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殘忍(三)
第七十四章殘忍（三）
告別了嬌嬌，燕楓沒有絲毫的停留，像發了瘋一樣的衝著天候戟和靈月刀決戰奔去。本來自己二人距離目的地就不遠，隻有一天的路程。但燕楓卻是近乎使用全力行走。沒有片刻的歇息，沒有半分的停留。僅僅一個時辰，二人就到了附近邊緣地區。
蕭若雨從來沒有見過燕楓這個樣子過，這樣瘋狂。之前燕楓也是下過決心去解救馬嫣，但也還有幾分理智，絕對沒有這麽瘋狂。
現在蕭若雨怕了，怕燕楓。怕一個改變之後的燕楓會傷害到自己，本來對於燕楓要成長的決心還有幾分高興。現在看來，卻是充滿了擔憂。
其實，燕楓本來不想這個樣子。但蕭若雨怕，他又何嚐不怕。他見過太多因為自己的一時失誤而導致的血腥，他不敢耽擱。這一次關乎兩大家族的決鬥，兩大家族的人加起來足足有數百人，他又怎麽敢耽擱呢？經過了孫夜龍的事情，他知道了。上天雖然愛開玩笑，但它依舊是公平的。有些事情就是要用全力去爭取，才能有回報。
“停”！燕楓正飛速在前麵奔跑，忽然背後響起了一聲嬌喝。緊接著一道飛快的身影已經攔在了他麵前，有些喘息，有些不滿的看著燕楓。那個人，不是蕭若雨又是何人？
“怎麽了”？燕楓看到蕭若雨本來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此刻卻忽然加速跑到自己麵前。停下腳步，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
“還說怎麽了”？蕭若雨忽然哼了一聲，說道：“那麽著急幹什麽，決戰至少還有三天，你就不能停一下嗎”？
燕楓看著蕭若雨微怒的表情，心中閃過一絲異樣。自從他與蕭若雨再次相遇之後，蕭若雨表現的都是一副溫柔之極的模樣。而燕楓也就習慣了她在自己身邊的樣子，此時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禁讓燕楓回憶起了當初還不知道她身份的時候。
而那時候令自己有些頭疼的表現與表情，此刻看在自己的眼中竟然是那麽可愛。燕楓心中微微一喜，再次遇到蕭若雨的他其實一直都有些迷茫，不明所以的情意始終無法去理解。而經過雲翔那一句話的提醒，燕楓也終於隱隱抓到了一些東西。對於蕭若雨現在的表情，燕楓也是很開心，似乎自己即將明白了那個讓自己無法理解的情意。
“喂，說話，你的眼睛亂動什麽”？蕭若雨看著燕楓不回答自己，而且還在自己身上瞎轉，有些不滿的哼了一聲。而等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也是有些驚訝。
驚訝於自己的性格轉變，之前再次遇到燕楓的時候，一直都是對他順從無比，溫柔之極。也不知道現在是怎麽回事，居然又變的驕橫起來。
想了想，暗自搖了搖頭。這種情況，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之前也是因為離開燕楓太久，心中的思念與感情暫時蒙蔽了自己的性格。久而不見，心中自然對燕楓珍惜萬分。而這些日子相處久了，心中那擔憂的情結自然就打開了。
嘴角忽然微微向上翹起，一抹微笑悄然綻放在她的臉上。出身在魔教的小公主，經過了父母的寵愛，周圍人嗬護長大的她，本來的性格到底是什麽呢？
如果燕楓了解的話，一定又要頭疼了！
“我是怕他們真的不遵守決鬥時間而私自打起來，我不想再因為我的失誤而導致有血腥的事情發生”，燕楓微微歎氣，對於這件事情，他始終都很擔心。
蕭若雨聽著燕楓的回答，心中微微一稟。從他的話中蕭若雨就明白，他始終還在介意孫夜龍的事情，他始終都沒有原諒自己。一直都在用這件事情鞭策自己，蕭若雨不禁有些擔心他。
“我知道你說的對，但若是你還沒有到他們那裏就先病倒了，就算早去一年也改變不了什麽”，蕭若雨注視著燕楓的眼睛，抗拒著他的想法。蕭若雨的身高在女人之中倒也是較高的了，此刻與燕楓對視起來，在氣勢上絲毫不弱於他。
當然，他二人也沒有什麽針鋒相對的意思。
“嬌嬌她一上午沒有吃過東西，難道你就吃過了嗎”？蕭若雨歎息一聲，說道：“而且你還受了那麽重的傷，如果不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到了那裏又有什麽作為呢”？
蕭若雨說話，燕楓沉默，沒有反駁。自己的狀態隻有他自己最清楚，雖然經過了短暫的調整，他可以行走，戰鬥。但體內依舊一片火熱，想要隨時爆發一樣。沒有吃飯，沒有喝水。任誰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也沒有心情進食的。
之前因為內心的焦慮倒還沒有什麽感覺，此刻被蕭若雨一提醒，無力感頓時遍布全身。身子就像背了一顆千百斤的大石頭一樣，呼吸困難。
“如果你有什麽意外的話，你認為我還能活下去嗎”？蕭若雨忽然低下頭，低聲嘟囔了一句，之前與燕楓分庭抗禮的氣勢瞬間消失。
如果說之前的那些話令燕楓有些動搖，那這句話就是令他不得不妥協的籌碼了。當然，蕭若雨也沒有用這個威脅他的意思，隻是要告訴他而已。
“好吧”，燕楓苦笑一聲，此刻他還能有什麽選擇？在蕭若雨一大番義正言辭之下，他也隻能是妥協了。“我慢點走就是了，如果遇到客棧的話，我就……”。
話還沒說完，蕭若雨卻是開心的笑了一下，有些興奮的說道：“那還不簡單，前麵不就是客棧嗎”？說著，手指著一個方向。
燕楓愣了一下，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過去，果真有一個客棧遠遠佇立在那裏。而等到他轉過頭的時候，表情忽然變得怪異幾分，“你是不是早就看到前麵有客棧，所以才對我說那些話的，需要休息的人應該是你吧”！
蕭若雨愣了幾分，然後表情立刻變得不滿起來，嬌喝道：“我那麽為你著想，你居然懷疑我”？說著，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臉憤恨的看著燕楓。
燕楓也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麽大，心中有些愧疚，急忙勉強笑道：“沒有沒有，我們快進去吧，不然就怕沒有位置了。今天這頓，算我請你的”！
他當然也感覺到了蕭若雨性格的變化，但卻沒有覺得有些不好。他隱隱覺得，這樣的蕭若雨才是完美的。雖然之前那個溫柔的她令燕楓的心無時不刻在跳動，隻是總感覺二人之間像是有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在阻擋著他們。那層窗戶紙雖然很薄，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捅破。而現在蕭若雨這樣的性格，令燕楓在不知不覺中與她親近了幾分。
蕭若雨看到燕楓這個樣子，心中暗暗覺得好笑。從沒有見過他如何討人笑的樣子，十分歡喜，果然他是在改變。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歡喜，哼了一聲，向著客棧內走去。等到燕楓完全看不到她的臉時，嘴角的笑容才緩緩揚起。
燕楓見到蕭若雨已經進去了，自己也就跟著進去了。笑容也同樣掛在他的嘴角，從蕭若雨的身上，隱隱看到花芸的影子。但她有一點與花芸不同，蕭若雨生氣隻是動嘴發發脾氣而已，而花芸則是用行動…………
“兄弟，聽說你剛剛從江湖上有名的家族，天候戟與靈月刀家族附近回來。你膽子真夠大的，他們兩大家族不是已經說了，在沒有完成決鬥之前，任何人也不允許進入他們兩大家族附近嗎”？
燕楓二人剛剛進入那個客棧，就聽到了一陣竊竊私語。皆是皺了皺眉頭，同時向著說話的地方看去，隻見兩個相貌穿著十分平凡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個角落。本來他們說話的聲音極小，又是在角落之中，一般是聽不到他們交談的內容的。
但燕楓二人又豈是一般人，耳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雖然他們二人已經很謹慎了，燕楓和蕭若雨卻還是聽到了。
“這個是當然了”！之前那個聲音剛剛落下，就立刻響起了一個聲音回答。聲音中帶幾分得意，帶幾分自滿。但燕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從中間居然還聽出了幾分恐懼。
之前那個聲音又響起了，隻是聲音大了幾分，有些不可置信的說話了。“真的？那你是怎麽活著回來的，那些江湖上的大家族脾氣一個比一個怪，我就不信他們能大發慈悲的把你送回來”！
那個人忽然嘿嘿一笑，然後又忽然歎氣，似乎帶有幾分後怕的說道：“或許，真的是我運氣好吧，不然我一定見不到你了”！
“別賣關子，說怎麽回事”？另一個人顯然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那個聲音回答道：“是我運氣好，本來我是放羊的，隻是今日有一隻羊跑到他們那兩大家族去了。也不知道我那時候哪來的勇氣，居然敢闖進去找我的樣。現在想想，還真是有些後怕”。
“那你進去之後呢？沒有人發現你嗎”？那個聲音十分急切的問道。
“人？有，但卻都是死人”！那個聲音忽然變得沉重，然後說出了一個沉重的事情。之前那個問他問題的聲音也似乎被他驚住了，也是沉默了許久。
燕楓和蕭若雨在客棧門口聽得一清二楚，此刻一聽到身子皆是顫抖了起來。死人！都是死人！到底為什麽？
他們兩個人因為一直在聽著那二人的交談，所以一直都站在客棧門口，沒有進來。雖然客棧的門比較大，但他們這麽一站也是吸引了很多人注意。一個客棧小二已經走了過來，陪著笑臉問候一聲：“二位客官裏麵請，不知道是吃飯還是住店”？
這位小二的笑容很誠懇，是他的職業要求。但可惜的是，燕楓二人此刻沒有心情去理他。
“蕭姑娘”，燕楓的雙眼忽然瞪大，似乎已經決定了什麽，立刻轉頭問候一聲蕭若雨。這個時候，他還是不忘詢問蕭若雨的意見。單是這一點，就足以讓蕭若雨心動。
“走吧”，看到燕楓衝自己看來，蕭若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此刻她也知道自己無法阻止燕楓的腳步了，得到了這樣的消息，燕楓怎麽可能安心的在這裏吃飯呢？
燕楓一點頭，立刻轉身向著自己的目的地而去。蕭若雨從來都是跟隨著燕楓的，他走了，蕭若雨自然不會停留。本來還因為燕楓二人忽然離去的店小二已經要忍不住張口罵人了，但一看到兩個人的速度立刻又閉上了嘴。雖然他不會武功，但多年在客棧接待客人的他，也是能辨別一些人了。
僅僅從這兩個人的速度上來看，惹到他們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情。無奈的歎口氣，一張苦臉掛在臉上。但轉眼又轉變為笑臉，繼續接待和照顧著下一位客人。因為，這是他的職業要求…………
燕楓飛快的使用輕功，比之前還要拚命。這一次蕭若雨沒有反對，一直跟隨在他的後麵。她知道，燕楓這一次也絕對不會停留下來，隻有到達自己的目的地才可以。
『我到的那個地方，遍地漆黑，像是被火燒過一樣。原本佇立在那裏的兩個家族的宅子，也變成一片廢墟。廢墟上還有一些火光，似乎這副景象產生的時間並不長』！
『我走了過去，但僅僅走了幾步就不敢再走了，而且嚇得我逃命似的跑下來，連我的羊都不敢再尋找了。我看到了什麽？死人，屍體！圍繞在廢墟周圍，我雖然沒有膽子查他們的數量，但憑我多年來放羊的經驗，一眼便知道數量絕對不少於七十』！
『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麽多人，竟然都死了。而且沒有發出任何異樣，若不是我今日碰巧發現，恐怕真的隻有到決鬥的那一天才能被別人發現了吧』！
…………
燕楓走的時候，那個人還在說，還在講述。燕楓停在耳中，記在心裏。身子微微顫抖，心髒微微疼痛。如果那個人說的是真的，是對的，那又該死了多少人，產生了多少血腥？
燕楓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吸進來的是冷風，呼出去的依舊是冷風。微微閉上眼睛，腳步放慢，放慢，到最後停下。
蕭若雨不知道他此刻為什麽會停下，但燕楓停下她就會停下，沒有為什麽！
燕楓的心情她理解，她理解燕楓！這麽多血腥，別說是燕楓，就算是她這個從小在魔教長大的小公主都不曾見過！
目的地到了，就在山上，二人此刻停留在山下。燕楓使出全力來到這個地方，為的就是驗證那個人說的話。但等到了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卻又不敢再前進一步。
他怕，怕那個人說的是真的！
“燕楓”，蕭若雨的聲音在燕楓的背後輕輕響起，溫柔，悄聲。接著燕楓就感覺到手中一陣溫暖，不用看他也感覺的出來，是蕭若雨握住了他的手。
“別怕，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有我在你身邊”，蕭若雨的話，無疑給了燕楓一個定心劑。雖然那證明不了什麽。改變不了什麽，但還是讓燕楓勇於邁出了他的腳步，緩緩的，一步一步的向山上走去！
燕楓走，蕭若雨自然會跟著，沒有為什麽，在蕭若雨看來這就是應該的！
…………
黑色，紅色。黑色，紅色！
原來生機勃勃的山，原本生機昂然的山，此刻隻剩下這兩種顏色。漆黑的土地，就像是被油漆潑過一樣。山上有河，有水源，卻是血液流淌而成。一個一個，死人！屍體！被燒的漆黑，躺在地上！有些沒有完全燒焦的屍體，臉上有表情。憤怒，恐懼，不甘……
之前那個人說的情況還要簡便一些，簡單一點。他當時是有些恐懼害怕，所以並沒有完全感受下來。這一次，燕楓感受到了，也看到了。
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做！燕楓的心在沉，腦在沉。隻有眼睛還勉強睜開，緊緊的環視著四周，仔細的看著每一個角落。似乎是在努力的記著每一次的事情，但和他一樣，沒有說話站在身後的蕭若雨知道，他是在觀察還有沒有活著的人。
答案是，沒有！
天候戟家族，靈月刀家族，一共四百三十七人，全滅！
本來應該是三天之後完成的決鬥，此刻卻已經完成，而且比那還要慘烈的多。兩大家族，沒有一個逃的掉。那兩個排在兵器榜上的前輩，燕楓不知道他們活沒活下來，但也知道他們即將在兵器榜上除名。
決鬥，已經不會再繼續。但結果卻更要慘烈，更令燕楓難過！兵器榜的取消計劃他沒有執行，保護兩大家族無辜之人的心願他也沒有完成。那麽，他還來這裏幹什麽？
“我終究，還是來晚了”！周圍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燕楓絕望了，傷心了。最後，像是累了一樣閉上了眼。身子微微抖動，右手緊緊的握著玉笛。左手沒有東西可以依靠，隻有緊緊攥著拳頭。顫抖著手。顫抖著扣進了自己的手掌之內。
站立在這座山上，站立在一群躺在地上的屍體之中。現在隻有他和蕭若雨兩個活人，所有人都在躺著，隻有他們兩個站著，就像是王者一樣的站在這群屍體之中。這場天候戟與靈月刀的決鬥，竟然就那麽荒唐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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