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白色戀人

第25章 白色戀人 湯媛篇

邵仙萍不愧是個市長女兒,有些目空一切。

走進店裏後,她徑直坐在了店內顧客休息區的沙發上,十指上赤紅的蔻丹如她唇上一樣的鮮紅,隻見那青蔥玉白的十指往包裏一翻,拿出了一枚鑲著金屬色過濾嘴的香煙,青煙跟著她優雅的動作縈繞分散,不明所以的顧筱糖上前勸說道,十足的謙卑,“很抱歉小姐,我們這是禁止抽煙呢!”

顧筱糖指了指不遠處重新粉刷成淡藍色的牆壁,原來大大的明示牌看起來已經有些陳舊,和牆壁有些格格不入。

邵仙萍二話沒說將牆壁上的明示牌直接撕下,扔在待客區的玻璃桌上,清脆一響,顧筱糖欲說話阮藝示意了她一眼,顧筱糖一頭霧水又向我看來,我對著她搖了搖頭,她才收起前去處理的腳步。

阮藝默默倒了一杯水放在玻璃桌上,動作有些小心翼翼。

幾個小妹皆是有些瞠目結舌,我眼一抬,示意她們各種忙去,蔡文黎輕輕拉了下我的衣角,“這個難道是杜承明的前妻?”

我點了點頭,蔡文黎也如我一樣的印象,隻見過她兩次,並不能十分的確定這個就是邵仙萍。

我與蔡文黎也各自回了櫃台,可眼睛和耳朵依然掛在她們的身上,邵仙萍緊緊看著阮藝半響,見她不卑不亢的站著,突然說道,“說吧,多少錢?你才願意離開他?”

阮藝一臉狐疑的抬頭,“誰?”

邵仙萍一臉無奈的冷笑,“離開這,水語,離開杜承明!”說完,她深吸了一口香煙,氣體再次噴薄而出,渲染在兩人之間。

阮藝輕輕皺眉,“能把香煙滅了說話嗎?”

邵仙萍聞言,隨意將香煙放在了桌沿上,放任它繼續的燃燒,轉而對著阮藝一臉諷刺的說道,“怎麽?你不抽了嗎?”

我看見阮藝臉色一綠,“有事說事!”

“我沒什麽事,讓你離開杜承明,消失在我眼前!”邵仙萍再次挑眉,轉而無意看了看我,眼帶深意。

“我和杜老板的事,您是誤會了!”阮藝輕聲說道,隨後啪嗒一聲,桌上一瓶試用裝滾在了地上,在我看見邵仙萍放下手上的煙頭時,阮藝手背多出了一個黑色印記,我急忙跑過去查看。

“怎麽了?你沒事吧?”阮藝咬了下唇,推開了我的檢查,一臉堅定的看著邵仙萍,“我在這隻是因為對杜母的——”

“少TM給我提那個老太婆!”邵仙萍紅了眼,指著阮藝的鼻子罵道,“誰不知道你是什麽居心,像你這種爹不疼娘不要的野種,也隻能仗著那點見不得人的小伎倆,當年要不是你,我和杜承明根本就不會分開!”

阮藝默默聽著,我有些聽不下去了,“邵小姐這話有點說得過分,就事論事,你和杜老板的事關阮藝什麽事!”

邵仙萍嗬嗬一笑,突然有些鄙視的看著阮藝,“原來大家並不知道你是一個兄弟親的女人吧?”

邵仙萍站了起來,對著店大聲的說道,“你們的阮大店長魅力可是大著呢,你們真正的杜老板早讓她克死了,這弟弟死了哥哥還在呢,也不知道給那個杜老太婆吃了什麽藥,人家就是要她做兒媳,可不分大小,沒了小的,找大的呀!”

阮藝指尖顫抖,臉色暗黑,整個人看起來狀態不佳。我為難的看一眼蔡文黎,她拿起手機指了下手機屏幕,上麵正對著杜承明的通話。

杜承明終於在我們千盼萬盼下出現了,他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直走向邵仙萍,“啪”的一聲把她打了一臉的傻。

我們全部也跟著傻了!

“你在這裏胡說一些什麽?”杜承明臉色很難看,他朝阮藝說了一聲,“對不起,今天你先休息吧,湯媛,你送阮藝回去!”

邵仙萍呆愣的看著我與阮藝走出門口,一路上,阮藝都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

我接到了溫初夏的電話,“我剛到水語門口,你去哪裏了?”

阮藝出了店門口表示不願意回家,隻想靜靜的走走,所以我們走在了一條幾乎看不見什麽人影的街道,可這邊沒有路牌標示。

“我不知道——”我老實回答道。

“果然笨死了,自己去哪裏不知道?”溫初夏聲音帶著濃濃的責怪,我吐了下舌,低低的說道,“出了點事,有空再說!”

阮藝卻轉身看著我,說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該幹嘛就去幹嘛!”

街道兩旁栽種著香樟零落的葉輕飄而過,拂過她的臉頰,一滴微不可見的淚痕被她淡淡的拭去。

我心內一澀,不知從何安慰,“如果你願意說,我也願意聽!”

邵仙萍的話像讓一疊塵封已久的舊報紙重見了陽光,故事沾染風塵,變得汙穢不堪,可我做不了那個拭塵人,隻能任阮藝被塵埃淹沒。

她一路靜靜流著淚,我一直跟著,路邊行人走走停停,誰都沒停下注意這樣兩個一個哀傷,一個內疚的女人。

“你在哪?我去找你!”手機短信溫初夏又發了一個信息。

阮藝走得深沉,零碎的陽光透過樹影,零零碎碎的落在她的身上,後麵的我隻看得見像是要飄進風裏的阮藝,身影隱隱約約,模糊不清。

我莫名一窒,疾步追上了她,隻有在她身側時,我才看不見她落寞身影與漸行漸遠的姿態。

“你那天說的,離開水語,就是因為她嗎?”

我想起醫院時,阮藝突然問的問題。

“湯媛——”阮藝看向我,眼神複雜,接著一陣苦笑,“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自己會這樣,繼續等待下去,繼續盲目下去,直到她回來,我才發現自己的堅持真的很可笑!”

“我一直覺得杜承安會回來,會一直在我的身邊,可——直到現在——除了出現被我當成杜承安的人,我在生活中找不出點滴他生活過的痕跡!”

我黯淡沉默,可以說,她的幸福,算是我間接造成的。杜承明的弟弟杜承安一直是個很出色的人物,在學生期兩人就談戀愛了。

還記得那天,我剛下了課,校園開辦了一場校園十佳歌手賽,而我一直目光追隨的喬池成為了呼聲最高的第一名。

我特意穿了一身紅服為他加油,他唱了一首白色戀人:

撒哈拉漫天狂沙

金字塔誰能解答

兵馬俑誰與爭鋒

長城萬裏相逢

人世間悲歡聚散

一頁頁寫在心上

含著淚白色戀人

卻有灰色的年輪

白色球鞋,白色襯衫,白色牛仔褲,白色似乎代表了一切的純淨,似乎所有熱戀時的人,連愛情都可以是純白色的。

他是站在陽光下白色的少年,我是站在黑暗裏黑色的少女,一場不對等的戀愛終究夭折了。

我以一場奇異的狂歡告別了最純真的年代,當白色少年的笑在舞台上凝結成霜,阮藝拉著我的手沒有絲毫的猶豫。

“你放開!”我甩開她,她順帶給了我一巴掌。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一樣?”阮藝指著我一身豔紅的**裝,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我開始站在台上拚了命的哭,哭到舞台燈滅,哭到少年離開,哭到觀眾散場,也哭到阮藝約定遲到。

那是讓她一生最是悔恨的遲到,也是我一生難以愈合的內疚疼痛。

我用自己最激烈的方式毀了青春,也毀了等在路口的杜承安,當杜承安在世界銷聲匿跡,當杜母一臉疼惜的要阮藝堅強,當杜母指著我憤恨的叫罵,當父親被隔離進一道鐵門之後,當我從黯然崩潰在所有人離開之後,我花了兩年時間,丟掉自己,再找回阮藝。

每個人都曾瘋狂絕望,也都曾委曲求全。

阮藝似曾遙遠,卻在眼前如此清晰。

“對不起,阮藝!”我知道這三個字挽回不了什麽。

阮藝搖搖頭,繼續麻木的走著。

第二日上班的時候,阮藝回到店裏,顧筱糖拉著我咬耳朵,“阮藝和杜老板以前是戀人?”

我白了她一眼,“別多事!”

阮藝依舊像往常一樣,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仿若從未發生過什麽。

蔡文遠再次來店裏時,與顧筱糖竟然已經成了戀人的關係,蔡文黎沒有驚訝排斥,淡淡的說了一句,“但願人長久!”

顧筱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這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蔡文遠?”

我聳聳肩,“肯定都有!”蔡文黎給了我一個“你懂我”的眼神。

“姐是對我沒信心吧!”蔡文遠瞧了瞧我們,看到顧筱糖是滿含笑意。

“行為藝術家”現在被顧筱糖成功升華為“靈魂藝術家”,看起來儒雅斯文,原來那種不著邊際的感覺了無痕跡,我暗自在心底給顧筱糖提了個拇指,眼光觸及阮藝時,心底一沉。

她在靜靜的整理著基本賬目資料以及商品信息,我走近看時,發現她正在把事務類目一一排版整理成冊。

“你要是走了,水語怎麽辦?”我用兩個人的聲音說著,但蔡文黎還是若有所覺得看過來,朝我奇怪的看了一眼,不一會兒,她也知道了阮藝要離開。

“邵仙萍純屬發瘋,你跟著瘋幹嘛?”蔡文黎啐罵道,語氣裏卻帶著緊張與著急。

我想,她想的和我如是,害怕阮藝就此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