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憶如塵

第24章 回憶如塵 湯媛篇

我是被手臂的一陣疼痛給揪醒的,醒來時眼睛瞪著白色的天花板一會兒,才發現趴在床邊黑色的腦袋是溫初夏,我手輕輕一動,他發出了一聲朦朧的嘟喃聲。

我借著沒受傷的左臂抻起自己的身體,溫初夏依然睡得很沉,他的輪廓生得很好,溫溫潤潤,最壞的大概就是那張嘴了吧。

從第一天開始,我就和這張嘴結下了梁子。

“你說你媽媽是不是特別害怕你出門?”他的問題總是出其不意。

“為什麽這麽說?”對此我總是無限疑惑。

“因為你的臉上寫著:我的智商負值!”他指了下自己的腦袋,

“負值?那你是我的一倍,不對,三倍!”我指出數字三。

“不,我兩物種不同,智商更不能一起比!”他掰下我伸出的三根手指,做出了一個動物的表情。

想到他那樣一張臉做出“非人”的表情,我忍不住嗤笑一聲,趴著沉睡的溫初夏渾然一動,一瞬間翻過腦袋看著我,眼睛一瞬不瞬,“你醒了?”

“你醒了?”我靜靜的反問道。

偌大的醫院病房裏,此刻安靜一片,隻剩下我與溫初夏對視時的呼吸,他眼神帶著某種深意,而我沒意識出自己是什麽表情,隻是他的眼廓裏某種色彩越漸濃重。

“湯媛--”

房門傳來的一聲叫喚打斷了我們的凝視,我不甚自在的抽回被溫初夏不自覺放入掌心的手,撫了撫身後的枕被,我看向走來的阮藝。

“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了?”阮藝一臉擔心,沒注意到室內怪異的氣氛。溫初夏正巧接了個電話走出房間,隻剩下阮藝靜靜看著我,她告訴了我昨晚事件的處理情況,五個大漢被拘留,門店因為遭受破壞嚴重,所以需要一個星期的整理時間,原本預期的推廣活動無奈被延遲,剩餘的事情杜承明已經在做處理。

至於是什麽原因導致來砸店的阮藝並沒有說,隻是看著我莫名的一陣歎息,“湯媛--我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水語了,你打算做些什麽?”

我皺眉,“你打算辭退我和顧筱糖嗎?”

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我甚至到現在依然處於那種慌亂的漂浮感中,總覺得我們這樣的門店怎麽會遇到這種事情?

顧筱糖在我的印象中並沒有受到什麽傷,阮藝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她苦惱時慣常的動作是指尖輕捏著耳垂,我這麽說了一句,她似乎有些心煩意亂的搖搖頭。

我不想她左右的為難,隻好表現出淡然,“沒關係,其實我也能理解!”

我們關門是輪流班製的,這樣的事情是從水語門店開業以來的第一次,唯一的一次。

問題出在誰的身上,我們誰都不懂。

和阮藝交談了一段,才發現似乎她身後還有著誰,黑影晃動著,左左右右,我伸出腦袋,“顧筱糖嗎?”

“不是!”一陣恍然的阮藝不好意思的笑笑,朝門口招手,“小坤,進來吧!”

宋言坤,據說是廣告商店老板的兒子,打從第一次來我們店,我就一直覺得他是一個怪人,非常的奇怪,看我的眼神更是莫名。

尤其在上回傳單問題上,他竟然都能記錯日期,我對他這種資深宅男的鄙視有點無以加複。

“哦!”我低聲回了句。

宋言坤提了一籃子水果和鮮花,在阮藝的示意下放到桌麵,和溫初夏差不多的個頭,站在床邊我坐著抬頭,有點居高臨下的感覺。

溫初夏給人的感覺陽光稚氣,雖時常小壞,但眼神卻明晰清水,毫無遮掩。

但不管怎麽說,他好意來探望我,我總不至於表現得過分的扭捏,於是對著他一笑,“謝謝你!”

“最近好好休息!”他也對著我一笑。正巧溫初夏進來,看見他時一愣,“小湯圓,你想吃點什麽我給你買去?”

阮藝朝我睇了一眼,我嗬嗬一笑,“不用啦,我朋友來了,已經給我帶吃的了!”我指了指那一籃子的水果。

“那個東西能吃的嗎?”溫初夏狀似厭惡的看了一眼,說這句話時目光正朝著宋言坤,他尷尬一笑,“我也不知道湯媛喜歡吃什麽,要不--我去買吧!”

我還沒回,溫初夏壞壞的一提嘴角,“好啊!”

宋言坤立馬朝阮藝示意下便走了。阮藝朝我無奈一歎,“那我也走了!”

溫初夏隨手拿起一個蘋果,朝阮藝晃了晃,“要吃嗎?”阮藝朝他深深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那湯媛你這幾天在醫院養兩天吧,店裏現在你也幫不了什麽忙,事情有結果了我再和你說!”

阮藝走出門口時,溫初夏突然朝她一喊,“等等!”

阮藝看著他,眼神有些複雜,我咬著溫初夏遞來的蘋果,眼神同樣帶著複雜看著他們一同出去。

兩分鍾後,依舊不見溫初夏進來,我鬼使神差的浮出一絲偷窺的欲\/望,腳步慢慢踱到門口時,疾走而進的宋言坤一袋午餐被慣性作用卷翻在地,稀飯滾燙的湯汁燙得我嗷嗷直叫。

“怎麽回事?”原本在不遠處與阮藝說著什麽的溫初夏聞聲而來,臉色帶著一絲緊張,徒手抹掉黏在我褲管上的飯渣。我邊跳邊叫,宋言坤慌手慌腳的收拾著地上的東西,場麵看起來似乎有些混亂。

終於不再有燙灼的感覺,褲管上剩下黏黏糊糊的濕意,阮藝淡淡看了我們一眼,說了一句,“不要試圖說服我!湯媛,有事你再打我電話,我先走了!”

溫初夏朝她愣了一會兒,即刻回過神對我說道,“去換下衣服吧!”

當我從醫院回來站在水語門口,裏麵正乒乒乓乓的在裝修,杜承明正站在門店中央。設計圖上,水語換了另一種風貌。

溫初夏說,沒有什麽可以止步不前,尤其是過往,回憶如塵。

麵對陌生的門店,我突然心生出一絲感傷,每一處巨大的裂縫,都是在我心底的裂痕。

阮藝沒告訴過我那晚的原因,直到我看見了杜承明轉過身,他朝我位置招了招手,眼神卻越過我落在了我身後。

一輛紅色超跑坐著一個女人,我看著有些眼熟,卻一時怎麽都想不起是誰,她似乎也看到我了,對著我笑了笑。

我下意識的也朝她揮手,杜承明突然在我肩上一拍,“湯媛,辛苦你了,我看了視頻,還好你拿了滅火劑,不然錄口供時對方還想要燒掉這個店!”

我一驚,問題出了口,“為什麽?”

杜承明頗有深意的看了看我,“不知道!”

回到家時我從阮藝的口中我才知道為什麽對那個女人會覺得眼熟,阮藝說,“邵仙萍回來了!”

邵仙萍,深港市副市長的女兒,也就是杜承明的前妻。

他們當初為什麽離婚,現在又為什麽回來,我一無所知,因為這件事本身與我無關,我也懶得多心。

可阮藝說完話,卻呆了半天,喃喃自語道,“或者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吧!”

她在呆愣時,我坐著一旁,遞給她一聽可樂,我自己也大口大口的灌著,通暢無比,橫掃陰鬱的感覺。

“你少喝點!”阮藝抬眼懶懶看了我一眼,將可樂打開,大口的灌下一口,被嗆得連連的咳著。

“說吧!”我猜最近的阮藝有心事,有我不知道的心事,往常她通常會對我說,而這次什麽都沒說。

並且,似乎什麽都不願意說。

“說什麽?”阮藝的聲音悶悶的。

“這次店被砸?為什麽?”我問道。

“不可能是因為顧筱糖吧?”我加進了自己的猜測,顧筱糖隻是員工,得罪了誰,就算砸了也不算她的損失,沒道理會因為是她。

而我,自認也沒什麽特別深刻的仇家。

夜裏的沉默有著鮮明的尖銳,紮在我與阮藝之間。

似乎過了好久好久,阮藝低低一歎。

“因為邵仙萍回來了!”她又重複這一句,接著說道,“因為她想結束這裏的一切!”

我疑惑不已。

阮藝慢慢說著,當年杜承明與邵仙萍的分離,起因是關於對阮藝的一個誤會,這個誤會年月已久,阮藝甚至記不清是怎麽樣的誤會可以導致這兩個人的分離。

她在水語也是對於杜母的一時承諾,至於杜邵兩人怎麽樣的分離,怎麽樣的相處,阮藝都是輕描淡寫。

我看不見阮藝此刻是如何的表情。

夜空沉暗,窗台下的萬家燈火,酴醾豔麗。

阮藝放在身後側角的手機屏幕不斷閃著一個叫裴生的來電,阮藝不打算接,任他響了好幾遍,終於我拿起時朝她眼前一晃,她才決定接聽。

“喂?”阮藝的聲音很輕,我則一旁靜靜的聽著。

阮藝說話聲音細膩無比,帶著某種疲憊。

一場尋釁滋事的鬧劇在水語重新開業時畫下了帷幕,為了避免再次的幹擾,杜承明重新換置了一台DVR,並在門外的位置架設了兩個攝像頭,前後對置,在收銀台上電腦顯示裏,能清楚的看到來往的路人以及車輛。

眼熟的紅色車輛停在門口,下車的女人讓我一驚,我扯著阮藝時,阮藝已經看到了邵仙萍正走了進來。

紅唇烈焰!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腦間猛地閃過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