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機鋒

小沙彌把三人領到別院廂房,便退了出去。駱夜走得困乏,廂房之內冷暖適度,倦意頓生,正準備仰頭就睡覺。殷成秀仍舊在哪裏細細沉思來往的細節,目視了一下小衛,小衛會意,走出了廂房。殷成秀試探地問道:“駱小哥可知道這幫和尚的用意?”

駱夜也懶得尋思,“就連他的名號都不知道,怎麽知道那幫和尚的想法。不過既然那幫和尚請他來肯定別有用意,難不成那幫和尚還有存心消遣人不成。看那位的麵色,也不善茬的主,打定主意,咱們見勢不妙就撤走。”

殷成秀撫掌大讚:“駱兄之意甚合我心,可惜我們門派之別,要不然肯定能結成八拜之交。”駱夜也不想怨自己剛才的話時猜得殷成秀的意思。

過了寶殿往後就是金剛菩薩的供奉之地,小沙彌領著錦衣公子穿過了經堂到了後門。打開門一看,還有一座佛堂小殿,殿內的供奉的是怒目金剛。錦衣公子施施然進入,一個和尚麵向菩薩畫像而坐,背對著錦衣公子。“有客自南方來,老僧有失遠迎了。”

錦衣公子冷笑一聲,仍舊沒有多說話。反而把目光看向殿內的四周,殿堂之內青煙嫋嫋,佛相莊嚴,怒目金剛以西方特有的油彩濃墨塗上,看起來更是栩栩如生。半天之後才說了一句,“拜這些一天到晚隻知煙熏了泥塑木雕便是求了內心的清淨心,老和尚,你們的祖師還說心若靜,則是無風無雨,不動如山。假借了這些物件,實在是無趣得很。”錦衣公子的語音有些怪異,似乎很久不說話,已經變得有些生硬,但是刻薄之意溢於言表。

“佛心即在,何妨外物,外物本在,我又何妨需要刻意。莫不是推了這些佛相就能成就了心中的大無畏,豈不是強求於心。”和尚不嗔不惱地說道。

錦衣公子話多了起來,言談之下卻是鋒芒畢露,絲毫不甘人下。“隻怕你那些修養都用在耍嘴皮子上了,難怪道門講了無為於心還能羽化飛升那麽十來人,你們佛宗也就隻有坐化,肉身登臨不了西方極樂。”

老和尚雙手撐地慢慢轉過身子過來,兩腿一直貼著蒲團。錦衣公子一看就知道,既然是和尚請自己來的,以和尚的心性斷然不會故作了高傲,擺起譜來,八成是兩條腿有問題。老和尚緊隨說道:“佛心既得,又何妨天堂地獄。老僧有腿疾在身,不能全力,施主還望莫要見怪。”

錦衣公子不語,目視和尚,詢問邀請自己來究竟是何意。“早知道我要來,便是這般接待禮數。莫不是和尚你們久居深山老林,以為脫了世俗

就能夠解脫這幅皮囊?”

老和尚避開了他的話,反問道,“施主自他方來?”老和尚的語氣雖然平淡得很,又變得珍惜起言語,不肯多說一個。六個字中仿佛已經把所請之意說盡。既是解答了錦衣公子的問題,又反向責難錦衣公子為何要他方來。

錦衣公子稍稍一頓之後,故作一笑,麵色更加冷峻,“也真是怪了,老和尚。你們都是都三千裏之外的西方傳來,反倒問起了我從何方來,難道不是可笑之極麽。你們的祖師來了傳了三年多年的道,我來說不定也是為了傳道。”錦衣公子大言不慚地把自己當成那個西方來的老和尚,似乎是要刺激一下和尚的耐性。

和尚依然不生氣,“老僧師祖自西方來,為救眾生苦難而來。施主可也是為了救世界苦難而來?”話語說得平穩,其中的火氣徒然攀上了一層。

“眾生苦難,說的好大的話。也不過是把這幫和尚的世俗之心磨滅了。也不盡然,指不定世俗之心也是更加重了。我來便是為了我,我度也隻度我自己。”錦衣公子一點都不畏懼和尚的機鋒責難。

和尚於是又把話題扯了回去,“施主來自是非之地,當做是非之觀,言談之處多多冒犯,還望施主不要見怪。”和尚變得客氣起來,說完那句語氣一變,“施主來自然是與我等無關,但是施主所來之地卻是與這九州大地之人關係極大,還請施主一一明示。”、

錦衣公子冷哼一聲,平靜地說道:“這便就是要逼我了。”反倒把剛才的氣勢收斂了一下,變得毫無煙火氣息,嘴角抖落的一絲淺笑將姣好的麵容襯托的出塵脫俗。

“當說之時不說也須說,佛曰眾生下地獄,不若我下地獄。”和尚的話不再客氣。

錦衣公子一點都不吃和尚的威逼,“隻可惜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說。和尚你若是有什麽招法,盡管來便是。”故意用了一個拙劣的借口來推搪,想要消磨和尚最後的耐心。

老和尚歎了口氣,沉默了一下,仿佛在回憶一些往事。“施主來的地方,我去過。”說話一字一頓,唯恐錦衣公子沒有聽明白一般。

錦衣公子的驚異神色乍現出來,他來的地方極為詭異偏頗,從來沒有聽說有人能夠活生生的穿過。如果和尚說的是真話,那麽他也知道那一條密徑,而且前提那些人肯讓出道來。老和尚緊跟說道:“五十多年前,老僧是青葉寺的出世修行弟子。那是佛心不定,意氣甚高,走遍了山南海北,隻有兩個地方沒去,那就是古荒和施主所來的地方。古荒雖然

凶險,但是隻要不進去,便對你無害。但是施主所來的地方卻不同,世人隻知道那裏固若金湯,隻有一些知道那裏並不盡然。老僧忍不住好奇,就進去了一次,這雙腿便是丟在了那裏。”

錦衣公子難得口氣緩和了一下,“能保住性命出來,和尚你當年的本事也不差。”

和尚一笑,竟然是毫不客氣地當下了這句誇讚。“我這雙腿送在那裏也算值得。九州的人可以不知道,但是該知道的人自然會知道。去了之後便把那裏的情形告訴了九州的一些修行大派,不知道後麵可有人進去了?”

錦衣公子頷首點頭,“也許有吧,我也不太清楚。九州已經不是以前的九州,相互之間勾心鬥角,為了點小事相互設計殘害,隻怕你們已經遠遠不是他們的對手了。已經又很多人忘卻了那個地方,卻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凶險遠勝於古荒。”和尚也並不怎麽稀奇,“無論九州是什麽樣的九州,修行人做的就是修行時。果真要是在此時出事,對於九州生靈並無半點好處,如今道門冥宗魔門和天道一派相互攻伐,哪有餘力去顧忌那些。隻攀施主將哪裏的事情細說一下,也好與各派人士交底,消弭這場內鬥之禍。”

錦衣公子不多說,顯然是拒絕了和尚的好意。“九州的事情九州人去處理,我們的事情也輪不到你們插手。想要找個借口來平息紛爭,也不是靠嘴皮子就可以的,你已經吃過苦頭了,那裏的事情自然有我們擺平,何況還有五千上古子弟看守在側。”

“施主既然冒險而來,肯定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老僧還是懇求施主將那邊的事情說道一二,為了萬千蒼生而舍棄一己之見。”老和尚並沒有知難而退。

“哦,九州都多少年沒在意那邊的死活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萬一有些差池,豈不是要落下笑柄。你們就繼續你們的紛爭,我們也隻管自己的死活,這麽多年都過來,再久一點也無妨。”錦衣公子再沒有半點要客氣的意思。

錦衣公子的話一說完,從怒目金剛的背後走出一個麵色鐵青的魁梧和尚,“既然如此,那就就在敝寺再多留一些日子。青葉寺風光正好,等施主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再走也不遲。”院子內四條灰白的人影淩空落下,堵住了四麵八方,將錦衣公子圍在中間。

殘腿和尚歎了口氣,“師兄,你這又是何必。”

青麵和尚麵色不改,“既然是事關重大,看這位施主也沒有想要說的意思。留些日子,也好讓大師兄帶著教導一下,修身養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