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死生茫茫
天義峰,無虛寶殿後廳,隻陳珂與範子旭兩人。
陳珂罕見地邀請範子旭一同坐下,連張楊都未享受過的待遇,範子旭卻不屑一顧,隻是冷冷地說了句“不用。”
陳珂也不生氣,他對於強者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渴望,十八歲的範子旭,卻已經有一品修為,而且招法新奇出劍凶狠,是極其鮮見的武學奇才。
他笑道:“找你來是有事告之,主峰有個規定,每年新入二品的弟子需親手打造一柄武器,用何種材料以何種方法打造成何種兵器都可,你既已一品,那柄連劍纓都沒有的武器必定不趁手,需要一柄更有身份的武器。”
想起無纓劍已滿是坎坷,範子旭覺得的確有必要再造一柄武器,輕輕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嗯。”陳珂點了點頭,“打造武器的材料最好是自己尋找,但我這有塊天外玄鐵,本想待張楊修至天象後贈與他,可看樣子遙遙無期,倒不如我將他贈與你,如何?”
範子旭瞟了他一眼,明白他的話中話,他對什麽神兵利器根本毫無興趣,與其給他一塊天外玄鐵不如找個鐵匠將無纓劍修補完整來的有吸引力。
他不屑冷笑,正要拒絕,忽然心中一陣極為不安的感覺閃過,與十一年前母親被殺前的感覺極其相似。他瞪大了眼,難道?
來不及走正門,他破窗而出,踏風而去,留陳珂一人在屋內怒發衝冠。
黃忠峰,山林。
陸離擋在煥煥身前,手握八斤瑟瑟發抖。他從未麵對過如此龐然大物,大虎的肚皮都高過他頭頂,盡管如此,他也沒打算後退,死死盯著大虎的眼睛。
大虎圍著他緩緩繞圈,似乎在欣賞獵物垂死的掙紮。它前爪踏上一截倒下的樹幹,伸出舌頭,舔舐 著自己上唇,舌上倒刺清晰可見。這是它開餐前的信號。
忽然它一陣怒吼,震得陸離兩耳幾乎失聰。他不敢閉眼,怕大虎的突襲,便眼睜睜地見到有一條慘白肉絲從老虎牙縫中噴出,黏在他道袍,腐臭味撲麵而來。
他早已嚇得失魂落魄,隻是瞪著眼盯著大虎。
煥煥剛有些力氣,從地上站起,大虎見勢踏碎樹幹,迅猛衝來。
“啊!”陸離一聲吼叫,齜牙咧嘴,準備背水一戰,卻被大虎一抓拍出數丈開外。煥煥亦受牽連,柔弱身軀撞上一棵樹,昏死過去。
“煥煥!”陸離一聲驚呼,見著煥煥雙目緊閉,心痛不已。夏柏魏的蝮蛇劍猶如在眼前,馬夫的腦袋脫離身體直飛上天,而煥煥卻隻能緊閉雙眼瑟瑟發抖。心痛。
大虎似乎對煥煥有些興趣,舔舐 .著嘴巴,緩步朝她走去,前爪已伸出利爪,欲一爪剖開她胸膛,忽的一塊岩石擲在它身軀,身旁陸離又叫又跳。
“來啊,大貓,我不怕你!”
大虎隻是輕輕撇了頭,一聲吼叫,利爪已抬起。
“啊!”陸離吼道,握著八斤迅速奔去,在大虎身旁停足,想起《金門刀法》中的一招“頑石沉海”,剛欲引刀,被大虎一爪拍在胸口拍飛,在地上連滾
了七八圈,胸口多了三道淋淋血痕,身上其他傷痕不計其數,連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盡管如此,他亦不打算放棄,八斤撐地,艱難從地上站起,盯著大虎大口大口喘氣。
命可以不要,但是煥煥不能受傷。
調整了呼吸,他雙腳站定,手執八斤,目不轉睛地盯著大虎,氣勢洶洶。雖遍體鱗傷,雖栗栗危懼,雖雙目噙淚,但自在蝮蛇劍下救出煥煥的那一刻起,他肩上就多了一分責任。絕不能讓煥煥受到一點傷害!
他深吸幾口氣,雖無底氣仍無懼死亡,聲音嘶啞吼道:“來啊,大貓!來啊!怕你啊!”
大虎一聲吼叫,幾乎地動山搖。
他踏風而去,身後落葉濺得飛起,正麵剛上大虎,忽然心生一計,佯裝舉刀砍它前爪,騙得大虎抬抓朝他拍來,側身躲過,將刀舉過頭頂,從大虎肚下快速跑過。
八斤在大虎肚子割開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流了一地,大虎受傷倒下,在地上打滾,吼得撕心裂肺。
“嘿嘿。”陸離笑道,忽然覺得輕鬆無比,雖龐然大物就在眼前也不心驚肉跳,畢竟將死之虎不過一堆活肉。
他將八斤插入地麵,正欲向煥煥走去,忽然大虎鐵尾一掃,正中他身軀,撞上一顆粗壯樹幹,立刻昏死過去。
一聲虎嘯,大虎艱難站起,望著昏死過去的陸離,目露凶光,畢竟百獸之王,怎麽會這麽容易就戰敗?
雖步履維艱,四五步之後仍到陸離身旁,揚起前爪,長達數尺的利爪冰冷絕情,就在利爪揮下瞬間,一陣白光閃過,大虎被砍成數截,鮮血如暴雨般傾斜,淋了陸離與範子旭一身。
範子旭望著昏死在地上的陸離,並未如在天義峰時那樣淡漠無情,眼中雖有冷淡卻蘊藏柔情。雖發誓要殺了陸離為母報仇,但趁人之危不是英雄所為。
他正想著如何將兩人帶回黃忠峰,忽然不遠處傳來人聲,淩冽目光一掃,便知是黃忠峰的弟子尋到了這裏。想必是方才一陣朝天虎嘯擾得人心不安,才下來檢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也好。範子旭一聲冷笑,踏風而去。
正是冸詠晨等人,尋到陸離的時候見陸離被鮮血蓋滿身軀,身旁躺著幾截大虎屍體,煥煥躺在不遠處沒了知覺。
冸詠晨掃視一圈,四周隻有花草樹木,再無生機,雖有些不解,還是先將陸離與煥煥帶走為妙。
煥煥沒多久便醒來,隻是覺得腦袋仍有些疼痛,揉了揉,忽見四周熟悉場景,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下了床,開門而出,才發現原來已在黃忠峰,卻不見陸離身影,忍不住擔心地喊了聲“哥哥你在哪”?
正有個掃地的弟子聞聲趕來,見她已下地,笑道:“小師妹你醒了,沒事就好。小師弟在廂房,師父正為他治療,傷得挺重的。”
“哥哥。”她一聲驚呼,忙往廂房跑去。
廂房內隻剩冸詠晨與衛清道長,其餘弟子已離去。
衛清道長一臉凝重,搭著陸離的脈直歎氣。
冸詠晨鎖眉,問道:“師父,小師弟怎麽樣了?”
衛清道長搖了搖頭:“傷勢過重,前些天剛敷過龍香散,後勁未消不能再用,我給他服了顆玄武丹,剩下的隻能看他自己了。”
冸詠晨欲言又止,望著衛清道長,無奈搖頭。
衛清道長問道:“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冸詠晨稍稍回想,說道:“具體我也不曉得,當時我正練劍,忽然聽到山下虎嘯,心中有些不安,便叫了幾名弟子與我一同下山,在林中發現小師弟躺在血泊之中,身旁還有幾截虎屍,小師妹躺在不遠處。”
衛清道長撫須沉思,道:“虎屍?想必是林中的守山之王,以折柳的本事,不可能將其斬成幾截,這麽說另有其人?”
冸詠晨應到:“也許吧。”
煥煥忽然破門而入,頭發散亂而無心顧及,望著冸詠晨與衛清道長哭著臉問道:“哥哥怎麽樣了?”
冸詠晨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陸離,無奈搖頭。
“哥哥。”煥煥聲音漸低,輕咬嘴唇,晶瑩已在眼眶打轉,步子有些沉重,艱難往前邁了一步,“噗通”摔在地上,掩麵哭泣。
“都怪我,都怪我...”
望著如此可愛的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冸詠晨心有不舍,走過去將她扶起,安慰道:“小師妹別難過了,小師弟不會有事的,師父已經喂他服了玄武丹,知道玄武丹是什麽嗎?是玄武門的密藥啊,放心吧小師弟不會有事的。”
煥煥止住哭聲,睫毛被淚水粘成幾束,聲音沙啞:“真的嗎?”
冸詠晨信誓旦旦:“當然!”抬頭,見衛清道長垂頭神遊,用胳膊捅了捅衛清道長,挑眉瞪眼,意識他說些什麽。
衛清道長瞬間明白過來,提起精神拍著胸脯保證道:“當然!”又望著冸詠晨小聲問道,“當然什麽?”
煥煥並沒有聽到,隻是坐到床邊握住陸離的手,多麽希望他可以睜眼看看自己啊。可那眼皮為何如此沉重。
衛清道長與冸詠晨不願打擾他們,便悄悄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屋外陽光正好,春風得意,人卻不得意。
衛清道長輕輕歎了口氣,將手背在身後,邁著小步說道:“根據你所說,我大概能猜出個大概,折柳與煥煥在林中的時候遇到了那隻老虎,為了保護煥煥折柳奮力一戰,但根本不是大虎的對手,重傷昏迷,又來了一個高手將老虎斬成幾截,在你們到達之前他已離開。”
冸詠晨點頭道:“師父說的有些道理,況且,那人的修為不會低,從我們聽到虎嘯到趕到林中不過半炷香功夫,那人卻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先我們一步斬了大虎又迅速離去,十有八九是沈玉木的踏雲步。”
衛清道長點頭,“大約如此,不過折柳沒事就好。”
陸離艱難醒來一次,嘴唇慘白毫無血色雙眼卻布滿血絲,見周圍寂靜,想大聲呼喊卻用不上力,餘光瞥見煥煥躺在身旁,便顧自笑了,心裏念道,煥煥沒事就好,煥煥沒事就好。又昏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