,手中寶劍依然穿梭不止,依舊盯著木樁回答他:“小師弟,你等會,就快大功告成了。”
他越舞越快,笑聲漸響,木屑如噴泉般自木樁噴湧而出,撒了賞武亭一地,“大功告成!”
他放下劍,捧著木樁走到亭邊望著陸離,神神秘秘地眨著眼:“小師弟,不要吃驚哦,看!”他將手中木樁轉了一麵,示以內側。
陸離見到衛清道長的肖像刻在木樁上,鶴發飛須,張嘴狂笑,簡直就是將衛清道長的臉直接摁在木樁上一般,栩栩如生。他忍不住讚歎道:“師兄,你真是太厲害了!”
餘毅享受著他的讚美,一臉得意,抖著腿自誇道:“那是,不是我吹,我可是玄武門第一雕刻大師。”
陸離猛點頭:“對,我相信,師兄是玄武門第一雕刻大師。”
忽然一個巴掌拍在餘毅腦門,伴隨著冸詠晨嚴厲的批評。“大你個頭,你看看這地,盡是木屑,自己處理掉!”
他吐了吐舌頭,抱著木樁欲離去,冸詠晨厲聲喝住他,想了想,還是緩了語氣道:“把你的劍撿起來,劍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像手腳那般重要。餘師弟,去年比武你五百五十七名,險些入倒數四十九,若是今年再不好好修行,怕是要被趕下山了。”
他低下頭,歎了口氣,有些遺憾,卻並不後悔自己的作為,就像徐天宇說的那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業。能入玄武門已足夠榮幸,能入主峰已足夠絢爛,至於未來,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仰起頭,望著冸詠晨挑眉聳肩:“師兄,多謝你好意提醒,但不是每個人都如你那樣有壯誌雄心心懷天下,我隻想和我的木頭做伴,這些年來受你和師父恩惠太多,夠了,明年注定要走的話,那就走吧。有些人,活在記憶裏就夠了。”
冸詠晨想說些什麽,半張著嘴,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搖了搖頭,摟住他的肩膀與他一同離去。
陸離望著他們的背影不明所以,目送他們離去,獨自一人去到練武場,就地而坐,翻閱著那本《穿心十八劍》。
劍法是好劍法,就是他看不太明白,諸如“伏地而起,握劍穿心,尖如虹,芒如洪,忘卻身前天下事,隻道手中舞千秋”。
看了許久,他握著八斤比劃了比劃,似乎比《金門刀法》還要來的金門刀法,倒是有幾張圖還能勉強看懂,一張弓步挺腰反手撫刀,一張墊腳摘星,一張躍步下劈。
正琢磨,忽然一雙小手環上他的肩項,柔聲後至“哥哥,我們去捉些山雞野兔來好不好?”
他轉頭,見一張可愛臉蛋近在咫尺,忍不住捏了捏煥煥稚嫩臉頰,抱歉道:“我在練刀呢。”
煥煥不幹,撒嬌道:“陪我去嘛,你才剛剛痊愈,我要給
你做些好吃的補補。”
原來是為了自己。他怎麽忍心拒絕她的好意,抿嘴輕笑,便將《穿心十八劍》放入懷中,抓起八斤起身。
煥煥抓住他的手,兩人朝入山小道走去。
一旁練武的陸飛見此景,停下走劍打趣道:“喲,青梅竹馬幹啥去?”
陸離瞬間臉紅,餘光瞥了煥煥一眼,欲掙脫被她抓住的手,煥煥卻囅然而笑,不僅沒有鬆手,反而雙臂纏上他的胳膊。
他心跳加速,一時間覺得臉熟得通透,恨不得用力甩開她一人飛速跑開,但想起煥煥的家人因自己而死,愧疚難當,便任由煥煥,兩人一同下山。
山路易走,鋪了台階,拾級而下,眼見濃霧散在腳下數丈遠,兩人便趁此晴朗拐入林中。
山林有些密集,野草叢生,倒也有條用腳踩出來的小徑,大抵是吃厭了果蔬的黃忠峰弟子下山在此狩獵踩下的。
兩人順著小徑而去。
春季正是萬物複蘇的生命季節,花花草草上沾著不少水露,煥煥絲毫沒有因褲腳被打濕而影響心情,反而十分興奮,忽然放開纏著陸離的手往前奔了幾步,蹲下身踩起一顆蘑菇朝陸離揮手:“哥哥,你看,我發現一隻蘑菇。”
陸離笑著走到她身邊,從她手中接過蘑菇,是一顆大白菇,他捏著傘柄轉了轉,忽然有些緊張,將大白菇倒翻過來撥著傘下的皺褶,並沒有出現鬼影。
煥煥疑惑道:“哥哥怎麽了?”
這裏是南方,怎麽會有鬼獻菇?他如釋重負,暗笑自己多慮。他搖頭,輕輕撫摸煥煥腦袋說道:“沒什麽,煥煥眼睛真好,就留著這隻蘑菇吧,燉湯。”
煥煥開心地點頭,從他手中接過大白菇小心翼翼放進衣袖中。
兩人繼續往前走,卻不見有山雞野兔出現,越往深處走,樹木越高聳密集,陽光穿不透層層樹葉,林中顯得有些陰森。
煥煥有些害怕,縮著脖子倚在陸離懷中,一手抓著陸離的道袍,不安地轉頭觀察。
頭頂樹葉莎莎作響,擋在眼前的樹木兩人高,在分叉樹杈的陪襯下如巨人一般,在風中張牙舞爪。
煥煥的聲音瑟瑟發抖,“哥哥,我們要不回去吧?”
陸離也有些擔憂會突然竄出什麽野獸來,自己被吃倒也無妨,可不想害了煥煥。
空氣中隱約彌漫著一股因久置無人理而變質的腐肉臭味,令人作嘔。
這片林子愈發滲人。
兩人緩緩退了一步,轉身欲跑,忽然刮過一陣大風,吹得兩人睜不開眼,待風靜,一隻吊睛白額大虎出現在兩人三丈遠處,身軀之大,如一座小山,呼吸間,虎須震顫,甚至兩人能夠聞到老虎吐出的腐臭口氣。
煥煥當即軟了腿,坐倒在地上不知所措。
陸離亦沒見過此種情境。雖書中見過描寫老虎的句子,可最後通常會加一句“兩人大小”,而眼前這老虎,分明比六人還大了六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