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博弈前夕,主要領導如臨大敵

第2章 博弈前夕,主要領導如臨大敵

謝建平到縣委食堂時七點多鍾了,食堂裏的師傅在收拾碗筷。看來,“鴻門宴”早早收了場。情況不妙,怎麽才四、五十分鍾就結束了,不由得快步走向周秋水辦公室。

此時,周秋水坐臥不安,在辦公室來回踱步。晚宴沒有達到預期目的,廖營生三個人喝了一些酒,但喝得理智而拘謹。原本他們酒量很大,一個個豪氣幹雲,晚上全部換了麵孔,禮貌性地敬酒、回酒之後,怎麽勸也不喝。看得出,他們的防範心理很重,生怕酒後失言。這樣不鹹不淡地喝了幾十分鍾,周秋水心灰意冷,隻好吃飯散場。在周秋水看來,廖營生三個人明擺著不合作。即使他親自出麵談,結果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想給地委組織部部長魏少波打電話,又覺得難以啟齒,何況事情還沒有到徹底放棄的地步,於是一次次提起電話,一次次放下。麵對魏少波,他敬畏有加,這麽多年來他得到魏少波太多的提攜和幫助。去年來平安縣上任,也是魏少波親自送來。

把“少年得誌”幾個字用在周秋水身上,最為貼切。從西安交通大學畢業後,他從地區計委辦公室主任起步,接著跳到團地委任副書記,幾年後扶正,又順風順水地轉任地區交通局局長。時至今日,仍是全地區最年輕的正縣級實職領導,多少人為此發出“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喟歎。而他能有今天,離不開命中貴人魏少波。參加工作後的第一個領導正是當時的地區計委主任魏少波。幾年後,經魏少波推薦,他成功敲開團地委的大門。後來,他主動要求調離團地委,又是魏少波極力向地委書記推薦,再次將他收歸麾下,擔任交通局局長。那時,魏少波擔任分管工交的副專員。

聽到“篤、篤篤”敲門聲,周秋水知道,謝建平來了。他沒有像往常對待別人那樣說一聲“請進”,而是親自去開門,果然是謝建平。他是一個細心的人,發現謝建平敲門和別人不一樣。謝建平敲門比別人重一點,而且節奏特別清晰,先是一下,接著連續兩下。

謝建平問:“周書記,情況怎麽樣?”

“不好,從晚上吃飯看,他們是鐵了心攪局啊!”周秋水搖搖頭。

周秋水倒一杯熱茶,遞給謝建平:“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向魏部長報告,不好開口啊!”

謝建平接過茶杯,吹開茶葉,啜一口:“我看,還沒有那麽嚴重。我們一起逐個找他們談話,也許有轉機。”

周秋水苦笑一聲:“哼!有那麽簡單?明天就要開會了。”

“周書記,我們不能輕易放棄。晚上談不下來,明天接著談。如果有必要,我們可以增加會議日程,安排人大代表明天視察縣重點項目工程,選舉推後一天。”謝建平說。

周秋水說:“時間不是問題,問題是從哪裏下手突破,瓦解他們的攻守同盟。”

謝建平想了想,說:“前一段時間,我向你反映過,廖營生曾經在幾個場合說,要稱一下自己的斤兩,看看到底有幾個朋友。”

“我大意了,沒想到他敢來真的!”周秋水麵露尷尬之色。

謝建平本來絲毫沒有責怪之意,聽周秋水這麽一說,反而有點不舒服。心想,大意了?我好歹是個縣長,還會亂嚼舌頭?你周秋水少年得誌,仕途上順風順水,一向高傲自負,哪裏想到官場凶險、人心莫測?去年上任時,你不是躊躇滿誌、意氣風發嗎,一年來,碰壁、挨罵的事不少,該醒醒了!

去年一月來平安縣上任之前,周秋水集中花了幾天時間了解平安縣方方麵麵的情況。他覺得,平安之所以陷入困境,主要原因是財政基礎過於薄弱。而財政困難是因為工業企業太少,要改變這一狀況,必須從主攻工業著手。平安是一個偏僻的山區縣,交通不便,僅有一條二級公路穿境而過,除了一些木竹加工企業,難得看到規模大一點的企業,招商引資工作成為重中之重。他為平安縣繪製了這樣一幅藍圖:舉全縣之力,建設一個高標準的工業園區,發動全縣幹部外出招商引資,最終,園區裏機器轟鳴、煙囪冒煙,一派繁忙景象。他覺得,隻要工業這塊短板搞上去,財政困難的問題必定迎刃而解。和周秋水的意氣風發相反,剛從縣委副書記崗位上提任縣長的謝建平憂心忡忡,似乎絲毫沒有感受到提拔的快感。他來平安工作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對縣裏的情況很熟悉。他清楚平安財政困難的症結所在,更清楚這些問題不僅短時間難以解決,甚至可能進一步惡化。同時,對於周秋水這個班長和搭檔,他內心深處的感覺很複雜。他承認周秋水能說會道、能力強,為人也真誠,但畢竟年輕,沒有基層工作的經驗,加上仕途上平步青雲,難免好大喜功。他覺得,目前最需要甘於寂寞、腳踏實地的帶頭人,否則,把平安帶出困境是一句空話。周秋水在到任的第十天召開縣委全委擴大會議,作了題為《負重拚搏,加壓爭先,為創造平安的美好明天而努力奮鬥》的主題報告。大家發現,周秋水口才很好,反應敏捷,善於把握會場的整體氣氛,恰到好處地調動大家的情緒。不少人一邊開會一邊竊竊私語說,這個書記有水平,平安縣有希望。對此,謝建平不以為然。周秋水的口才他多年前領教過,不覺得新鮮。對於周秋水提出三年引進外商工業企業三百家的計劃,他認為不符合實際,甚至是癡人說夢。在他看來,幾年前平安縣主動把“國家級貧困縣”帽子摘掉是典型的死要麵子活受罪。不管怎麽說,作為“國貧縣”,雖然名字不好聽,卻很實惠,每年上級拔下來的扶貧資金和項目建設資金達幾千萬。如果有這些錢,平安縣就能喘口氣,就能實打實地把基礎工作做好。想歸想,說歸說。謝建平在作會議小結時仍然對周秋水的主題報告給予高度評價,要求大家“回去以後要深刻領會周書記重要講話的精神內涵,不折不扣地貫徹會議精神,帶領廣大幹部職工做好本職工作,創造優異的工作業績,實現平安縣各項工作尤其經濟工作曆史性的跨越。”

看謝建平大半天不吭聲,周秋水估摸謝建平在思考先找誰突破,便試探性地問:“你是說先找廖營生談?”

謝建平喝一口茶:“我估計,廖營生的底線是林業局局長那個位子,實在不行,就答應他。你說呢?”

周秋水說:“事情到這一步能這樣解決也不錯,隻怕他們哪個人咬著不鬆口。”

謝建平的手在茶幾上輕輕一敲:“隻要把廖營生拿下,萬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