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掌 陌途

駱夜三人出了任州直奔向燕州,雖然殷成秀為人狡詐多智,論及談吐文雅,學識淵博,駱夜自愧不如。老骨頭倒是教了不少東西,多是旁門左道,占卜風水之類的雜學。殷成秀對於每一個地方的典故以及淵源如家數珍,雖然他算計了駱夜一次,但是畢竟沒有麵對麵的生死大恨。除了偶爾的提防之意,兩人倒也想出十分融洽。錦衣公子也跟他們一起上路,但是極少說話,就是說話也不會在其中插言,九州的風土人情似乎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一樣。雖有門派之別,殷成秀也沒翻臉的意思,樂意隻是小衛安排三人的吃穿住行。小衛也自得其樂,隻要殷大少爺不找自己的麻煩,跑跑腿自然也是分內之中的事情。

三人趕路走到燕州靠近洛州的清涼山時,殷成秀指著清淨幽深的清涼山說道:“裏麵有座青葉寺,傳說當年那個老和尚就是憑借一枚青葉橫渡了西邊廣大的沙漠前來九州傳教。這才有佛宗,綿延三千多年不敗,那個老頭子當真不愧是一代人傑。”

駱夜笑著說道:“人家是立地成佛的佛宗和尚,哪裏是是雙手沾滿血腥的豪傑。”

殷成秀手擺折扇一張,完全不顧大冷天的氣候,自圓其說,“那是他們自己太高自己的說法罷了,佛宗的和尚雖然吃素,可是他們的手斷卻不吃素。前朝皇帝花了多少年的時候才將佛宗的泛濫之勢遏製下來,現在倒好了,九州亂紛紛的,人家卻是靜坐山中觀虎鬥。”

“阿彌陀佛,公子言行無忌,言行無忌。佛宗清靜之地,怎盡是說那麽世俗之語。”駱夜早也注意到了有兩個和尚遠遠走來,隻是沒想到他們的耳朵這般靈敏。兩個和尚一老一小,說話的是老和尚,慈眉善目,胡須不長,但是開始斑白;背後的那個小和尚,長相極為白皙俊俏,年紀不過是十三四歲。

殷成秀正了顏色,上前施了個禮,“大師這話就說錯了,殷某自然是世俗之人,說的世俗之語,但是這清淨地又豈是我一個凡夫俗子所能夠汙垢的。當時說者無意,聽著有心。”

沒等老和尚開口,小和尚上前也不施禮,直接插嘴,“呔,這廝一口鳥話,可見離佛心不遠了。”駱夜以為殷成秀會氣惱,誰知他好不以為意。小和尚是打了個機鋒,相傳佛宗一個大師曾經去一個匪窩講佛理,匪徒漫口大罵,大師氣惱不過,說了那麽一句,讓整個匪窩裏麵的人都信了佛。

殷成秀雖然不信那檔子事,認為那是佛宗給

自己臉上貼金。但是這小和尚委實有些機變。“佛門說戒妄語,戒嗔念,小和尚你不施禮是為嗔念在心,濫用大師機鋒是為妄語在懷,平日裏可是師父這般教導。”故意看了看老和尚的窘相。

老和尚趕緊念了兩句,“罪過罪過。”小和尚絲毫不在意,“雖是佛門弟子,橋在彼岸,不點醒三千冤孽,如何得度。公子你心有羈絆,毫無佛心,我又如何以佛心度你。”

駱夜被兩人的狡辯說得無趣,頷首詢問大和尚:“大師可是青葉寺的,不知可否到寶刹一遊。”

老和尚搖了搖,“老僧也不是青葉寺的,老僧來自辰州閩南。”

殷成秀似乎又對他說的來處感興趣了,“大師兩人可是來自閩南四空島?”大小和尚點頭應答。殷成秀也沒有再去刁難,讓開了道路讓兩人上山去朝佛。

沉鍾石林的事情雖然鬧得很大,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道門的那幫老夫子反而沉寂得很,駱夜也不想提前趕到哪裏去等著看熱鬧。才想去青葉寺看一看,從殷成秀的表情上看,閩南四空島的和尚似乎比較特殊。

“閩南四空島上得和尚也是佛宗的南派傳承,人稱檀明宗,講究的是出家人四大皆空。這幫和尚屬於苦修一派,來眾生苦難而來,去為眾生苦難而去。雖然清高得很,但是也比較不招人記恨。不比青葉寺的那幫和尚,更別說晉北龍台山的那些和尚了。晉北龍台山的和尚是入世派,也叫北神宗。不忌諱葷素,甚至可以成親,說得是先嚐盡苦難,再修養佛心,也就是一幫酒肉和尚。這兩宗都是青葉寺分出去的,俗稱青葉一寺,南北兩派。”殷成秀倒不會嘲弄駱夜對九州的修行門派一無所知,隻是點到就說,也沒有藏掖的意思。

難得發出一言的錦衣公子看到兩個和尚的背影,喃喃說道:“大和尚心境空明,小和尚雜念繁多,隻怕修不來這等差事。”聽得駱夜和殷成秀兩個人麵麵相覷。

駱夜剛想起在西陵渡口的那個和尚無根,就聽見殷成秀說道:“莫不是無根這個和尚也是青葉寺出來的?”駱夜也不知道他是從何判斷的,緊接著他又說道:“駱小哥,可有趁雪賞青葉寺的想法。”

駱夜自然也想去看一看,沒等他去詢問錦衣公子,那人卻是已經上了前。殷成秀擺動折扇,歎了口氣,“做斯文人難,是真難啊。”

清涼山並不高大,也算不得險峻,隻是完全當得住幽深兩字。地勢的起伏並不

是很大,好在道路寬闊,加上常年有不少信徒徒步進山,這條大路已經被走得極為平整。錦衣公子一人上前也不停留,後麵三人隻得敢上,四人行走極為,不到一個時辰就到青葉寺的門前。

青葉寺建造的時間極為長久,已經看不到當年的草廬蹤影,樓閣依舊有些古樸。寺前的九千多級石階也夠信徒漫步而上,駱夜雖然失去了道門玄功,但是常年修煉的底子猶在,就連一向跟在殷成秀身後的小衛居然也不費吹噓之力就上了石階。

寺門前的三個大字已經是金漆落得斑駁離奇,看起來年月已久,隻是奇怪為了沒有更換或者重描。整個大寺看起就如同那塊匾額一樣,古老滄桑,甚至有些老舊。如果不是現在知道,駱夜肯定不會以為這就是佛宗傳承了三千多年的大寺,當年那個東渡的老和尚涅槃的地方。

自從前朝滅佛之後,寺廟已經遠遠不比先前那般繁盛。小衛興衝衝的湊上前來,“公子,我們是敲門還是爬牆。”

沒等其他兩人出口,殷成秀一扇子拍了過去。“你以為這是青樓,何況就算是青樓,我今天也帶夠了錢。”駱夜聽得一身冷汗,錦衣公子隻是站在門前,依然不說話。殷成秀整了下衣冠,正要去敲門,青葉寺的門忽然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小沙彌。小沙彌低頭施禮,“幾位施主大駕光臨,首座高僧已經等候已久,請隨我來。”

小衛急著想要往裏麵鑽,殷成秀一把拉住。朝著小沙彌哈哈笑道:“哎呀,真是不得了,這幫老和尚深山呆久了,居然都成精了,知道我們要上門。”駱夜也有些納悶,鬼道術雖然神奇,但是日常小事誰會有時沒有出來占卜一下。

兩人尋思之間,錦衣公子卻是毫不猶豫就向裏麵走去。後麵的三人相對苦笑,隻能跟著進去。外麵看起來,青葉寺並不是很廣大,駱夜隻覺得走了一層有一層,比起煙霞峰更加的廣闊似的,隻是裏麵的樓閣都不是很高。

也不知道過了幾重門,又上來一個小沙彌接應,小沙彌領著錦衣公子走向了另外一邊。迎上來的小沙彌說:“三位施主請隨我倒這邊歇息。”

殷成秀感歎說道:“我們今天是借了他的光才進來的,這麵子也夠大啊。等我知道了底細,也借個聲勢去外麵晃悠一圈,看別人給不給這樣的大麵子。”駱夜知道他隻是故意嘲弄幾句,也當不得真。畢竟這裏是青葉寺,是佛宗的本家,自然不敢太過放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