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子落語算在中(4)

“此事當然不尋常!想把江湖卷入黨爭,哼,能尋常嗎!隻怕這又是某人玩的一出苦肉計。”朱棣還是冷言冷語。

紀綱聽到這麽一說,立刻將兩件事聯想在一起,怔怔說道:“難道是……漢王的陰謀?”隨後又搖頭懷疑道:“這不可能啊!漢王自己就不擔心陛下的責罰嗎?”

“他還會擔心責罰?他連到雲南就藩都敢抗旨不去,他還會怕朕的責罰?還有,你在得到情報的時候,就沒懷疑過情報的來源嗎?”朱棣慍怒道。

“臣也懷疑過。這兩份情報都有種故意讓人查到的感覺。臣從來就沒有監視過太子和漢王,可以說他們做這些事,是完全可以不露其蹤跡的。”紀綱說道。

“所以,這明顯就是一場設下的局,專門給太子設下的局。”朱棣斷定道。

“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紀綱低首說道。

“朕問你,你認為趙藏鋒會和他們兩個聯合嗎。”朱棣問道。

“依臣看,都不會。”紀綱如實回道。

“趙藏鋒生於亂世,有著非一般的才能,為大明的建立,立下不小的功績,是一代梟雄。若不然,他也不會讓父皇賜封為異姓王。這樣的一個人,又豈會看得上朕的這些個不成器的兒子?既然看不上,就別談聯合了。”朱棣說道。

“陛下,好像這看不上和結盟聯合並不矛盾。他們之間虛以為蛇,相互利用,還是可以的。”紀綱說道。

朱棣搖搖頭,深深歎道:“你不懂……其實趙藏鋒和秦仲符都是一種人,天生的武者。天生的武者,自然就有天生的傲骨。這樣的人是玩不了政治的,因為他們太不屑於虛以為蛇了。他們的高傲,是接受不了同弱者的妥協。站著生,站著死,是他們的宿命。”

紀綱確實不懂,盡管他的武功也很了得。但他,從來就不是一名真正的武者。以前不是,以後更加不是。

朱棣說完後卻是在思想:“我曾經一度也希望自己是剛才話裏的那一種人。我也想過,也認為過自己是那樣的一種人。但現在,已經不可能了!如果沒有這至高無上的權力,我什麽也不是。如果沒有這至高無上的權力,我可能已經死了。所以,權力才是我的護身符。再高的個人武功也隻能為至高無上的皇權服務。這,就是我朱棣的人生之道。我朱棣,生來就是要統禦天下的!”

沉默一段時間後,紀綱苦笑起來,說道:“那漢王豈不是自討沒趣。”

“朕的這個兒子為了爭儲,也真夠勞心了。”朱棣揶揄道,“恐怕他認為趙藏鋒一個江湖人是不敢拒絕他的。”

“結果趙藏鋒還是拒絕了。所以在被拒絕後就惱怒不止,便設計拉太子一同下水。”紀綱跟著說道。

“嗯。太子這些喜好本就不是秘密,找到裘五這個合太子胃口的人也不是件難事。太子和裘五結交,本意就是想在一起進行文學探究,這並無不妥。隻不過是那裘五目的不純罷了。就拿那幅範寬的《雪

景寒林圖》來說,以太子的為人,是不會收下的。這一點,想必裘五也知道。正因為裘五知道,所以才這麽做。裘五先把這幅畫拿去給太子,然後再把這幅畫給簫金剛,目的就是要暗中跟隨的錦衣衛懷疑。懷疑太子和天鵬會是通過一幅畫在傳遞不可告人的秘密。在這之後,裘五就死了。這人死了,豈不就是更令人懷疑。”朱棣推敲道。

朱棣再說道:“漢王很明白一個道理:如果錦衣衛直接將這些事告訴朕,朕肯定不信。不信,那就會徹查。一旦徹查,他拉攏趙藏鋒的事自然也就瞞不住。與其這樣,倒不如直接將拉攏的事情透露給錦衣衛,通過錦衣衛的口,大大方方的向朕承認,好讓朕拿他沒轍。”

“陛下,漢王這是要處心竭慮的讓太子和趙藏鋒扯上關係啊。萬一此事傳出,對太子可是大大不利。”紀綱急道。

“恐怕已經晚了,此刻消息定已傳出。紀綱啊,看來錦衣衛裏內鬼不少啊。”朱棣死死盯著紀綱,深深地一笑。

“啊!”紀綱跪地。大聲道:“是倪乘!是倪乘!他是漢王的人!”

朱棣重重的、冰冰的,哼了一聲,厲聲說道:“漢王和太子,朕自會處置。而你,如果不整頓整頓錦衣衛,小心那顆項上人頭。”

“臣知罪!臣知罪!”紀綱不停地磕頭道。

朱棣說對了,太子朱高熾和裘五的事已經在京城的貴圈裏激起千層巨浪。隻不過,這傳出消息的人,並非是倪乘,而是另有其人。

……

東宮。

朱高熾同楊溥、楊士奇、楊榮商討應對之策。

“三位老師,孤實在不知道裘五是天鵬會的人。這下子父皇肯定是氣極了。”朱高熾說道。

三楊互看了一眼,均露笑意。

楊榮說道:“殿下多慮了。以陛下的慧眼,豈會看不透此乃人為設下的局,其意就是要打擊殿下。所以殿下並沒有過錯,而陛下也不會有多大的處罰。”

楊士奇也說道:“是啊。太子主動和江湖人士勾結,有誰信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殿下這回是被人狠狠擺了一道。臣約莫,陛下會冷落殿下一段時間,但也隻是一段時間。因為在過年之後,陛下要出發北巡,屆時就由殿下監國了。所以殿下就且將此事忘記,安安心心的準備監國大事方為首要之務。”

“父皇要去北京?”這個消息令朱高熾一駭。

“不錯,此事過段時間必會在早朝上宣布。”楊士奇點頭說道。

“什麽時候去?”朱高熾問道。

“二月份。”楊士奇說道。

“二月份嗎,那也沒有多久了。”朱高熾輕聲說道。

“是啊。殿下,這一次的監國非常重要。切勿再給漢王他們有任何糾錯攻擊的機會了。”楊榮說道。

“孤知道。哎!有時候,孤真的覺得二弟和三弟很令人討厭!他們為了對付孤,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不知又有多少無

辜的人連累其中。”朱高熾憤慨道。

“殿下,漢王的陰謀注定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的。這一次權當買個教訓好了。”楊溥說道。

朱高熾哀歎了口氣,說道:“這倒是沒什麽。清者自清,孤並不畏懼。隻是這個裘五真的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哎!可憐啊!”

三楊再度互視一眼,均點頭說道:“殿下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朱高熾突然想到《孔子廟堂碑》,便問道:“三位老師,裘五的《孔子廟堂碑》還寄放在孤這,你們說該怎麽辦?”

楊溥說道:“殿下,裘五的心願就是將此碑帖交給一個能保護它的人,今世除了殿下又有誰呢?”

“可是……”朱高熾猶豫了。

“如果殿下還當裘五是朋友的話,就完成他的心願吧。雖然他欺騙過殿下,但在這件事情上,他是真誠的。”楊溥勸道。

“好!孤一定會好好守護它的。”朱高熾從內心燃起一股信念。

與東宮眾人的鎮定相比,漢王府裏的兩位仁兄,可就有些自亂陣腳了。

“哎呀!你能不能別老是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看著都令人煩急。”朱高煦不耐道。

“二哥!這都火燒眉毛了,能不著急嗎!”朱高燧停下來說道。

“什麽火燒眉毛,哪裏火燒眉毛了。”朱高煦反問道。

“那胖子和裘五的事都傳遍了,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們幹的。二哥,你說父皇會怎麽處罰我們!”朱高燧急個不停。

“什麽叫做‘我們幹的’?三弟,你這話可別亂說啊。是胖子自個交友不慎,被人逮著了把柄,怪我們了?我們隻不過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錦衣衛,僅此而已!”朱高煦大聲反駁。

“但問題是我們怎樣才能證明這個‘僅此而已’!裘五不明不白的死了,一切矛頭都指向我們。畢竟,攻擊太子這種事,除了我們,還有誰會去做。”朱高燧說道。

“哈哈哈……”朱高煦笑了一陣,大聲說道,“真是好笑!我們需要證明嗎?需要嗎?我們分明什麽都沒有做,何來證明!”

“二哥,那不證明咋辦,人言可畏啊!”朱高燧捉急極了。

“三弟,我跟你講,這種事,你越描,甚是越黑。你越想解釋證明傳言非真,人家就越是相信此是真的。”朱高煦解釋道。

“要是父皇徹查起來,那我去找趙藏鋒的事,豈不是要暴露了嗎!”朱高燧問道。

“如果這件事沒有被傳開,父皇肯定要徹查。但眼下已經被傳開了,而且還是鬧得沸沸揚揚,那麽此事的真相查與不查也就不重要了。因為眼下各方關注的已經不是事情的原委經過,而是對事情的處罰結果。尤其是父皇,他也不願意再起波瀾。所以即便你去找趙藏鋒的事情暴露了,也不打緊。再說了,我們也沒有把趙藏鋒給拉攏過來,慌怕什麽。”朱高煦向朱高燧開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