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影狼

直到下午，上官羽衣才緩過神氣，猶自捧著怦怦直跳的胸口。看到那一刀時，恍惚間真能劃破虛空取走性命一般。六人商量之後繼續上路，還是由賈休帶路，不過這次是專挑沒有那人氣息的地方行走前進。駱夜與元韜隨後策應，舒少正照顧驚魂未定的上官羽衣，楚落霜走在最後。駱夜見氣氛格外沉悶，隨口問道：“舒師兄，常聽你們說起九州四凶之地，不知道都是哪四凶？”

元韜冷哼了一聲，卻不作答。舒少正見識廣博，細細解說道：“九州凶地很多，豈止隻有四個。常人熟悉的隻有這四個地方而已，所以大家都叫四凶之地。九幽之地位於西邊綿州的陰魂穀，以厲鬼邪魔最多，甚至聽聞又地府陰兵。東海的龍宮幻境在在茫茫大海的深處，見到的人極少，都是得道即將羽化之人，據說那裏海怪無數。南方雷澤就是這裏，妖獸橫行。北部遠古大荒更為詭異，裏麵寸草不生，平時也看不見任何怪異，進去探聽消息的卻沒有一個能夠全身而退的，就連傳說的仙人都不能幸存。傳聞裏麵有一個混沌心魔，能依人心所想幻化成最厲害的對手，你怕什麽就來什麽，你想要什麽就失去什麽，那裏才是真正的妖邪之地。三十多年前魔門宗主王朝若失蹤，很有可能就隕落在古荒。”駱夜意猶未盡，又問道：“賈師兄，聽說修行突破《玉清訣》的馭心層才能開啟潛能關竅，師兄真是了不得。”

賈休聽到稱讚也誌得意滿，“我突破馭心層隻獲得到先天靈覺，舒師兄、楚師妹早就突破了，沒什麽了不起的，元師弟也到了鄰近邊緣。不知道駱師弟到了那個層次？”

舒少正有知道駱夜的道行一般，有意開脫：“賈師弟謙虛了，突破馭心層開取關竅也需要機緣，我就沒有任何獲得。”

元韜故意想要駱夜難堪，刁難回答：“元某比不上師兄，隻能在馭心層徘徊不前，相比駱師弟要高深得多。”

駱夜倒是大方得緊，毫不掩飾說道：“我還在《上清訣》的聚神層，比不上各位師兄的天縱之材。”道門修道的三清要訣分為《上清修身訣》《玉清修心訣》《太清修神訣》三種，一種三層，從低到高循序漸進，由築基、聚神、斂氣、馭心、定念、控意、歸元、破空和化羽。

元韜強忍住得意神色，故作惋惜道：“常話說，一年築基，兩年聚神，五年馭心有大成。駱師弟進入道門已有五年之久，還在聚神階段，以後道行怕……難啊。”

上官羽衣聽出他的話不對味，“道行淺怎麽了，憑符咒，法術你哪一樣是他的對手？要不，你們試試。”

“符咒之術隻有他們奈何山才會，自然是天下無雙，這法術嗎？我雖比不上，舒師兄他們就難說了。”元韜陰冷地道。

駱夜根骨欠缺，隻能在符咒鬼道術上麵多下功夫。符咒之術在天道宗好比旁門左道，對得道修仙沒有半點幫助，他也心知肚明。隻是

聽到元韜語氣之中的輕視，心下仍有些抑鬱不快。上官羽衣還想繼續說，楚落霜打斷了他的話，“天道門下各有所長，元師弟單以道行論高低多有不妥。”

上官羽衣氣不過，走到駱夜身邊說道：“等會要是真來了厲害妖獸，你就使勁跑開，把他們都喂了妖獸了事。”放佛這裏的人都需要鹿野救援似的，偏生她的單純心思又讓人感覺不到惡意，讓後麵的元韜鬱悶不已。駱夜真像聽信了一樣，“那你呢？”

上官羽衣氣憤地拍了他一下，“你這個沒良心的家夥，我幫過你，你當然不能扔下我不管。你要是丟下我跑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駱夜停了一下，眼中泛出湛亮的光芒。輕聲低笑道：“好的，要是你有危險，哪怕是地府深淵，我也去救你。”

上官羽衣愕然一愣，“那要是去地府深淵了，不就死了麽。”駱夜已經繼續向前趕路。幾人都非泛泛之輩，路途中雖有迅鱷、雷梟之類的凶獸猛禽，也並未給他們帶來多大威脅。

天色漸漸昏暗，舒少正選了一片平緩的樹林地帶作為夜宿之地。駱夜在附近四周走動了一下，樹林方圓有數十裏之廣，地形平坦，樹木高大。前後都被沼澤、樹林、懸崖包圍，並沒有大型妖獸活動的痕跡。駱夜沒逛多久，天色已經灰暗下來，已經能看見林中有一絲火光閃爍。心底按暗暗叫糟，迅速趕回林中，元韜賈休等人正在點火準備做飯。

駱夜趕上去想把火焰撲滅，元韜上前想要攔住。旁邊的舒少正也感到奇怪，“駱夜，這怎麽回事？”

“在這裏生火不是找死麽。”駱夜解釋著吼道，愈發的煩躁惱火。楚落霜也是迷惑不解，眾人之中，隻有駱夜因為要搜集“龍骨”，常年在外奔波露宿。其他人即使有在外麵行走的機會，也不會是在深山老林之中。

“點火煮食是野外露宿的大忌，這樣很容易招來妖獸。平常野獸都能在畏火之餘靠近溫熱之地，何況是趨暖怕冷的妖獸。這一點火不是明顯告訴之前來的那人，我們進了雷澤麽。相比他不會介意拿幾個人出來練刀的。”駱夜無名之火冒起。

上官羽衣聽得手足發冷，“那怎麽辦？”駱夜知道這個要舒少正拿主意，自己最多是建議一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現在離開這裏越遠越好。”他知道其他人未必會聽從自己的意見。

賈休考慮了一下，搖頭道：“現在天色已晚，夜間趕路也難保安然無恙。不如先歇上一晚，明天早上再趕路也不遲。”舒少正細想了一會兒，也同意賈休的意見。楚落霜沒有多說話，上官羽衣本來想說話，看到其他人都沉默應對、不願離開，想到晚上漆黑，心中發虛，勸說道：“駱夜，一晚上而已，明天再走吧。”

駱夜看了其他人的表情，已經明了他們的心思。對舒少正道：“既然大家都不願離開，我也不多說了。舒師兄，如果真要留下來

，最好熄滅火堆，晚上睡覺時不要再地麵，這裏樹木枝葉繁茂，將就一下也無妨。如果真有意外，從西麵的灌木叢逃離，東南兩麵是沼澤，北麵是山崖。言盡於此，恕我不能奉陪了，明天我在林口等候你們。”

上官羽衣見師兄不加勸阻，非常懊惱，甩開手臂，也想跟上前去。舒少正一把拽住，“駱師弟平時在外多時，肯定能照顧好自己，你去了不是添亂麽，還是跟大家在一起好些。再說過了今晚，明天就匯合了，未必會出事。”上官羽衣氣衝衝地坐到一邊，任是誰也不理。其他人也覺得氣氛不對，草草地吃了些幹糧，相繼躺在樹幹之間歇息。

楚落霜坐在樹枝上，透過樹葉的縫隙望著綴滿了繁星的夜空，忽然感到心間泛涼。那個人也許真的走遠了，任是曾經師門情深，今後再見隻怕是天各一方、刀劍向下。觸及到手腕上的手鏈，也不如先前的溫潤。意識中迸發出的那個少年依然固執，隻是沒想到也會那麽心靈手巧。樹林中靜悄悄的，幾隻夜蟲的鳴叫聲似有催眠的作用，加上白天的奔波勞累，漸漸睡去。

夜色漸深，成片的陰雲擋住了朦朧的月光，天地之間一片漆黑。草叢裏德夜蟲也停止了鳴叫，隻剩下樹葉晃動的沙沙響動。上官羽衣一直沒有睡好，她出身豪門大族，自小機靈活潑，深得各位長輩的喜歡。送到飛雲山之後，師門之內更是沒有誰不疼愛她。到這樣的地方睡覺，不是覺得樹枝咯人，就是老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咬自己。好不容易睡著了，迷糊之中仿佛又看見了駱夜滿身是血的淒慘狀況，猛地驚醒過來。四下仍舊是寂靜一片，除了地麵草叢裏輕微的抖動聲。原以為是風吹響動，上官羽衣自己身邊的樹葉卻絲毫未動，俏臉瞬間轉白，差點叫出聲來。如果不是風，那就是地麵有東西在走動，難道駱夜偷偷跑回來了，心中反倒生出了一絲寬慰。草叢之中的抖動越來越密集，天邊的陰雲撕開一角，彎如娥眉的月亮羞澀地露出自己的麵目。地麵黑色的浪潮在繼續移動，整個樹林地帶被黑色的浪潮覆蓋。

上官羽衣大氣都不敢出，折斷一根樹枝丟了下去。發出沉悶的聲響，好像擊打在皮肉之上。兩點猩紅的亮點隨即露出，黑色浪潮停止了向前一動，同時亮出無數的紅點。上官羽衣差點叫出聲來，隨即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捂住嘴巴。耳邊傳來大師兄舒少正的聲音,“那是影妖狼群，起碼有數萬頭。影妖狼嗜血好殺，皮堅肉厚，群居行動，雷澤之中即使上古妖獸遇到也要退避三舍。千萬不要驚動他們，悄然離開就沒事。”上官羽衣使勁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楚落霜也醒過來，舒少正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五人之中本來以賈休的靈覺最為敏感，隻是白天引路太類，遲遲被驚醒。沒等他去叫醒元韜。隻見一人從樹林之中馭劍飛起，直衝上去。隨之傳來舒少正的喊聲：“元師弟快下來，上麵還有影妖狼的附屬狼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