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什麽是索馬_恐怖之都的見麵禮
恐怖之都的見麵禮
行李扔在一邊,我們四個人舉著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外麵是一群手持槍械的人,齊刷刷地把我們圍在中間。
平安著陸的欣喜還沒散去,我們又陷入了另一種讓人窒息的場麵。
下了飛機,和兩個同伴道別,他們給大家的印象是,索馬裏人是熱情的、和藹的。我們對即將接觸的索馬裏,因此而少了一些恐懼,多了一些期待和幻想。
站在原地,我們等向導來接。機場裏停著幾架飛機,都是同一個媽生的,歪瓜裂棗,彈痕累累。機場裏有很多扛著槍的武裝人員,原以為機場要塞,索方重兵保護;結果不斷地有武裝人員走上前來,招攬生意,問我們需不需要保護。他們是民兵。
在我們還扭頭四處瞅著新鮮的時候,兩輛車徑直開到我們麵前,“嘩啦嘩啦”地下來一撥人,把我們圍了起來。他們一個個手上都拿著槍,食指搭在扳機上,槍的保險栓也都拉開了。如果誰哆嗦一下,子彈會毫不猶豫地噴射出來。
我預想過無數種我們到達索馬裏的場景,目前這種被人拿槍圍著的場景也想到過,是最不願意見到的那一種,可偏偏就是這陣仗來迎接我們。
那些人也不說話,我們也不敢亂動。在僵持的氣氛裏我們互相對了下眼:不會是向導把我們給賣了吧?
在來索馬裏之前,我們跑了三趟索馬裏駐中國大使館,才辦下來簽證。大使館參讚給了我們幾條建議:找一個靠譜的向導;雇用一個火力可觀的安保隊;最後,不要相信任何人。
有一種奔赴戰場前線的感覺。大使館給我留了個電子郵箱,說:“你們去聯係這個人,他會是一個很不錯的向導。”
嗬,該不是給親戚朋友攬活兒吧?道完謝,我們很快就聯係上了向導。這人並不在索馬裏,而是在迪拜。他答應了給我們安排在索馬裏的衣食住行和安保隊,前提是要先付一部分預付款。
這讓我有些猶豫,還沒見著麵就先要錢,被放了鴿子怎麽辦?為此我們又跑了一趟大使館,得到的回答是:“我們隻能幫你們這麽多,相信還是不相信,在於你們自己。”
怎麽辦?沒辦法,我們沒有選擇。
現在我們到了摩加迪沙,沒有見到向導,接待我們的是一群手持武器的民兵。記得以前曾喬說過這麽個故事:一個人去俄羅斯的車臣地區,出發之前也是付錢聯係好了向導,結果剛下飛機,就被人拿槍包圍了——他約的那向導壓根兒就沒露麵,直接把他賣給了一夥恐怖分子。
看目前的架勢,我們應該也是給賣了。
這時候,從後麵站出來一個30多歲的黑人男子,中等身材,看上去斯文穩重,像是領導,上來就問:“你們是不是來自中國的張先生、梁女士?”
風雲突變。原來認識啊,我們長舒了一口氣,慢慢地放下早已舉得酸疼的胳膊。梁紅和他對了幾句話之後,告訴大家“他就是咱們聯係的向導,其他人是他帶來的安保隊。”
隊伍中,一個高個子出列,朝我們敬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他就是我們的安保隊長。在部隊待過的我,下意識地回敬了一個。
剛才算是他送給我們的見麵禮嗎?我們苦笑。民兵們收回槍,上來幫我們提行李,我偷偷地數了數,安保隊一共有八個人,他們的裝備是一輛輪式裝甲車、一輛小型運兵車、兩支AK47、一架重型機槍、六把沙鷹和幾支手槍以及若幹彈藥……
說真的,我從來沒想到過自己這輩子會有機會被人這麽重重保護著。這樣強大的軍火配置,非但沒有讓我安心,反倒讓我更加緊張了起來——摩加迪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啊?
所有人分乘兩輛車,我們在裝甲車裏。車子駛出了機場,槍炮在手,向摩加迪沙挺進。
沒有人知道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麽,槍口、地雷,或者是馬路中間突然爆炸的一個活生生的人,肢體在我們眼前橫飛?
……我們都不敢多想。
車子在不寬的街道上前行,眼前的場景,雖然早已經在網上看過很多次,腦子裏也有了準備,但是當親眼所見的時候還是有點兒目瞪口呆。
一眼看上去,這完完全全是一座剛剛經曆過戰爭中炮火洗禮的城市,仿佛就在昨晚還火拚過。路上人來人往,人手一槍;兩邊高牆鐵絲網,彈洞前村壁。
飛機上兩個同伴留下的好印象,此刻也被赤裸裸地顛覆。可能是因為經曆太久的內戰與割據,我們看不到友好、熱情,此刻在我看到的每一個人的眼神裏,都透出相同的信號:恐懼、警惕。
當我們把攝像機對準他們的時候,他們的回應,是把槍口對準我們;如果他手裏沒有槍,則會回敬我們一個割喉的手勢。
曆史的記憶裏,索馬裏是一個富有強烈的民族感情的國度,索馬裏土著熱情、有禮貌,重視社交禮儀,喜歡待客,尊重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可惜,這一優良的民族傳統濫觴,在戰亂的衝擊之下,已經消失殆盡。我們很難再看到這些代表原汁原味的索馬裏文化的東西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槍口、敵視的眼神、潛伏著的未知危機。
隨著裝甲車的緩緩前行,我們漸漸深入摩加迪沙腹地。
此刻的索馬裏,此刻的摩加迪沙,帶給我們的,是驚悚,更是期待。
向導告誡我們,不要把脖子伸出車窗外,時刻小心周邊有一些異常舉動的人,不要讓人接近你,也不要隨便和人搭訕——他們有可能衣服裏就揣著炸彈。不論有冤還是無仇,這個地方不能用常理來理解。
我們這一路親眼所見的,加上向導這一番聳人聽聞的提醒,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特別緊,此刻才感受到防彈衣的溫暖。
梁紅拉了拉我的衣袖,有點兒緊張地說:“這次,挺懸的。
摩加迪沙城市不大,市區麵積隻有20多平方公裏,大約150萬人口。麵積不到北京的1/800,也就海澱區的1/20左右,人口跟一個大興區差不多。就這麽點兒地方,就這麽些人,就能把這座城市的名頭推向世界頭條,這些人該是有多大的能量。
這時候向導很應景地說了一句:“現在整個城市都知道有4個中國人來摩加迪沙了。”
聽上去似乎很有大明星駕臨小地方的感覺,其實不然,這隻是說明全城的人
都盯著我們呢。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危險係數隻高不低。
向導接下來的話就驗證了我的預測:“你們這些外來遊客正是這裏的武裝分子重點襲擊的目標之一。”
我們四個人都愣了一下,向導接著講解這件事兒:“這裏很亂,這裏的人很窮,雖然他們手上有很多武器,但是他們也懂得盡量節省開支。當你們帶著安保隊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來傷害你們是有成本的,需要付出代價的。你們的安保越多,他們覺得去傷害你們的成本支出就越高,這麽一來你們就相對安全了。”
向導的理論挺經濟學的,我們開始慶幸雇用了安保隊這時候一直看著窗外的梁紅發話了:“怎麽回事兒啊?怎麽我們一直在兜圈子啊?這都轉了好幾圈了。”
坐上雇用安保隊的小型運兵車,正式開始在摩加迪沙的探險。
聽她這麽一說,我們才發現車子確實是在兜圈子,都警覺地看著向導。這兒開車又不打表,繞圈子肯定不是為了多收錢。
向導一番解釋,頗讓我們有點兒情報員穿越火線的感覺原來兜圈子是為了防止有人跟蹤。其實我們也壓根兒不知道這趟車的目的地在哪兒,會在哪兒歇腳。這些,都隻有向導知道包括司機對此也一無所知。神秘而且專業。
又繞了幾圈之後,車子終於把我們帶到了落腳的地方那是一個相對還不錯的酒店。
當然,說它是酒店隻是相對於摩加迪沙來說;在國內那就是個破敗的小旅館——說是勞教所也不過分。這是一棟三層的公寓式酒店,所有臨街的窗戶都被封得死死的。酒店院子的四個角還分別立著四個瞭望塔,頗有點讓人回到了戰爭年代炮樓的感覺;圍牆上也布滿了鐵絲網,監獄的感覺又來了。
這家酒店是整個摩加迪沙安全級別最高的——在世界上其他地方,酒店依靠裝潢、服務、體驗等評星級,而在摩加迪沙,評價一家酒店的標準,是安全級別。
向導介紹,很多聯合國、非盟以及索馬裏當地的官員都下榻於此。
那就差不了,我們安心許多。進去的時候,跟進機場似的先要過安檢門,汽車要用鏡子照底盤,發動機、後備箱等都要做詳細的檢查,我們幾個人還得被搜身。帶著武器的安保隊自然不能進去,隻能在門口守著。
一係列的安全檢查過後,終於得以入住。進到房間,窗戶也都被木板、鐵皮給釘上了。大家都鬆了口氣,卸下行李之後,所有人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不約而同地脫下身上笨重的防彈衣。
“接下來我們幹嗎?去哪?”梁紅問。
向導看了看手表,回答:“馬上五點了,你們不能出去了。以後也是,每天下午四點以後,必須都待在酒店裏。摩加迪沙的晚上很危險。”
看來今天就隻能這樣了,我們回到房間,整理一下帶來的行李。酒店不提供晚餐,我們隻能用自帶的幹糧來點補一下。
夜幕降臨,仿佛一塊大黑布瞬間籠罩了下來,我們在摩加迪沙的第一個晚上到來。
胖子經不起一路折騰,再凶險的環境都勸不開打架的眼皮,我很快就睡著了。明天會遇到什麽事情?我沒夢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