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殘忍(四)
第七十五章殘忍（四）
燕楓就那麽靜靜的站在眾多屍體的中間，像是在傲然的站著。平靜的可怕，平靜的嚇人。那麽多的屍體，那麽多的就倒在他的腳下，像是跪拜，像是匍匐。一陣微風輕輕劃過，還在燃燒的木頭上傳來一絲火熱，從燕楓身上劃過。但僅僅這樣，也無法溫暖他冰冷的心！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看到這一幕的話，一定會認為是燕楓殺了地上的這些人，因為燕楓表現的太過平靜了。
但表麵的平靜，心中真的平靜嗎？蕭若雨知道答案，那當然是否定的。從燕楓剛剛說出的那句話中，她就聽出了苦澀，自責的味道。
“我還是什麽都沒有做到”，燕楓開口了，一開口，就是那麽沉重的口氣，沉重的讓身後的蕭若雨都有些無法呼吸。
他們感覺的到，地上的屍體與周圍的空氣中散發著氣息。憤怒，恐懼，不甘……怨氣，像是憋悶已久，無法發泄。此刻見到了燕楓與蕭若雨，像是發了瘋一樣的向著二人充斥而來。
蕭若雨聽著燕楓沉重的口氣，眼神一陣暗淡，心中十分擔心燕楓的情況隻是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燕楓的平靜下來，她也隻有默默得站在他身後才行了。
天候戟與靈月刀的決鬥無疑是荒唐的，但這一次他結束的原因卻更加荒唐。無論那兩個兵器榜上的人是否活著，這場決鬥也要結束了。
“燕楓”，蕭若雨站在燕楓身後，輕輕的低聲一句。她不知道現在該如何安慰燕楓，隻有默默的給他支持。所以說了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說。她知道東海魔笛的責任，知道燕楓的心。此刻死去了這麽多人，燕楓怎麽會好過呢？
燕楓現在對外界已經沒有了任何感知，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了這麽多人的屍體，隻覺得心中一陣堵塞。眼睛，腦子都已經無法再運轉。而此時，卻是聽到了蕭若雨這一聲十分低聲的呼喚。身子陡然一顫，緊接著又感覺到手心處悄然擠進來一絲溫暖，令他的心情勉強平複幾分。
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呼吸，同樣也是在控製著自己的心情。燕楓也知道，此刻他不能倒下，不能胡思亂想！取消兵器榜的事情，不會僅僅因為這件事就放棄。因為江湖的血腥殺戮，同樣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結束。
“謝謝”，燕楓張開了眼睛，勉強從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轉過身，看向蕭若雨。剛剛的那聲呼喚，剛剛那一絲溫暖，都是蕭若雨帶給他的。無論自己遇到什麽困難，什麽危險，她始終都在自己身邊，那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
隻是燕楓雖然知足，蕭若雨在看到轉身之後的燕楓卻是嚇了一跳。此刻的燕楓臉色十分蒼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加上他那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就有一種死人的感覺。
心中猛然一驚，燕楓這個樣子，絕對有問題。右手閃電般的抓住燕楓的一隻手，然後搭在了他的手腕處，為他把脈診斷。燕楓看到蕭若雨忽然出手為他把脈，有些驚訝，但也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對於蕭若雨，他絕對是相信的。
這一診斷不要緊，隻見蕭若雨搭在燕楓手腕處的手居然也是顫抖了幾分。她可著實嚇了一跳，燕楓此刻的身體情況及其紊亂，經脈，血液，還有他自身的真氣幾乎都是七上八下的跳動。也就是燕楓的內力修為極為高強，換了普通人，不死也要變成癡呆了。
蕭若雨的心沉了幾分，之前在火先生那裏她雖然一直都沒有出來見燕楓，但她也在暗中觀察著燕楓。火先生的話她也聽到了，燕楓的傷好了八分，並沒有痊愈。之後被孫夜龍一掌打中，又是與百事通激戰，新傷舊患一同隱藏在他的體內。
當然最關鍵的就是燕楓自己的原因，蕭若雨從來沒想過一個人的情緒居然會對自己的身體影響如此之大。如果燕楓沒有看到這些屍體而引發心中的痛苦，就算體內傷勢嚴重，那麽他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不要亂動，你一定要好好休養”，蕭若雨的表情不是溫柔，也不是調皮，而是十分沉重。帶有幾分命令，不由分說的衝著燕楓說話。
燕楓微微一愣，自從他認識蕭若雨以來，還從沒有見過她出現過這個表情，還用這樣的口氣對自己說話。不過他雖然奇怪，心中卻是很滿足。蕭若雨這個樣子，不正是證明了對自己的關心嗎？
燕楓沒有說話，感受著蕭若雨的擔心，但他並沒有回答蕭若雨。蕭若雨心中一急，她了解燕楓的性格。他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不答應的事情不會拒絕，但也絕不張口答應。
他不說話，那自己的要求他也不會答應，取消兵器榜這個任務，他依然回去完成！
“你……”，蕭若雨見他此刻這個狀態卻是還不答應自己的要求，心中有些微怒，不滿的哼了一聲。隻是剛一開口，卻忽然感到身後一絲奇異的感覺。“誰”？
伴隨著話音而出的，是一道璀璨碧綠的光芒。劃破空氣，飛快的向著某一處躥去。那正是她兵器榜的武器，玉龍簪！
她乃是極為聰明之人，明明這裏的人都死了，而燕楓和自己的身後卻還是幫著一個人，顯然不是什麽好人。而那個人也絕對不是這兩大家族的人，憑那個家夥隱藏了這麽長時間不被自己二人發現，武功一定不低。所以這一出手，蕭若雨就是使出了全力。
燕楓忽然看到蕭若雨對著某一處出手，也是有些驚訝。但他畢竟是燕楓，經過過後就明白了。剛剛因為沉浸在血腥之中的他，並沒有發現這裏還有著別人。
沒有聲音產生，一切就那麽安靜的結束。蕭若雨發出的玉龍簪，就那麽輕易的被吞噬在暗處，無法產生任何響聲。蕭若雨感覺到這個情況，也是有些驚訝。同時心中警惕起來，自己的兵器她最清楚。玉龍簪發出的聲音，以及打中目標時的聲音她記得很清楚。
剛剛自己的攻擊，明顯是被對方輕易的化解了，而且絕對不是被躲開。不然，還是會有穿透空氣甚至別的阻礙物的聲音。可是，就那麽安靜的結束了。這隻能證明，自己的玉龍簪被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人輕易的接住了。
“咦”，一聲疑問從某處響起，蕭若雨心頭一緊。因為發出響聲的那個方向，正是自己攻擊的方向！
聲音落下，一個人影從播種躥出，站到了燕楓與蕭若雨的視線之內，有些驚訝的看著燕楓二人。
“玉龍簪，你們中居然有兵器榜的人”，那個聲音並不老，卻是很有成熟的味道。那個人出來的一瞬間，憑借燕楓與蕭若雨的眼力就已經將他的模樣觀察了一遍。
那個人並不特別，相貌和普通人一樣沒有什麽可取之處身上穿著灰色的衣服，身材比較高大，但看他的臉色皮膚，應該還不到三十歲！
而他的右手上，正拿著一根短小不起眼的東西。看到這個東西，蕭若雨的瞳孔赫然收縮。那個人拿的東西，不正是自己剛剛發出的玉龍簪嗎？
蕭若雨心中得警惕又提高幾分，她沒想到自己最強力的一擊就那麽被這個噴化解，而且還是接住了玉龍簪。
“你是何人，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看到這個人，蕭若雨總覺得他有些危險。警惕一直提到頂點，一臉謹慎的注視著那個灰衣人。
灰衣人聽到蕭若雨的質問，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慌張的情緒。隻是淡然一笑，說道：“你們不也一樣在這裏嗎？又何必問我”！他雖然最上在笑，但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甚至有幾分高傲，冷漠！
“你也是因為決鬥的事情而來”！蕭若雨**，從這個灰衣人輕易化解她的玉龍簪來看就不是普通人。與其跟他繞圈子，還不如直接問清楚。
“不是”，灰衣人笑了笑，但二人從他的眼中卻看到不屑，高傲。“他們還不配我來看他們的決鬥”！說著，在燕楓和蕭若雨的驚訝目光注視之下。“哢吱”一聲，蕭若雨的玉龍簪就在他的手中被捏成了粉末。
二人看的很清楚，那玉龍簪放在他手中樣子，頭尾是衝著他的手掌心的。這樣的形態，普通人隻怕稍微碰到一下就會被刺傷，而這個人居然是那麽平靜的將它捏碎。那已經不是一雙普通的手，而是一雙鐵手。
“鐵雲手”，這一次，是燕楓和蕭若雨兩個人的驚呼。鐵雲手實在實在是太有名的，那是領導江湖的一大家族，就連燕楓的師父東海魔笛也要讓他們三分。
在江湖上，最有錢的當之無愧是南宮家族。而最有名，也是最為強大的，就是鐵雲手家族。這一點蕭若雨清楚的很，她從小生長在魔教。魔教與中原武林不合，數次想吞並中原武林。但他們卻一直都沒有動手，並不是因為江湖的大門大派，也不是因為南宮家族的富有，更不是因為兵器榜上絕大部分都在中原。就是因為鐵雲手，忌憚鐵雲手的力量！
鐵雲手的勢力並不如何強大，整個家族不過百餘人而已。但卻是江湖誰也不敢招惹的，因為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江湖人給他們的評價，『如果手也可以算做是兵器的話，那麽鐵雲手家族的人全都可以進入兵器榜，兵器榜再也沒有別人的一席之地』！
是因為鐵雲手，魔教數百年來也不敢進攻中原武林，雙方一直在保持一個平衡！雖然鐵雲手從兵器榜重鑄的那一刻就漸漸在江湖上消失了蹤影，但江湖上誰也不會忘記他們。就算是那不可一世的百事通，見到鐵雲手也要收斂。
而就是這樣一個家族，這樣一個人忽然出現在這裏。出現在這個充滿屍體血腥的地方，又怎麽不令燕楓和蕭若雨緊張呢？
灰衣人聽到燕楓二人對他的稱呼，表情似乎有些驚訝，不禁“嗯”？了一聲，說道：“沒想到鐵雲手在江湖二十年未走動，卻依然有人記得我們啊”！
蕭若雨看著麵前的灰衣人，從知道他是鐵雲手的那一刻，蕭若雨心中的警惕就更高了幾分，緩緩站在燕楓的身前。鐵雲手雖然一直讓魔教忌憚，不敢進攻中原武林，但這並不證明他們就是什麽正義的人。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人懼怕他們，鐵雲手一切憑自己的喜好做事。不管是正義還是邪惡，誰也無法猜測他們會做出什麽事情。
“當然記得，你們鐵雲手家族的名頭恐怕不會有人忘記”，這倒不是假話，對於魔教人來說，鐵雲手幾乎已經成了他們奮起直上的目標了。就算再過一百年，恐怕我不會有人忘記他們。“但鐵雲手的人為什麽在這裏”？
灰衣人聽到蕭若雨的問題，又是笑了笑，語氣忽然變得怪異起來，說道：“我在不在這裏，難道還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嗎”？
蕭若雨感受著他語氣的變化，心頭又是一緊，現在燕楓已經完全被他護在身後。鐵雲手這個家族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江湖一流高手，而燕楓此刻的狀態顯然無法應付，如果動起手來一定會吃虧的，蕭若雨絕對不能讓鐵雲手傷到他。
“那倒不用”，蕭若雨雖然心中緊張，但口氣卻依然是努力變得輕鬆。“隻是好奇而已，鐵雲手一向不喜歡湊熱鬧，今日卻是在天候戟與靈月刀決戰之處，確實令人費解”！
灰衣人依舊在笑，他好像也跟燕楓一樣，除了笑就不會別的表情了。但蕭若雨看的出來，燕楓的笑，是為了不讓別人擔心的笑。而這個人的笑，緊緊隻是一種麵部表情而已。
“我來這裏也確實不是為了什麽決鬥的事情，我做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臉上帶著笑容，骨子裏散發著寒意。哪怕是蕭若雨和燕楓，都是抖了一些。
蕭若雨皺了皺眉頭，剛要說話，卻忽然聽到背後的燕楓開口。這一開口卻是驚了蕭若雨一下，燕楓的聲音，沒有往日的輕鬆與溫馨，而是帶著沉重。“你身上，帶有血腥的味道”！
灰衣人臉色微微變了幾分，臉上依然在笑，卻笑得有些不自然。疑問一句，“你怎麽感覺出來的，我自認為自己的身上還很幹淨”！
燕楓緩緩推開麵前的蕭若雨，站到灰衣人的麵前。蕭若雨有些驚訝，下意識的反抗燕楓的動作。但一看到燕楓的眼睛，就愣住了。
憤怒，痛苦，傷心，充斥著燕楓的雙眼！那是一雙血腥的雙眼，但那並不屬於燕楓，而是屬於別人。看到了這雙眼睛，蕭若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絲毫無法再抗拒燕楓，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燕楓像著了魔一般，一步一步的走到灰衣人麵前。
蕭若雨大驚，燕楓現在的狀態根本不能動手，而鐵雲手的品行又怎麽能確定呢？如果他忽然對燕楓出手，自己現在站的位置一定無法相救。急忙伸開腿向著燕楓奔來，拉著了他的手，卻是無法再阻擋他半步前進的目的。
“是他們告訴我的”，燕楓停了，就停在灰衣人的麵前，緊緊注視著他。蕭若雨也停了，停在燕楓的身後，但目光也是緊緊停在灰衣人的臉上。既然不能阻止燕楓的做法，那就隻有盡全力去保護他。
“他們”？灰衣人有些驚訝，然後指了指躺在地上，每一個都燒焦的屍體。“是他們，你還能跟死人交流”？語氣中帶有幾分嘲笑，但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卻是已經讚同了燕楓說的話。
蕭若雨當然聽得出來，她是何等聰明！心中暗驚，她有種感覺，一個很不好的事情，一個天大的消息就要出現。那種事情，她不知道自己和燕楓能不能接受。她隻知道，有燕楓在身邊，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一樣可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