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十二節又不是我

韓九精神恍惚地帶著田小帛走向正殿。她叫田小帛待在後麵,自己獨自去見皇帝和王振。

她沒有直接走過去,先是在旁邊側耳偷聽一番。隻聽見朱祁鎮一邊理衣服,一邊喊:“他們一幫大臣,在外麵鬧什麽?一大早就在那裏吵!”

又清楚地聽見王振那老狐狸一般的語氣。“皇上,您別動怒。看見您這樣,老奴就想起您小的時候,也是這個脾氣。您,就一直沒有變過。”

“先生,朕一直是您看著長大的。在您眼裏,朕當然沒有變化。可是,那幫人,唉,朕每次睡的正香,非把朕吵醒。”

“皇上,您就去吧,別讓那幫諫臣,又嘮叨個沒完。”

韓九知道那幫大臣在嘮叨什麽,馬順,八成是把劉蘊給滿門抄斬了。

韓九眼看著王振跟在朱祁鎮後麵,走出去。她回頭喊田小帛。“小帛,跟我走。”

韓九扶在柱子後麵,聽著前麵的吵雜聲。簡直比菜市場還喧鬧!

外麵的大臣,她也認不全。就聽見一個喊的沙啞的嗓子,仍然在據理力爭!喊的喉嚨都要破了,還在喊。

“皇上!馬順欺君罔上!依附王振,屠殺朝廷大臣,昨晚,劉大人一家被滅門啊!試問,劉大人赤膽忠心,他一家遭屠,皇上若不嚴懲馬順,王振,臣等心寒啊!誰還敢再為朝廷效力啊!”

“皇上,李大人所言極是!王振,馬順,實乃朝廷大患!不得不除啊!”

一幫大臣吵吵鬧鬧,都在請命。“皇上,為劉大人平反,讓他泉下安息吧。”“皇上……”“皇上……”

韓九聽得頭都疼了,這麽一幫大臣此刻就像是一群怨婦,哭哭嚷嚷!韓九雖然不想聽他們說這些話,但是,她是真的為劉蘊可惜。狀元出身,不折不扣的鐵膽忠臣。

而且,殺個人,以一儆百,是他們五個一起商量的結果,馬順也不過是個棋子。

韓九正出神呢,一個雄渾的聲音響起。“皇上,這幫文臣,竟然胡亂指認!你們誰看見是錦衣衛,是馬順動的手?”

看來這是王振黨的人,這個時候出來,這不是找死嗎?剛剛說話的那幫大臣,竟然不顧朱祁鎮還坐在上麵,公然地開罵!

“你這個畜牲!閹黨!”“你怎麽敢說這種話!”

“你不怕下地獄嗎?”“你就該和那閹人一樣,斷子絕孫!”一片混亂!韓九似乎還聽見的有什麽人倒地的聲音。

還起動手了?!韓九按耐不住,向前走幾步,一看究竟。

不看還好,一看就看見自己最不想看的人。

朱祁鈺穿著一身紅色朝服,站在中間的位置,左右兩邊的人,哪裏還記得自己是文臣儒生啊?徑直衝上去,拳頭亂揮,那白皙的手腕在空中一來一回,在一陣藏青色朝服間,尤為顯眼!

手裏那塊象牙笏板,簡直成了攻擊武器!兩邊啪啪啪啪的撞擊聲,那叫一清脆啊!

朱祁鈺居然敢站在中間?韓九冷漠地看著朝堂上的鬧劇。她看不到朱祁鎮的表情,此刻,估計這皇帝

一臉茫然,看看亂成一鍋粥的大臣,再求救似的看看身邊站的的王振。王振肯定也是剛剛知道劉蘊的事情,估計在思考怎麽處理,這種,突如其來的“好事”!

朱祁鈺站在中間,攔著這幫不要命的大臣。“李大人!你們冷靜點!這裏,這裏是朝堂啊!你們大打出手,天威何在?!”

他扯著嗓子在喊,手上功夫也不敢鬆懈。最起碼這幫大臣還是不敢打他的吧。

他又對身後這幫人吼道:“你們竟然也敢胡鬧?!退下去!”

有些腦子清醒的大臣,趕緊來幫朱祁鈺攔著這兩波人。

哈哈哈,韓九從心底裏大笑,眼睛裏蕩漾的也全是赤裸裸的嘲笑。這漢人,竟然敢說自己讀聖賢書,君子動口不動手。結果,所有頂尖的讀書人,狀元,榜眼,探花,舉人……在朝堂上揮袖子?

可笑!在瓦剌,大家要是想動手,肯定是公正公平,好好打一場,哪裏像他們?

“你們夠了!”朱祁鎮也看不下去這個情景了。當他這個皇帝是死的啊?

事與願違,下麵還是唾沫拳頭亂飛。一幫人跟著朱祁鈺一起拚命攔,好不容易分開兩邊的人。

韓九抬頭好好看看,不少人都鼻青臉腫,就連朱祁鈺也不慎遭到意外,他的額頭,明顯有塊淤青。

朱祁鈺向朱祁鎮行了一個禮。

侃侃而談:“皇兄,現在有兩件事情。劉蘊被殺是一件,這,一定要查!他為什麽被殺?誰殺的?還有一件,就是他們指責李大人他們誣陷錦衣衛。按輕重緩急來分,肯定是劉大人的案子更緊急。但是,這兩件事情,密不可分,甚至就是一件事情。臣弟想,既然,錦衣衛馬順和司禮監王振在這件事情上有嫌疑,這事,就不能讓錦衣衛和東廠去調查。”

朱祁鎮問道:“那郕王,有何見解?”韓九也在想,這個朱祁鈺會找誰來查這個案子?不管是誰?這都是個燙手山芋,一旦接手,八成會像劉蘊那樣,被抄家啊!

“臣弟自薦!願為皇兄分憂!”什麽?!

韓九的驚訝之情不亞於在朝堂上站著的所有人。朱祁鈺好歹也是藩王,皇帝的親弟弟,閹黨再猖狂,也不能公然殺了他啊。他怎麽把這種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韓九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從遠處隻能看見朱祁鈺的額頭,他在彎腰。

真是,別以為你是王爺,王振就對付不了你。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即使這麽想,韓九仍然為朱祁鈺捏了把汗,百感交集,有刮目相看?有心驚膽戰?有深深惋惜嗎?

接下來,韓九也沒有繼續看了,她搖搖晃晃地走出來,田小帛扶著她,回到乾清宮。

她坐在那裏,一手托腮,明顯在沉思,田小帛也不敢打擾她。

王建悄悄地從門口探個頭,咦?怎麽田小帛和韓九呆在一起?他心情又不好了。剛剛馬順告訴他,昨晚血勝夕陽紅的時候,他可興奮了,現在,興奮早就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還是進去了。田小帛一看見他,先害怕

地咽口唾沫,再小聲地告訴韓九:“九姑姑,王二公公,來了。”韓九托著腮的手從臉上移開,在空中,隨手一揮,“你去。”說完又把手墊在腮幫子下麵。“把新進貢的茶葉拿來,皇上很快就會下早朝了,要喝茶。”

田小帛一曲膝蓋,樂顛樂顛地走了。

王建咬咬牙,坐在韓九旁邊。“怎麽樣九姑姑,開心嗎?馬順做事,一向讓人放心。”

“我還要問你呢?誰去不行,偏找他!他那個性,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有沒有去朝堂看看?”

“沒有啊。我怕被打。”王建靠近韓九的臉,小心翼翼地說:“劉蘊這種人。不能留!這種人越少,對你們越有利。朝堂越亂,對你們,越有利!你別在這種時候犯你的惻隱之心!”

“謝,王二公公,提醒!”

田小帛手裏捧著一袋茶葉,走在路上。成英跟她打招呼。“田姑娘。”“成公公。”她想起來,韓九叫她離他們遠一點。

田小帛笑容僵在臉上,倉促地收回來。“我先走了。”“哎,你怎麽了?今天這麽忙?”成英可想多和她說幾句話,這麽漂亮的美女,真的不多見。

“那個,我要去給九姑姑送茶葉呢。”

“九姑姑?”一提到這個女人,成英就生氣,要不是她,他能挨一巴掌嗎?

“田姑娘,你離九姑姑遠點!她不是什麽好人!聲名狼藉!”

田小帛停了下來,眉頭一皺。“你說什麽呢!”

成英看田小帛臉色不對。“怎麽了?實話!”

“你懂什麽?九姑姑是好人!”田小帛撂給他這麽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韓九送走王建,見田小帛還沒有回來。就出去找她。馬上皇帝就要回來了呀。

她一出去,就看見一個紅色的身影。才回來啊?去哪裏了?

她伸手就拉住眼前這個連臉都沒有完全出現的人。“你去哪裏了?這麽慢!”朱祁鈺的領口被一隻玉手拉進去。“誰?!”

韓九一聽聲音,立即放手。“參見王爺,王爺贖恕罪。”

朱祁鈺心情已經很不好啦!在朝堂上,推推搡搡,他一個人攔一幫人,幸虧有幾個腦子還清醒的人幫他的忙。要不然,他肯定會受重傷的。

“真是倒黴。你們!”朱祁鈺想說來著,但是又是硬生生憋回去了。

韓九知道,他又想刺激她,罵她是閹黨。女人不發威你當我是母豬啊!

“王爺,您頭上怎麽了?”朱祁鈺心裏暗罵她:臭丫頭,你不明知故問嗎?

朱祁鈺沒有回答她,隻是瞪著她。恨不得直接把眼珠子摳下來瞪著她。

“你瞪我幹嘛?你的臉又不是我打的,劉蘊又不是我殺的。你的眼神這麽凶,以後,你的王妃怎麽辦啊?”

韓九一挑眉,一個輕蔑的笑。哼!

朱祁鈺白了她一眼,懶得跟女人說話。他徑直走進去找朱祁鎮了。

田小帛姍姍來遲。“九姑姑,我回來了。”“行,去泡茶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