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佳人

駱夜心中忐忑不安,不敢妄加揣測。一心隻想早點趕到煙霞峰問個明白。自己的靈劍已斷,無法駕馭,隻能買了匹快馬日夜不停地向煙霞峰所在的洛州奔去。

洛州在九州的中間,是九州大地之中最大的一個州府。古人的典籍記載,九州的始祖三皇五帝據此而大興九州,率領上古子民,驅猛獸,逐妖邪,將異族荒蠻趕入南疆深處,從此九州大地成為人民安居樂業的所在。為了尊崇先祖開天辟地的攻功績,曆朝曆代都在此定都。並遵守古誓,如有冒犯先祖英靈,九州之民共討之。因而即使九州戰亂頻繁,洛州城都是比較安定的所在。

駱夜趕到洛州城池之時已經日落夜至,好在洛州是皇城所在,人多繁雜,直到子夜午時才關閉城門。雖然夜間看不到洛州的繁華熱鬧,但是街上仍舊人來人往,燈火高照,把洛州映得如白晝一般。

進了洛州城早就是是人困馬乏,臉上蒙了一層灰土,駱夜隨便找了家客棧先歇下,等到明天再趕路。店小二非常機靈,拴好馬匹就上前來引領。“看客官您樣貌不凡,風塵仆仆,肯定是來參加‘論道’的吧,一看您的架勢就是高人。今年的‘論道’尤其熱鬧,不但道門各宗,據說就連西北光明宗都有人前來參與。”駱夜困乏之極,也懶得去多費口舌,店小二猶自說的滔滔不絕,口沫四濺。“聽說‘論道’分為論道、鑒寶、品劍三類,不知客官您參加的是哪一類?”

駱夜自然清楚這些,論道隻限於天道宗道行精深的師門長輩;鑒寶則是展示品鑒寶物,還可相互價值交換買賣,天下之人都可一覽;品劍則是天道宗年輕一輩弟子之間的較量,由師長來點評。於是隨口胡謅一句:“我是來參加‘品劍’的。”

連日的趕路讓駱夜十分疲倦,睡到第二天午間時分才起來。店小二服侍完畢,把駱夜引到客棧樓上飲食。

客棧樓上可以俯視落在洛城大街,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一片繁榮喧鬧景象。眼中高樓林立,叫喊聲充斥耳邊。駱夜雖然常年在外幫助範骨頭搜尋‘龍骨’,大多是荒郊野外,這樣的大城從沒見過。

正想靜心仔細地看個熱鬧,背後傳來一陣溫言細語。“曾聽古人有道,有緣千裏來相會。在下一隻不信,今日得見佳人容顏,才知二十多年韶華虛度,隻為相見這一刻。便是蟾宮仙子、月下嫦娥都比不上小姐之萬一。”說話間頓了一下,“請容殷某洗亮拙眼,以便將姑娘仙姿銘刻心底,小衛,給我絲巾。”

駱夜一聽就知這些話不過是戲文裏浪蕩公子用來引誘他人的,但說話聲言辭懇切、語調溫婉,讓人錯生那是出發自肺腑的感歎。忍不住向後掃視了一下,一位頭戴玉冠,身穿金絲富貴錦袍的富家公子正站在過道中,向就坐在旁邊的白衣女子大獻殷勤。

白衣女子似乎毫不理睬,扭頭看著窗外。殷公子也不氣餒,擦完眼睛,又掏出一把折扇在旁邊扇風。“這位姑娘,我知道我們相識尚淺,相互可能還不了解。隻要你給我一點時間,一定會明白我殷成秀的愛慕之心堅如金石。我殷家現有良田千頃,店鋪數十家……”

“拿開。”白衣女子轉過頭,低聲喝道。嗓音略帶嘶啞,更添三分意氣,語氣鑒定決然,仿佛

沒聽到他之前的話一般。

站在旁邊的小衛忍不住出口說道:“我們殷公子好心實意,你……”

“閉嘴。”殷成秀打斷他的話頭,仍不見任何煩躁不悅。“既然你不喜歡,我不扇就是,千萬不要生氣,雖然你生氣的樣子肯定也一樣好看。”

就是在旁邊傾聽的駱夜都覺得不勝其煩,白衣女子仍舊不動聲色,似乎眼前的任何人都與自己無關,專心地吃著自己點來的素菜。駱夜不得不佩服她的過人定力。不多時店小二也將他的飯菜端來,低頭大吃起來。

殷成秀坐到白衣女子的對麵,“姑娘吃飯都是如此之美,讓人心生愛憐。我來夾給你吧。”從旁拿起一雙筷子夾向菜碗。駱夜向看她如何招架,抬頭一看,白衣女子的雙筷不經意撩在伸向菜碗的筷子上。殷成秀手上沒有任何感覺,粘貼的筷子上湧來一股大力直接擊中使筷的肩膀,人向外側倒去,連帶身邊的僮仆小衛,一齊從樓梯間的過道上滾落下去。

“天道宗的拂花劍訣。”駱夜道行不深,對劍訣所知甚少,但是天道宗劍訣起勢一看就知。拂花劍訣講究的就是粘跌,透勁借力。這才發現白衣女子旁邊倚靠著一把青色古劍。

殷成秀玉冠掉落,頭發披散,依然輕搖折扇,滿麵笑意。“傳聞她凜冽剛強,所言非虛啊。小衛,你通知彌尊者了麽?”

“小的已經告知了彌尊者,他在外接應。”小衛將殷成秀的頭發束起,“公子若是真喜歡這姓楚的丫頭,我安排人將她放到帶來就是,何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殷成秀笑容散去,臉色冷峻起來。“小衛,我喜歡陰謀詭計,但從不耍下流手段。若是讓我知道你的手腳不幹淨,一定會親手幫你把它們剁下來。”轉而又拍拍他的肩膀,露出和藹表情,“你現在就做的很好。”

小衛脊背一陣發涼,點頭稱是。“公子,如果楚丫頭向外求救怎麽辦,這裏離煙霞峰並不遠,萬一引來其他人就不好辦了,要不要加派人手?”

“不用,楚落霜孤傲清高,整個天道宗她都看不上幾個,怎會向別人求救。”殷成秀智珠在握,“擊敗她這樣的人本來就不容易,何況要讓她道心不固,道行受損啊。”

殷成秀沒有接著上來胡鬧,想必是被剛才給嚇怕了。白衣女子起身準備離開,因為一直是背對駱夜,也看不清什麽麵貌。在經過他身旁時,無意中看見雪白皓腕上戴著一串果核穿成的手鏈。駱夜眼前一亮,沒有人比他更清熟悉這串手鏈。因為這是他親手磨製鑽孔的,如果在小七的手上一共是十二顆,陸青崖要是戴著應該是十三顆。小七遠走南海,就隻有陸青崖才會有這樣的手鏈。駱夜手指一動,用茶水在桌上劃出一道符文,符文抖動成一滴水汽,蟻附在白衣女子的衣裙下擺之上。等她漸漸走遠,也悄悄跟了上去。

洛城附近有很多名山大川,白衣女子即沒有馭劍而行,也沒有走官驛大道,專挑一些偏僻小徑行走。若不是駱夜對自己的蟻息符咒過於相信,還以為她是早就發現自己,故意在帶自己兜圈子。沿著城西的泥土小路走了足有兩個多時辰,符文的氣息停留在一處亂葬墳崗。

駱夜潛行到一處低窪草地中,從茅草縫隙之間望去

。白衣女子背向站立,不遠處一個身穿冥壽衣的老者站在墓碑上麵攔住了去路。老者麵無表情,一臉木然。“相傳道門又一對神劍‘碧落’和‘黃泉’,‘碧落天雷引,黃泉斬鬼神。’今日能否一觀‘碧落’神劍真容,好讓彌某了卻一樁心願。”

白衣女子淡淡地說道:“這就是你們引我到這裏來的目的麽,劍乃凶器,不見為妙。讓堂堂魔門十尊者中的‘幽冥鬼手’彌老前輩相候,倒是小女子三生有幸了。”語氣一如之前般波瀾不驚,無悲無喜,平淡率真。

“楚姑娘不必自謙,以你的天縱資材,不論是天道宗,還是整個天下的同輩之中,你都在前列之中,彌某專程等候也無妨。”彌無盡話音未落,五指一握,虛空之中出現一隻巨大手掌,隔空直接拍向楚落霜。“砰”的一聲,地麵塵土飛揚,楚落霜早已經閃在一邊。玄色手掌緊隨跟來,橫掃過去。楚落霜馭劍飛起,捏出“雷炎焚天訣”。數道火焰憑空出現,砸向幽冥鬼爪,鬼手被烈焰包住,燒的劈啪作響。

駱夜眼尖,看到彌無盡的另外一隻手在不斷變幻。楚落霜的背後突然出現一隻手掌,斜裏切下,楚落霜躲閃不及,玉手一招,碧落神劍脫鞘飛出,將黑色手掌展成碎片。

彌無盡麵目依舊木楞,“好劍!”雙手小指勾連,拇指並列。墳地之上邪風突起,嗚咽作響。空中出現兩隻青綠色大手,彌無盡厲聲吼道:“合。”兩隻大手將楚落霜覆蓋,捧在手心。駱夜在一旁看的焦急,白衣女子戴著手鏈如果真是陸青崖的,多少應該會知道他的一些消息。場中忽然安靜下來,鬼手已經合攏,正在不斷捏緊縮小,卻不見裏麵的女子有任何動靜。

駱夜靈劍已斷,隻能用符紙疊出紙獸模樣。墳地中間轟隆一聲,九天之上的雷電直落下,一道青濛的劍氣伴著磅礴光華破開鬼手,似乎要撕裂蒼穹。合攏的鬼手被湮沒在劍氣之中,一劍之下將彌無盡踏足的墓碑斬成粉末。

楚落霜手持碧落神劍靜立在虛空之中,黛眉微蹙,目光閃動,如夢似幻。修長的青蔥手指挽開淩亂的發鬢,露出白皙臉龐。駱夜看得癡了,世間竟有這般傾城風采的絕色女子,又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彌無盡久戰不下,心中焦躁。雙手不斷結印,墳地之下的骨中磷火迅速凝結成一團黑色冥焰,丟出一截指骨扔進冥火之中。冥火凝成一隻火焰骨爪,捏向楚落霜。骨爪即將接近之際,碎裂成漫天冥火,將楚落霜籠罩其中。

駱夜暗道不妙。“天道萬象,青色玄武。現!”道符紙獸變成一隻土黃色的巨大龍龜,截住黑色火雨。

躲藏在暗處的殷成秀眼看即將成功,平白生出的變故讓他臉上笑容喪失殆盡,變得扭曲可怖。盡量壓製著自己的惱怒,“小衛,叫彌尊者退走。”

“公子,你要是出手我們有可能……”小衛小心翼翼地提醒。“啪”的一下,殷成秀一掌把他抽退幾步,臉頰頓時腫起。“什麽叫可能?我殷成秀什麽時候會以身犯險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這人能悄無聲息跟蹤上來,你知道他的深淺嗎,滾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冥火將龍龜焚成煙灰,楚落霜已經從容脫身。彌無盡也趁機消失了蹤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