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十一節滅門

韓九氣的鼻子都歪了,晚上也沒有去當差,把差事隨便交給一個宮女,自己徑直回房間了。

她一推開門,兩個笑靨如花的臉龐看著她。韓十站起來問她:“姐姐,今晚不是你當差嗎?”

“我,不想去,明天去吧。”韓九坐在凳子上,倒了杯水。看都不看另外一個女人,隻說了這麽一句:“十兒,你安排一下吧。”

“是。”韓十走到田小帛身邊告訴田小帛。“你以後,就跟著我姐姐吧。寸步不離,就像我這樣,好好聽話,我們姐妹不會虧待你的。”

田小帛想起今天那個宮女,拖著她,把她拽到韓十麵前。韓十問她們:“這是做什麽?”

“十姐姐,九姑姑說把她送到你這裏學規矩,說她要有速度。”韓十聽這話不對勁,速度?

“你把事情,全都從頭說一遍。”

“是。就是今天九姑姑伺候皇上,這個丫頭端著茶,一直沒有進來,九姑姑出去看,王二公公也在。王二公公說要是懲罰她的話,就可以代勞。九姑姑的脾氣哪裏肯?一個耳光,扇的我都嫌疼。”

“行了,我知道怎麽回事了。你走吧。”

韓十等她走了之後,關上門,扶起田小帛,像韓九那樣,給田小帛溫柔地上藥按摩。

田小帛聽到韓十給她的解釋,才知道,韓九是為了救她,才打她,把她送到韓十這裏來,躲避王建。

韓九終於願意救她了。

田小帛“咚”地跪在韓九麵前。韓九眼皮抬都不抬,隻是冷冷地問她:“做什麽?”

“九姑姑,奴婢真的感謝您!您的大恩大德,奴婢……”“夠了!我不喜歡聽。不過……”

韓九低下頭看著她:“我希望,你以後和成英走遠點。否則,王建會對他怎麽樣我可管不著!還有,像他這樣,什麽都說實話的人,在宮裏會死的很慘。今天,他兩次駁我的話,要不是因為我急著給皇上端茶,我一定,好好跟他玩玩!讓他知道,千萬別惹我!”

田小帛點點頭。“我一定,謹記您的話。”

韓十拉著田小帛的手臂,“好了,起來吧。從今晚開始,你就和我姐姐,睡在一個房間裏。夜裏,要是我姐姐要喝水什麽的,你要起來倒啊。”

“嗯,我一定,會伺候好九姑姑的。”

“既然,這樣,你們都洗洗睡吧。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韓九來到錦衣衛這裏,裏麵的人不讓她進去。嗬,搞什麽!

她舉起右手,“閃開,我找王山。”

一個錦衣衛親自領著她,去見王山。

“九姑姑,你怎麽來了?”王山喝退所有人,請韓九坐下來。

“王大人……”

韓九睡在床上,想著今晚和王山的談話。

她手指

緊緊抓著被子,這床被子絕對暖和,但是她的身體此刻卻寒冷如冰。

宮外,劉府。梅花木雕刻的廳堂上燈火通明,中央的檀香緩緩氤氳在這沉悶的空氣中。一個男人站在庭院裏,看著自己親手栽的梅花。時值深秋,隻有遒勁的枝丫在幹癟癟地訴說著精魂。

劉蘊本來就年近四十,因為操勞,胡子都有些泛白了。他摸著自己的胡須,風雨不動,寵辱不驚。

他的府第裏,全是錦衣衛,一排排的,手抓繡春刀,身掛黑披風。把他的府第,圍個水泄不通。

府裏的仆人,老老少少,劉蘊的家室,妻妾子女,不分主仆,全都抱在一起,跪在廳堂內,瑟瑟發抖。劉蘊獨自站在自己的梅樹前,沒有一絲恐懼。

寒風凜凜,劉蘊的家人,不禁蜷縮得更緊。比這寒風更令人寒冷的是,錦衣衛的尖刀。

一頂黑色的轎子,從燈火處,從大門口,被人穩穩當當地抬進來,劉蘊一家都望著這頂轎子,仿佛在看陰間來的黑無常。

轎子裏的人,沒有下來,但他的聲音穿透轎子,每一個廳堂裏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劉大人,您認罪嗎?”一個稚嫩的男聲在寂靜之中響起,擲地有聲!“我父親,做了二十多年的官!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百姓!你們胡說八道!我父親哪有犯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這幫畜牲,跟著王振,遲早下地獄。你們看看你們的刀,遲早會架在你們的脖子上!”

他的母親要嚇死了,趕緊拉著自己的兒子,讓他跪下來。“別亂說了,你要害死你爹嗎?”

他推開他母親,說出了一句,不該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成熟。“今晚這種情形,娘,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們全家的!既然要死,我一定要站著死!”

劉蘊身為一家之主,手背在身後,沒有說話。

馬順還沒有聽到劉蘊的聲音,掀開一小角的轎簾。偷看劉蘊的表情。

“劉大人,您怎麽看待您小少爺的話呀?”劉蘊伸出一雙老手,撫摸著自己的梅花枝幹。暗自惋惜道:“可惜,沒有等到,你今年開花。”

劉蘊回頭看看他最小的兒子,他才十四歲,站在那裏,還是略顯稚氣。一張小臉上,都是無畏的勇氣。就這個兒子最像他,血氣方剛,正氣凜然,每當他被閹黨氣的頭昏腦脹的時候,這個兒子總是會出來,寬慰他。

如今,還是他最懂自己心中所想。其他的兒子,雖然都已經考上秀才,偶爾也附和他,表達對閹黨的痛恨。但是此刻,都害怕地跪在那裏,鼻子眼淚一大把。

唉,能不能,隻殺他一個?即使,他知道這不可能。

“馬順,我劉蘊,頂天立地,死也要死得其所。你告訴我,我犯了什麽罪?”

“你?勾結地方大臣,結黨營私!心懷不軌。”“

哈哈哈!”劉蘊一聲大笑,男人爽朗的本性,在這一聲笑中,淋漓盡致!陰沉的天地,被他劉蘊打破,一個甘心為閹人做牛做馬的畜牲,竟然說他,結黨營私!好一句結黨營私啊!

韓九迷迷糊糊睡著了,她又仿佛醒著。手指緊緊捏著被子。手縫間,涔涔汗漬沾濕棉被。

她一遍又一遍夢到今晚和王山的對話。

“王大人,劉蘊死了可以,但是,他的家人呢?不能趕盡殺絕,否則,那幫大臣,一定會群起而攻之的。”

“九姑姑,我已經讓馬順去做了,他的個性你知道的。一向張揚,這次,不知道會不會滅他滿門,再燒把大火?”

“既然,你也知道馬順的個性,那又何必讓他去?”

“是,是王建建議讓他去的。他覺得不把事情搞大沒有效果,這種不刻意表現又能震懾別人的事情,馬順,最合適。”

“那他一家子?!王山,我獨自來找你,就想讓你想想辦法,他的幾個兒子,全是有識之士啊。殺了,不可惜嗎?留他們一命,讓他們為翁公做事!”

“九姑姑,這個時候,估計來不及了……馬順,已經去了……”

一把刀,一刀,隻需一刀!梅花樹上,濺滿忠臣的精魂!

“啊!”韓九從床上猛地被噩夢驚醒,一片漆黑,還好,是假的。

田小帛迅速爬起來,披上件衣服,借著月光走到桌邊,點燈。

“九姑姑,您怎麽了?”“別說話,給我倒茶!涼茶,涼的!”

田小帛本來還說要給她去重新倒熱水,現在看來不必了。

韓九一口涼茶下肚,從喉嚨那裏,順勢而下的寒意,席卷了她的身體。喉嚨一下子喝了那麽冷的茶,有點腫腫的感覺,不過,身體舒服多了。

韓九倚在枕頭上,問:“什麽時辰了?”

“快要天亮了。”

天亮?“我知道了,熄燈吧,繼續睡吧。”“是。”田小帛回床上繼續睡覺了。

韓九沒有躺下來。

她獨自倚在黑暗之中,望著窗外,快要天亮了。明天的腥風血雨,她巴不得不要看見。朱祁鈺,於謙,朱祁鎮,還有王振。朱祁鎮會怎麽選擇呢?

黑暗之中,隻有在這裏她才不必擔心,這裏適合她現在的心情,適合她現在不能說的心。

困意襲來,韓九自己都不知道,怎麽睡了。

直到早上。

房門被韓十“嗙”地撞開,“不好了,姐姐!”韓十一看,韓九竟然坐在床上睡著的!

田小帛也被驚醒。

韓九的心,跳動的異常厲害。怎麽會呢?這麽快就到天亮了?

“姐姐,你怎麽坐在這裏?”田小帛伸頭去看韓九。

“你們扶我起來,我要梳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