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子落語算在中(3)

“可以大膽假設。裘五買《雪景寒林圖》,其實是太子的授意。太子的計劃就是通過此畫來傳遞消息。裘五,雖說是富甲一方,但在太子這種權貴的眼裏,不過是一個跑腿傳話的角色,不入流的。所以太子正是要求裘五將此畫帶給簫金剛,再借簫金剛之手帶到趙藏鋒的麵前。”紀綱假想道。

“太繁瑣。”倪乘搖頭道,“太子何必用這個法子。”

“這個法子也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太子不可能和趙藏鋒見麵,故而必須找一個中間人,這個中間人隻能是簫金剛,而不是屠淨。因為簫金剛不像屠淨那般心機深沉,工於算計,所以可信度自然較高。而《雪景寒林圖》,一來可以作為給趙藏鋒的禮品,二來肯定是在此畫裏添上了一些秘密。哼哼。趙藏鋒是遠近馳名的大收藏家,對字畫也是十分的喜愛。太子送這幅名畫,正是投其所好。”紀綱詳道。

倪乘再次搖了搖頭,不怎麽的相信:“卑職還是難以相信這會是真的。老實說,太子根本不像是城府極深的人。”

“他越是這樣的人,更越是那樣的人。”紀綱自己也有所思悟。

倪乘突然想到了幾個人,但很不確定地說道:“大人,會不會是那幾個人出的主意?”

“也有可能。總之,你也不要再派人跟蹤了,這件事情就此為止。我得要準備準備,過幾日便向陛下稟告。”紀綱道。

“卑職明白。”倪乘道。

倪乘出了紀綱的辦公之地,暗自冷笑:“紀綱啊紀綱,想必你也正樂得此事成真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是巴不得太子倒台!哼!遲早有一天,你也會投效殿下的。現下就讓你繼續做個中間派。”

……

隻是沒過兩天,一則不好的消息傳到了紀綱的耳中。

“什麽!你說什麽?裘五死了?這是真的嗎?這怎麽可能!”紀綱大呼道,詫異極了。

“千真萬確!而且裘五的死已經在蘇州商界傳開了。”倪乘道。

“這好好的,怎麽死的?”紀綱問道。

“據說裘五一直是結代脈。這次是在爭論一樁買賣的時候動了火氣,突然死掉的。”倪乘道。

重哼一聲,紀綱冷冷說道:“哪有這麽湊巧的事。見完簫金剛不多久就死了。我看這分明就是有人在殺人滅口。這種事,我們錦衣衛可沒少做。所以想瞞過我,休想!”

“卑職也這麽猜測過,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天鵬會的人親自下手。”倪乘道。

“也許是,也許不是。總之裘五在這個時候猝死,一定是有人做了小動作。如我所想不錯,這個人肯定是使用了某種藥物,致使裘五的心髒在一定時期內紊亂不寧,一受刺激就會停止跳動。”紀綱憑著多年的經驗做出判斷。

“好手段。隻怕就連裘五的家人也都不會懷疑這是一場謀殺。”倪乘道。

“裘五的死,也正說明了此事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明天就進宮麵聖,將此事稟告陛下。”紀綱道。

……

翌日,武英殿中。

“士奇,朕欲過年後

出發北巡。”朱棣對著楊士奇說道。

“陛下是要去巡視新皇城的營建嗎?”楊士奇聽後也是頓了下。

朱棣點頭道:“不錯。這北京皇城的建設也有一年了,朕要親自去監工。另外,也是要震懾一下那些不太安分的蒙古部族。”

“陛下的決定,臣無異議。隻是這監國一事……”楊士奇欲言又止。

朱棣忽地咧嘴一笑,指著楊士奇說道:“你呀你呀……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不就是想說讓太子監國嘛。”

楊士奇低首說道:“陛下聖明。”

朱棣擺擺手,說道:“行了,別老是說什麽聖明聖明的。皇帝出行,太子監國理政本屬正常。朕也是想借此機會考驗太子治國理政的能力。他養尊處優貫了,不敲打磨煉一下怎行。就他現在這個樣子,朕是一點都不放心把天下交給他。”說到最後,朱棣又來氣了,言辭中帶有深深的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還請陛下消氣。常言道,玉不琢不成器。陛下的良苦用心,太子是能體會的。”楊士奇道。

朱棣“嗯”了一聲,便說道:“到時候還少不了你們幾人的輔佐。”

“臣一定盡心竭力協助太子。”楊士奇鄭重說道。

君臣二人又議論其他政事。談笑正歡之時,昌盛走進來稟告:“啟稟陛下,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有要事稟報。”

“紀綱嗎。”朱棣喃語間不忘看了眼楊士奇。

楊士奇即刻會意,道:“陛下,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朱棣擺手示意。

遂後,楊士奇退出武英殿,也恰好,在殿門口處撞見了紀綱。

紀綱看見楊士奇,主動打起了招呼,笑著臉,說道:“原來楊大人也有要事同陛下相商啊。”

楊士奇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喜紀綱的。但身處官場,抬頭不見低頭見,給人壞臉色是鐵定得罪人的。這得罪君子就罷了,可要是得罪了小人奸臣,那就慘了。這天天被小人奸臣惦記,再謹慎小心也是會翻船的。而紀綱,差不多是此類人吧。楊士奇素來穩重踏實,對於此類人當然是不願過多相交,卻也不想招惹得罪。

所以,還是得裝成和顏悅色說道:“是啊,不過我已經和陛下討論完了。紀大人,陛下就在裏邊等著你哪。”

“嗬嗬嗬,那好那好。楊大人,我就先進去了。”紀綱笑道。

楊士奇回頭望了眼急乎乎進去的紀綱,暗想:“看這紀綱匆忙的態勢,準沒個好事。哎!年底將至,不知道還會有何種不好之事發生。”

楊士奇的顧慮是對的,這不好之事確會發生,但不是在年底之前,而是在新年之後的事了。到那時,可有不少人要倒大黴了。

此乃後話,先不去談。眼下,再說紀綱麵見朱棣這一節。

“說吧,有什麽要緊的事。”朱棣看著焦急的紀綱問道。

“陛下,是關於太子和漢王的事。”紀綱慢聲說道。

朱棣的臉色霎時陰沉了下來,一字一句說道:“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他們又有什麽事!

“陛下,太子和漢王……”紀綱收住口,瞄了眼朱棣,繼續小心謹慎地說道,“太子和漢王都同江湖中的天鵬會扯上了關係。”

“你說什麽……太子、漢王都和天鵬會扯上關係?”朱棣兩眼直視著紀綱,目光如犀鷹,銳利無匹。話語是疑問,但給人的感覺更像是詰問。

“是的。”紀綱不避諱朱棣的逼視,從容淡定地說了兩字。

“胡扯!簡直是一派胡言!”朱棣怒地從龍椅站起。

這一聲叱喝可把紀綱嚇了一跳。

朱棣不緊不亂地走到紀綱麵前,渾似毫不在乎。卻不料當著紀綱,瞬間再次叱喝一聲:“朕不信!”朱棣罵後走了幾步,又回到紀綱麵前,指著紀綱冷喝道:“紀綱,你要再敢胡言,朕現在就殺了你!”

紀綱撲通地跪倒在地,泣不成聲地求饒:“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哪有膽子誣陷皇子。實在是……實在是……有一些事,可以證明啊!”

朱棣的皇龍之威可把紀綱懾怕了。別看往日紀綱在人麵前威風凜凜如大爺,神氣牛逼上九天。可在朱棣的麵前,頤指氣使?去他娘的扯淡!此時此刻,紀綱的模樣,那簡直比龜孫子還要龜孫子,比狗奴才還要狗奴才。

朱棣揮手示意紀綱起身。自個倒是閉了閉眼,深呼了一口氣,平靜說道:“他們到底怎麽回事,講。”

寒芒而現,著顯於一個“講”字,這一個“講”字已令紀綱冷汗頻迭。他必須字字斟酌,這不難猜想的,一字口誤,換來的或許就是一刀頭落的慘涼結局。

紀綱戰戰栗栗地站起身,把這些日子的調查結果,老老實實地稟報。不過,他和倪乘私底下的猜測隻字不提。也許是打算說的,但看朱棣的態勢,就沒膽子開口了。

朱棣凝思半響,說道:“紀綱,有什麽想法不妨說出來。”

哎呦喂,真無語命哀耶!

囧!

太囧!

太太囧!

紀綱心碎一地!甭想不說的,可朱棣就偏偏要他說,怎麽辦呢?

涼拌!

“陛下,臣……”紀綱不願說。

想得美!

“無論你說什麽,朕都赦無罪!”朱棣就是要他說。

冏!

紀綱真的很無奈啊!沒辦法,隻能說了:“是。陛下,臣在想,太子和漢王都在拉攏趙藏鋒。隻不過兩人施展的手段卻是不同。”

朱棣踱了幾步,停了下來,微微搖頭,說道:“你要說漢王去拉攏趙藏鋒,這還有可能。但太子……朕不信。”

“陛下,太子和裘五確實關係匪淺。難道陛下真的就相信他們隻是單純的學術交流嗎?況且,裘五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死亡,真的就隻是一個意外嗎?”紀綱柔和反問。

“哼!難道你還認為裘五是太子暗殺不成!”朱棣冷道。

“臣不敢,臣不敢。臣隻是覺得此事絕不尋常。”紀綱意識到自己有點玩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