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安靜的臉頰,“其實,我沒有勇氣去尋死,活了二十七年,我覺得生活還是很美好的。所以,我也不準你離開我。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一定會爭取白頭到老的。”

時光仿佛一瞬間倒退回去,良辰再次想起最初的相遇,以及後來的重逢,好像那些都是前輩子的事,卻又似乎近在眼前。

細算時間,他們在分別五年後再相見的那一天,離現在居然也已經過了六個月。

在這半年時間裏,悲歡離合,仿佛都盡嚐了一遍。

月光如水,鋪在柔軟的地毯上,映照著她平靜美好的側臉,“我們認識這麽久,我從來都沒和你說過吧,其實原本的我,並不相信愛情。可是後來遇見你,就那麽自然而然地愛上了,並且,我用了那麽長的時間,一直都在愛你。然而,五年之後又幾乎用盡心力,以為自己已經把你忘掉,好不容易能夠試著去接受另一個男人的愛情,而你,卻恰恰在這個時候回來了,重新站在我麵前,霸道地翻出過去的回憶。你的出現,居然那麽輕易地就推翻了我之前自以為堅定的決定。”

她停了一會兒,才繼續語氣鄭重地說:“可是現在,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麽一直睡下去?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雖然我會覺得累,會覺得傷心,但也絕對會奉陪到底。往後幾十年的時間,雖然漫長,但我不介意和你耗在這裏,因為事到如今,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信心,再去愛上另一個人。”

她的聲音逐漸低緩,握著他修長

微涼的手,枕在床沿,一天的勞累終於將她拖入混沌的黑暗。

瑩綠色的心電圖,緩緩跳動,片刻之後,終於震蕩出不規則的圖形,劃開了長久的沉默和凝滯。

深夜,良辰如往常一樣,離開醫院之後,回到淩亦風位於市區內的公寓。也正是在這裏,多年前的自己,麵對程今精心營造的曖昧氣氛和場景,一聲不吭地落荒而逃。

如今想來,一切當真愚蠢得可笑。

也許是之前在醫院迷迷糊糊睡了一陣,等她到家收整完行李之後,精神反倒不錯,幾乎沒有困意。剛為自己溫了杯牛奶,手機鈴聲便突然響起,劃破深夜的寧靜——距離她離開醫院不過一個小時。

公寓與醫院之間的路程並不遠,良辰在路口等了一會兒,不見計程車,索性調轉頭,小跑著穿過寬闊的馬路。

夜裏溫暖的風,呼呼地擦過臉頰,掀動輕薄的衣角,烏黑的發絲也在這無邊的黑夜裏柔軟地擺動。

良辰喘著氣,一路跑,一顆心仿佛就要飛出來,正在胸腔裏急促雜亂地跳動,連帶著渾身的血液都幾乎燃燒沸騰。

原來,直到這一刻,才終於體會何謂真正的急切和喜悅,仿佛每個細胞都在歡叫,卻又夾雜著一點點失而複得後的惶惑和不安,生怕這一切,全都不是真實的。

它來得這樣突然,好似等待了許久,隻在一刹那間,光明便終於衝破了黑暗。

醫院裏的光,柔和溫暖。

良辰靠在病房

門框邊,不免氣喘籲籲,一雙黑亮清澈的眼睛,此時此刻卻更顯得水光瀲灩,似乎真有光芒在閃爍。

James早已迎上來,由衷微笑,看得出,他的心情也是極好。

“進去吧。”他說,“等你很久了。”

良辰與他擦肩而過,就這麽一步一步,輕輕緩緩地走過去,可是心髒仍在亂跳,呼吸有些急促,絲毫不因腳步的節奏而慢下來。

病床上的人,原本閉著雙眼,這時也微微睜開,烏黑瞳眸看向她,淡淡的光華如水般流動。

她在床邊站定,仿佛還不敢相信,等了很久,才終於輕輕開口:“你這次,睡得真久。”說著,自己已揚起唇角,眉梢眼角盡是笑意。

淩亦風隻是靜靜地看她。

昏迷一個多月,剛剛醒來,他幾乎連聲音都發不出。於是,隻能這樣看她。

好半晌,他才輕輕動了動削薄的嘴唇,良辰連忙俯下身去。

沒有聲音,臉頰邊隻拂過低微的氣息,帶著點力不從心的挫敗。可是,這樣已經足夠,她一點不貪心,此刻能夠和他對視,就已經足以點亮整個黑夜。

最終,淩亦風因為剛醒不久,體力仍是不支,閉上眼睛淺淺睡去。良辰坐於一旁,握住他猶自無力的手,一顆心才漸漸平複安定下來。

進入手術室之前,他讓她等他,結果,雖然遲了四十多天,但,始終還是等到了。

窗外,天未破曉,可是真正的黎明已經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