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波風息一波又（1）
磬聲、箏聲、簫聲、笛聲、箜篌聲、篳簟聲、笙聲……
跳玉撼珠的沉醉！
女曳舞動，彩袖飛帶，美奐美仙。
飄然轉旋回雪輕，嫣然縱送遊龍驚。
好一支霓裳羽衣舞。
霓裳羽衣舞是唐朝的宮廷樂舞，安史之亂後曾一度失傳。好在南唐後主李煜和其皇後周後憑借自己過人的音樂天賦將之複原，這才使得這支聞名天下的唐舞得到傳承。
趙藏鋒一個人端坐在高台寶座上，靜靜地欣賞台下歌伎所帶來的這支舞蹈。
驀然間，出神了。
……
“鋒兒，你是趙家的人，你身上流淌的是趙家的鮮血。所以你要記住……記住……在這個大爭亂世，隻有建立自己的勢力，才能，才能……推翻蒙元，複我趙宋江山！”趙藏鋒的母親在病危時刻，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說道。
“娘！娘！”年幼的趙藏鋒淚如雨花而下。
……
擦幹眼淚，將母親安葬，趙藏鋒跪在墓地前，指天發誓：“娘，鋒兒一定會驅逐蒙元，還我大宋漢人天下！”
這一年，他七歲。
之後，趙藏鋒不懼兵荒馬亂，隻身一人踏遍千山萬水。不斷的向高人討習武功，最後靠著自己超高的武學資質和不屈堅韌的意誌，在這一片亂世江湖中闖出自己的名聲，並且創立了天鵬會。
這一年，他十六歲。
隻可惜，樂極生悲。
趙藏鋒心愛的女子桑兒被誠王張士誠的部下強擄當妻，桑兒不從，自殺而死。
這一噩耗給予趙藏鋒沉重的打擊。
一時間，他一蹶不振。
剛建立不久的天鵬會麵臨著分崩離析。好在簫金剛和屠淨當機立斷，殺了不少叛變者以儆效尤，才使得這個組織浮躁的人心靜平下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相士褚應瀾來見趙藏鋒，給示了趙藏鋒“乾龍帝運因天失，王霸中興於朝外”的批言。
褚應瀾的意思是：你趙藏鋒本為帝王之姿，無奈生不逢時。今天下三分，朱元璋、張士誠、陳友諒已成氣候，你已無做皇帝的機會。不如投靠一方，才有壯大勢力，成為江湖霸主的可能。
麵對失去的天時地利人和，趙藏鋒思慮再三，最後隻好歎氣歎命，接受這個批言。於是便率領自己一手打建的天鵬軍歸順了朱元璋。
這一年，他二十一歲。
再之後，親率天鵬軍與陳友諒大軍血戰於鄱陽湖……還有親手殺死了逼死桑兒的將領，替桑兒報仇……
再之後，朱元璋掃蕩群雄，稱帝建國，國號大明。
趙藏鋒自己，也被賜封為天鵬王。
這一年，他二十五歲。
……
再之後，也就是近期的那些事了。
……
自己堂堂一個皇族後裔，竟被一個後輩折辱至廝，豈可忍受！
想到這，趙藏鋒再也提不起看舞蹈的興趣了。這一刻，他隻覺得：台下舞動的歌伎，就是亡國的符號。台下奏響的樂聲，就是亡國的靡音。
“停下！你們都停下！本王不想聽到這些聲音！你們還不趕緊給本王滾開！”趙藏鋒霍地站起，揮手瞪視怒吼。
刹時間，樂師、歌伎紛紛嚇作一團，倉惶逃走……
看到這些“亡國人士”帶著煞白之色逃走，趙藏鋒拂袖冷哼，重重坐下。
“幫主……幫主，這些人怎麽一個個都嚇傻了的逃走？”剛走進殿門的簫金剛不解道。
“不用管他們。簫金剛，石乳洞裏的兵器怎樣了？”趙藏鋒見到簫金剛回來便問道。
此話一出，剛才還在詢問別人臉色煞白原因的簫金剛，自個也都跟著煞白了。他慌忙跪下，以不可思議的表情說道：“幫主，石乳洞裏的兵器，沒了！”
“你說什麽？什麽沒了……”趙藏鋒再一次霍然站起。
“幫主，石乳洞裏的兵器真的全沒了！”簫金剛的聲音顫顫巍巍。
“哐”的一聲，趙藏鋒的大腦猶似被人一陣重擊而巨蕩。晴天霹靂的震蕩。
“咚”的一聲巨響，原來是趙藏鋒突然坐下發出的聲音。
“怎麽會……怎麽會……怎麽可能……怎麽可能……”趙藏鋒各種細喃，各種細喃。
簫金剛也很無話，特別是他當時在石乳洞裏的樣子，就跟活見鬼般的不敢相信。
畢竟那是兩間石室的兵器啊！兩間石室的兵器啊！這些兵器足夠組建一萬人的精兵了！
“幫主，屬下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將藏兵器的事情告訴他人。”簫金剛倒是先開起口為自己解釋。
“你起來吧。”趙藏鋒抬手示意，並道，“本王當然不會懷疑你。畢竟這件事傳開出去，連你也活不了。”
“那……又會是怎麽一回事？為何兵器會不見了呢。”簫金剛起身後驚奇道。
“你仔細檢查洞裏了嗎？”趙藏鋒問道。
“檢查過了，但就是什麽痕跡也沒有。”簫金剛道。
“當真什麽痕跡也沒有？”趙藏鋒緊眉細問。
“當真。”簫金剛十足肯定道。
趙藏鋒思忖了一會兒，說道：“能打開石乳洞大石門的人就已極少。你剛才說沒有留下一丁點痕跡是不現實的，想要銷毀這麽多箱子兵器，不可能不留下痕跡。隻不過是對方武功太高，能隱藏自己的痕跡。像你這種曆來粗心大意的人自然是察覺不出。”
簫金剛老臉霎紅，羞愧得很。
趙藏鋒沒心情關注變臉的簫金剛，而是在想：“這石乳洞的秘密，我連屠淨都沒告知。當年運兵器的人也都被我殺光滅口。可以說這個秘密也就隻有我和簫金剛兩人知曉。但是現在兵器消失無蹤了，又會是誰有這種神鬼莫測的手段呢？”
“幫主……幫主……”看到沉思的趙藏鋒，簫金剛叫喚道。
“什麽事。”趙藏鋒下意識回應。
“幫主，屬下大膽猜測，這事十有八九是朝廷幹的。也許朝廷一直就想動手鏟除我們天鵬會，隻是缺個借口，故而老早就在暗處盯上了咱們。哎，真是流年不利啊！”簫金剛直話直說了。
“朝廷……”趙藏鋒暗道。
忽的，趙藏鋒倒吸寒氣，把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回想一遍，最後將之串聯。
青甲玄龜、火靈珠、兵器庫，這分明就是一條線！
這是在設計本王哪！
嘶！
“是啊。除了朝廷，誰又有這個本事呢。就連我們的老對頭
都不得不退隱江湖以求自保，想必這就是朝廷布下的局了。”趙藏鋒自譏一笑。
話音畢絕，趙藏鋒蒼老很多，很多。
他的心，真的是蒼老了，真的就是在這一刻蒼老了。
“那，那我們豈不是死定啦！私藏軍械形同造反，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呀！”簫金剛捉急不已。
“住嘴！你慌什麽！你是豬腦子嗎！如果朝廷真的要追究，我們還能活到現在？”趙藏鋒嗬斥道。
“行了，你先下去。這件事，讓本王好好想想。”趙藏鋒不快道。
……
夜晚，趙藏鋒熟睡著。
一段曾經的畫麵凝聚成夢，敲開了他的意識大門。
年輕人，我送你一句批言：
乾龍帝運因天失，王霸中興於朝外。
此中真意，你且好生琢磨。
此乃上半句批言，下半句，四十年後再來找我要吧。
你一定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
啊叫一聲，趙藏鋒睜開雙目。
剛才耳畔裏回蕩起當年的預言。
心坎不由地搖晃。
如此看來，我必須去找他了！這就是命啊！
趙藏鋒暗暗一歎。
從鬆江府到貴州需要橫跨江西、湖廣，也就是曾經的荊楚大地。路途之漫遙，可以以長江做做參考。
趙藏鋒就是要完成這一路程。如何去？“飛”而去。
趙藏鋒的輕功也算是“追雲踏夢”的層次，所以不出幾天便趕至貴州的一處瀑布下。這處瀑布現下還極少人知曉，但後世則不然。因為後世人管它叫黃果樹瀑布。
霧淼煙波際，何可去使流？
銀劍披白斬，疑瀉天池水。
碧波之上，趙藏鋒輕輕穩立。護體的真氣把靠身的水霧排散開去。打從遠處去看，趙藏鋒仿佛就是懸浮於空中。
湛若仙君！
但此刻的他，謙卑恭遜，萬萬不敢自認為仙。
隻見，趙藏鋒對著大瀑布鄭重無比地鞠躬，謙卑道：“前輩，小子趙藏鋒前來拜見。”
沒人回應，卻有奇象出現。
彌漫四周的霧氣逐漸散去，瀑布卻仍舊撞蕩著湖水，隻是這強有力的撞擊不再生出水霧，甚至於瀑布衝刷的聲音也被屏蔽消失。
恐怖！
滲人！
這還是武術嗎！
這根本就是仙術呀！
趙藏鋒遍體生怵！
他的手腳停滯不能動，好似大地的引力驟然增加，牢牢把他按住。但他依卻立浮於水，不會下沉。
這個時刻，他大腦混亂，對這種未知之事顯得恐慌異常。
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一道蒼老衰悴之音從瀑布間傳來：
“四十年了，你果然不出所言的來了。老夫當年就說過，你注定是要來的。”
這滄桑滿天的憔悴之音進入到趙藏鋒的耳朵裏，接著趙藏鋒便看到了平生以來最為玄幻至深的景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