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帝翻皇掌鎮神鵬(5)

恍惚之間,紀綱仿佛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隻是這個人的身影很是模糊的模糊。

“秦兄?”紀綱試探地叫了一聲。

“紀兄。”秦仲符道。

話語之間,模糊的視覺感消失了。

秦仲符,如不測之淵,站在了紀綱的眼前。

“十年不見,秦兄的音容相貌還是沒變。隻是武功進境至此,叫人不勝欽佩!”紀綱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感慨之情,心悅誠服地讚言。

“我沒有變,可紀兄卻變了。”秦仲符淡淡說道。

“是啊。是我變了……是我變了……”紀綱失落道。

“錦衣衛指揮使這個職位可以說是權傾天下。紀兄,自打你得到了這個位置,你的心已不再是昨日的心。”秦仲符的目光輕輕掃過紀綱的心,這份輕輕,是不屑的淡漠。

兩人漸行漸遠。也許這世上的人最討厭保留初心。也是,保留初心就像是那不占葷的男人,遭人鄙視的。

“紀兄,你我定是要見麵的。我也,在府裏恭候已久了。”秦仲符道。

“你,你知道我要來?”紀綱奇道。

“趙藏鋒這樣一個高傲的人都低頭認輸了,下一個,不就輪到我秦仲符了嗎。”秦仲符道。

秦兄還是一如昨昔的淡若風輕。這份氣度,放眼天下,無與倫比。”紀綱深深地歎氣道。

“你我不需贅言。說吧,皇帝有什麽條件。”秦仲符擺擺手道。

“陛下的意思,就是盼望秦兄退出紅塵萬丈,就和張真人一樣。”紀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知道了。你告訴皇帝,大明,是我父親熱血流盡的地方。他日有求,我定當毫不猶豫。”秦仲符道。

“秦兄高義,陛下定能理解感受。”紀綱重重地拜謝敬服。

其實,秦仲符在退出官場後,依然選擇插手政治,也是有些緣由的。其一是為了照全父親老部下的家人。其二是為了向巍巍的皇權抗爭,抗爭自己在官場裏受到的不白之冤。

但隨著自身境界的提高,漸漸的,對這一切也都看淡了。

隻是想放下,難矣。有些東西,拿住了,不是想放就能放下的。

而今這一次,雖是皇帝威迫,但也是一個全然放下的契機。

這一個契機,成全了皇帝,也成全了秦仲符自己。

繼趙藏鋒宣布天鵬會脫離公私合營這一階層後,又一則重磅消息徹徹底底的震驚了天下。

天下第一人秦仲符,宣布退隱江湖。

“秦府”,也就由此不存在了。

……

至此,天下人都且明白了一個人間最權威的真諦:

皇帝,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江湖,妥協了。

……

無塵居。

秦仲符正在自得自樂地修剪盆景。

秦楚宸心急火燎地趕到秦仲符的身邊,似有責問道:“爹,您怎麽能這樣,不跟宸兒說一聲就獨自決定了呢!”

“跟你說,你會答應嗎。”秦仲符依舊在剪盆景,頭也不回。

“不會!”秦楚宸想也不想回答道。

“那不就是了,你既不答應,我又何須多此一問。再說,秦府還輪不到你做主。”秦仲符的語調突然變得很冷厲。

秦楚宸悵然若

失,道:“一朝辛苦,如今已成徒勞。”

然而,秦楚宸又的惱羞成怒:“這千殺的紀綱,真不識抬舉!”

“住口!”秦仲符冷冷喝斥道,“皇帝派紀綱前來已經是很給我們麵子了,難道你想皇帝派遣朝廷雄軍來將秦府包圍不成!我們是凡人,不是神魔,是對抗不了千軍萬馬的。”

“爹,那我們就這麽……”秦楚宸心亂而叫。

秦仲符停下手中的剪刀,仰空長望,說道:“年少得誌時,唯恐流言蜚語招來禍身,不得不妥協退讓。這退的不甘,這退的有懣。心裏始終對朱明皇室有所怨言。因為一個開國功臣的兒子會受到如此惡意深深的誹謗,這豈不是叫人無比心寒。所以在練成神功之後,我就挾神功滔天之威與皇族針鋒相對。那一次,皇族不得不低頭退步。這口氣,也得以出了。”

秦仲符轉過身,正對著秦楚宸,歎道:“白雲蒼狗,世事難有安定的春秋。昨天你勝,今日我勝。又或是昨天我勝,今日你勝。都是正常的。今天,我退一步,闊了天空。既成全了皇帝,又未嚐不是成全了自己呢。”

“隻是這一次有那麽多官員因此而下馬,著實可惜。”秦楚宸道。

“可惜什麽,是可惜他們不再為我們所用嗎。”秦仲符並不同情道,“哎,宸兒。我們隻是在那些官員困難時扶了一把,倘若他們在為官期間做到端端正正,又何來今日之果。自己不作死,外人又豈有強加致死的緣由。”

“爹,這個江湖,您就這樣放棄主持了嗎?爹,您舍得嗎?”秦楚宸還是不甘心。

“有什麽舍不舍得。”秦仲符道,“江湖,從不會因為我們而不存在。江湖,更不會因為我們而不亂。因為這江湖,存在於人們的心中。如果內心不亂,江湖就不會亂。但這世間之人,太過於執著名和利,他們放不下,自然也就做不到心之坦然。神仙尚且內鬥一團,凡人又怎能不是。既然都是如此,我又何必庸人自撓,繼續主持呢。”

秦楚宸不語,但煩躁的心情還是藏掩不住。

“宸兒,爹知道,要你這麽年輕就學會看淡春秋煙雲是件很痛苦的事。但爹告訴你,武者,隻有摒棄俗念,才可愈走愈遠。出世和入世,都隻是在修心。隻有守心如一,保持一顆純淨的武者之心,才能通達一番新天地。就若張真人一樣。”秦仲符語重心長道。

“爹,那甯妹的仇就不報了?”秦楚宸問了另外的問題。

“錯!這個仇豈能不報!雖然‘秦府’不存在了,但和趙藏鋒的私人恩怨還未了結。他必須給甯兒一個交待!”秦仲符又是嚴肅地冷道。

“是。”秦楚宸道。

“對了,那個葉謙玉找著了嗎?”秦仲符問道。

“還沒有,葉謙玉好像從人間消失了一樣。”秦楚宸搖頭道。

“繼續去找,不論如何都得把他給找出來!”秦仲符下了死命令。

“是。”秦楚宸點頭道。

秦仲符不再理續秦楚宸,絕塵地走了。

秦楚宸沒有走,依是站在原地。他攥緊拳頭,死死用勁。

……

“公子,你別喝了!”祁倩倩勸道。

“來!倩倩,咱們再幹它一杯!”秦楚宸舉起酒杯,迷迷糊糊說道。

祁倩倩沒有再陪他放縱喝酒,而是站起身,一把從他手中奪走酒杯,並將之摔在地上,冷冷地芥視道:“秦楚宸,你就是一個

孬種!你就是一個慫貨!”

“我慫貨?我孬種?我慫貨!我孬種!我慫貨。我孬種。哈哈哈……”秦楚宸不斷地臭罵自己,不停地譏笑自己。

他悲愴了,最後竟是嚎啕大哭起來:“嗬嗬哈哈哈……‘秦府’沒了,我他娘的活著還有什麽意義!我他娘的就是一個天大的孬貨!”

“公子,你別罵了!你別罵了!”祁倩倩走到秦楚宸身後,彎下腰,從後麵抱住秦楚宸的頭,也跟著難受地哭道。

“爹!你不是自詡自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嗎,怎麽現在碰到一點困難就這般怯懦了?啊?你這個天下第一就這麽去他娘的懼怕朱棣嗎!”秦楚宸語不驚死人不休,歇斯底裏地喊著似像的醉話。

“公子,慎言!慎言!”祁倩倩趕緊叫停道。雖然芸思倩居位置很隱蔽,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還是很忌諱的。

“去他娘的慎言!爹他自個怕,我卻不怕!反正在眾人眼裏,我不過是一個所謂的富二代分子而已,沒有人會特別在意。可朱棣太過可惡!‘秦府’一沒造他的反,二沒殘害老百姓,何來礙著他了?他又憑什麽來封殺我們‘秦府’?”秦楚宸突地將桌子上的酒菜推倒在地,質問祁倩倩。

這通質問,其實還不如說是在控訴。

祁倩倩哀歎一聲,說道:“就憑他是皇帝!就憑他可以掌控百萬大軍!你父親不是怕死。你父親之所以選擇退出江湖,說到底還是為了你!”

“為了我?”秦楚宸指著自己,張大眼睛向祁倩倩反問,“如果他真是為了我,就不會選擇讓‘秦府’退出江湖!”

“哎!你父親是不想你和朝廷官員繼續來往。你‘秦公子’的名頭在貴圈裏是出了名的響亮。可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害怕。賄賂朝臣是大罪,本是要追究的。你現在安然無恙,可見皇帝已經很給你父親麵子了。如果公子還是像往日那樣,為了生意而照做出官商勾結的事來,那皇帝就不會再給第二次活著的機會了。所以你父親審時度勢,幹脆解散‘秦府’,讓‘秦府’從江湖消失。這樣,皇帝才能安心。你的安全,也才得以保障。”祁倩倩歎息道。

“嗬嗬嗬……我不需要他來保護……我不需要他來保護……”秦楚宸又哭又笑,連鼻涕都流出來了。

現在的秦楚宸,哪還有翩翩公子的氣派,反倒像是個落魄買醉的瘋癡漢。

“沒想到我秦楚宸也會有這麽窩囊的時候。這一盤棋,嗬嗬嗬……誰都沒有贏。”秦楚宸搖搖頭道。

“白子和黑子都沒有贏,贏的卻是藏身在幕後的黃子,這才是真正的漁翁得利。我們自以為可以算計他人,反而倒是被人利用來算計。哎,當今這位皇帝不愧是靠造反起家的皇帝,我們所有人,都太稚嫩了。”祁倩倩無不服氣。

“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們這叫做自食其果。他這一翻掌,直接死死碾住了兩個不世出的王者。王和帝,確實是不能相比。但我,絕不可就此認輸!‘秦府’,不會就這樣窩囊的從世上離開的!”秦楚宸又再度燃起了自信的火焰。

“公子,難道你要……”祁倩倩驚呼一跳。

“你等著瞧好了。‘秦府’依舊會在……”秦楚宸鬼魅一笑。

秦府依舊在,隻是“秦府”能不能重出江湖卷土重來,尤未可知,尤未可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