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四章 落後的鹽井

“剛才她說得不是藏語吧?”薛峰濃黑的眉峰微微蹙起,狐疑的看著李豔,“藏語跟她的發音不一樣。”

“西藏很多地方都會有方言,剛才那大娘說的跟藏語有點區別,但也差不多。”李豔回頭看著薛峰,“你也懂藏語?”

“走南闖北,各地方言都得懂點。”薛峰搪塞過去,李豔哦了一聲,“那大兄弟你是幹啥的?”

“自由工作者。”李豔沒聽懂,“啥玩意?”

“就是無業遊民。”路雁在後麵補充,李豔看薛峰的眼神頓時變了,“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可不能因為年輕就放任自己。”她歎了口氣,“到頭來苦還是得自己吃。”

薛峰沒有搭話,隻是看著影影綽綽的村落影子,催促道:“前麵就到了,加快點速度!”

這一小段的山路非常難走,坑坑窪窪、崎嶇不平,而且因為剛下過雨不久,地上還有點積水,爛泥都粘在鞋底,一走就陷下去一個腳印,路雁的短靴上全是泥巴,薛峰稍微好點,李豔也是狼狽不堪。

路雁臉色有些難看:“這路怎麽這麽難走?”她掏出餐巾紙要擦鞋邊緣的泥水,沒走幾步就要擦一會,薛峰等得不耐煩:“你要不要拿金子把你鞋給包起來?這麽看重咋不供起來?”

路雁挺直腰,小心翼翼避開爛水泥巴,朝他笑了笑:“你自己邋遢,不能要求別人跟你一樣。”

“嗤,窮講究。”薛峰三步並作兩步率先爬上去,路雁和李豔不急不忙,等到了村口的時候,薛峰已經蹲在柳樹底下抽了好幾支煙,煙蒂掉了一地。

路雁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你這煙癮什麽時候能戒掉?”

薛峰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壞笑著彎起嘴角:“這還沒以身相許就想當管家婆?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多了?”

難得好心卻被當成驢肝肺的路雁白了他一眼:“我隻是不想因為二手煙而英年早逝。”

薛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煙灰:“走吧,先去看看情況。”

站在村口能夠看到鹽井整個村落的大致全貌,高低不平的破敗屋子,幾乎都是用泥土堆砌成的,大門還是八九十年代的木門,院牆都是用高粱杆子栓成一塊圍起來的。因為泥土中的緣故,空氣中似乎也有很多灰塵,沒呆太長時間都覺得呼吸有些加重,喉嚨幹澀。

村頭有六七家,然後中間斷了好長一截,直到走上一裏多路,才能看到另一小片的房子,零零散散的擠作一團,髒汙、落後,還有一種特殊的氣味。

路雁嗅了嗅:“這什麽味道?”

“鹽的氣味。”淡淡的鹹味和鹵水的味道,薛峰頭也不抬,說道,“剛才那大娘說魯程君在哪一家?”

李豔愣了一下:“那大娘沒說在哪一家。”

薛峰停下,不大的眼睛冷淡的看著她:“沒說?那你剛才怎麽知道魯程君就在這裏?”

“我問了,二十多年前有

沒有叫魯程君的姑娘到這裏,那大娘說找阿魯啊,在上麵。”薛峰淩厲的眼神讓李豔有些害怕,瑟縮了一下,“我就說在村子裏了。”

路雁也停了下來,聽明白了也有些無奈:“那現在該怎麽辦?”村子不大,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一百多家,總不能一家一家敲門上去問。

她想了想:“先去村支書,把事情說得嚴重點,讓他們帶我們過去。”村子裏出了買賣人口的案子,這對村支書的影響也很大。

李豔覺得可行,薛峰無所謂:“那就先找村支書。”當兵這麽多年,他隱約覺得這條路行不通,村子裏多了人口這件事情,村支書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卻一直引而不報......他眼神晦暗,警惕的環視著頗為寂靜的山村。

攔下了一個小孩,問清了村支書的住處,就在靠近山路岔口的小平房,看上去條件要比其他的村民稍微好點,門口用水泥做了個平台,收拾的還算齊整。

也是趕得巧,來得時候村支書正好在家。路雁敲了敲門:“您好,我找次仁德吉。”

黑漆漆的屋子裏走出來一個佝僂著身子的中年人,頭發花白,臉上滿是泥土,眼角的皺紋深陷,被煤灰熏得微黑的眼眶看著他們:“我是次仁德吉,你們是誰?”

他說得是普通話,雖然很艱難,但是能夠聽得明白。路雁朝他微微鞠躬,“你好,我們來自外地,是想在這裏找一個叫做魯程君的姑娘。”

“你們找她幹什麽?”次仁德吉的小眼睛依舊盯著她們,蒼老的臉上臉皮微微顫抖,“你們是她什麽人?”

路雁和薛峰對看一眼,路雁清了清嗓子:“我們收到線索,懷疑魯程君是二十多年前被拐賣到這個村子,現在我們想要請你們帶我們去她現在住的地方。”

“胡說!”次仁德吉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用力的拍了下桌子,顫顫巍巍的指著他們,“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我們這裏沒有叫魯程君的人,更不是你們漢人能夠呆的地方。我現在要求你們趕緊離開,不然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請你配合調查。”路雁毫不畏懼,麵不改色的與次仁德吉對峙,氣場絲毫不弱,“如果你們不配合,不要怪我們采取非常手段。”

次仁德吉忽然冷靜了下來,看著他們三人冷冷的笑了,然後轉身走進房子裏:“鹽井沒有什麽魯程君,更沒有漢人。”他陰測測的看著他們,“任何侮辱藏民的人,會受到詛咒的。”

他啪得一聲把門給緊緊關上,路雁還想要說些什麽,薛峰拉住她的手腕,隱晦的搖搖頭:“強龍不壓地頭蛇,不要跟他們從正麵起衝突。”

“可現在根本找不到魯程君在哪兒,明明都已經找到這個地方!”路雁有些不甘心,眼神驀地沉了下來,“薛峰,你說他們這樣遮遮掩掩的......”

薛峰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恐怕就是你猜的那樣。”

李豔沒聽明白,有些著急:“你們說的什麽意思?”路雁神情沉重,“事情恐怕比我們想的還要麻煩。”

他們剛開始猜測的,是人販子把人賣到這村子裏的某一戶人家,那村子裏平白無故多了一個人,饒是借口再光明正大,村支書都會有些印象,他們再借著拐賣的契機打入進去,好找到受害人現在的地址。

隻是依現在次仁德吉的表現看來,他們遇到了更為棘手的狀況。

在中國一些極為偏僻的山村,經濟貧窮落後,人口繁衍極為困難,因家庭勞作需要勞動力,大部分家庭都會選擇男孩,而更多女孩則被當做累贅給處理,這往往導致村裏光棍過多,討不著老婆。

而一些村裏會為了解決這樣的現象,統一從外麵買“新娘子”進村,而從中牽線搭橋的,就是有足夠的條件和機會去外界的村幹部。

路雁將其中的利害關係稍微分析了一下,李豔有些害怕,“那不就是整個村子都在販賣人口?”

“在這群人眼中,人命無足輕重,女人在他們眼中就像貨物。”路雁冷著臉,眼神譏誚,“情況要是更嚴重點的,會形成人口販賣的產業鏈,這其中的利益肯定跟村裏的幹部或者其他有權有勢的掛上鉤。”

“現在還不能下定論。”薛峰掏出手機,翻了半天,“距離鹽井三裏路有個警察局,去那裏查查魯程君的情況。”

三裏?路雁微微扭曲的看著腳下的爛泥,抵觸道:“你們去,我在這看著次仁德吉。”

薛峰側身看著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忽然露出一絲怪笑:“這地方千八百年看不見一次外地女人,你自己小心,別之後我們需要找的名單上還多了你的名字。”

他眼神有些嚇人,路雁抖了一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她眼底閃過一絲掙紮,一咬牙,硬著頭皮跟上去:“還不走?”

薛峰笑了笑,轉過身吹著口哨,頗為悠閑的走在前麵,路雁咬牙切齒的跟在後麵,低頭打量髒汙已經看不出模樣的鞋子,表情越發的難看。

說是獨立的警察局,和之前村支書的住處沒有多大區別,水泥砌成的院子,門口還停著一輛小轎車,但還很新。薛峰他們剛到門口,裏麵身穿著藏袍的男人氣勢洶洶的跑出來,用藏語凶狠的質問:“你們來幹什麽?”

“找人。”薛峰用藏語吐出兩個字,“我們是來報案的。”

那男人狐疑警惕的看著他們三人:“報案?你們是找什麽人的?”

“魯程君,二十年前被人賣到這裏。”路雁在水泥平地上跺跺腳,把泥土都甩了個幹淨,但臉色依舊不好看,冷淡的看著對麵的男人,“我要報警,舉報這裏有人參與人口販賣,這是違法的!”

她一字一頓說的無比清晰,鏗鏘有力。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那中年男人不耐煩的揮揮手,“這裏也沒有你們要找的人,趕緊離開這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