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海溝_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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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時。
“北鬥號”已抵達鳥島東北偏東方向約三十公裏的會合地點。
夕陽像燃燒的火焰斜灑在北緯三十度的海麵上,海麵除了來自東南方向的隱隱約約的微風,便如抹了一層油似的風平浪靜。
深海潛水艇“海神號”被轉臂起重機連同支架一起吊到海麵上,用鋼纜拉到氣象廳的“大東丸三號”氣象觀測船上,然後轉臂起重機再將“海神號”放到“大東丸三號”的後甲板上。海底開發株式會社的油船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就被“北鬥號”追趕上,趕到目的地已是半夜時分了。
當船上的作業結束時,黃昏已經逼近平靜的海麵,南海的天空上無數星光在閃爍。“北鬥號”拉響告別的汽笛,掉頭向西南偏西方向全速前進——他們要去鳥島接觀測員們。
“大東丸三號”昏暗的後甲板上傳來田所博士的聲音,他不知衝誰問了一句:“鳥島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具體情況不詳,據說地溫上升,噴煙量增加,看樣子像是噴火性異常現象。”一個頗有些蒼老的聲音回應道,“聽說有人看到貝約內茲列岩在噴發,熱鬧異常!”
“前次那個小笠原海溝東邊的地震怎麽樣了?”
“問題不大,對本土幾乎沒造成什麽破壞。”
甲板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田所博士和幸長副教授的身影出現在燈光下,與大家寒暄之後又消失在座艙裏了。
小野寺把指揮固定“海神號”的工作交給結城後,獨自一人進了船艙。“大東丸”重達一千八百噸,由於是為長期觀測定做的,所以專門配備了客船才有的設施,裏麵寬敞、整潔。小野寺沿著通道向前走著,經過士官室時,門被推開了。幸長副教授從裏麵探出頭來。
“嘿,正好,小野寺君,請你過來一下,這兒正在開會。”
走進士官室,隻見桌子上堆滿了海圖和文件,十來位學者和調查員正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什麽,其中一位教授模樣的老者頗為搶眼。
“這位是海底開發株式會社的小野寺君,”幸長副教授向大家介紹說,“‘海神號’的操作負責人。”
眾人禮貌地點了一下頭,便立刻又投入到討論中去了。
“聽說島下沉時上邊有卡拿卡漁民,他們現在怎麽樣?”田所博士大聲地問道,“在這條船上嗎?”
“已經派人去叫了,”老者回答道,“明天還得趕著送他們搭美軍的船回去。”
啊——小野寺暗自思忖,看來建議租借“海神號”的那位海洋學權威人士必是這位老者無疑了。
“可是,到了這個地步才反應過來,調查一個沉在浩瀚太平洋中的區區小島,是不是有點過於興師動眾了?”田所博士瞪大眼睛巡視著大家說,“氣象廳、水產廳、科學技術廳,甚至專門調來了觀測船……”
“反正是暑假期間嘛。”外表有些書生氣的年輕技師在一旁調侃道,接著,他“噗嗤”一聲笑了,“八成是東京連日悶熱,大家都想出來避避暑……”
“其實,”氣象廳的調查員說,“四五年前這個小島就被發現了,隻是確定領土權是近三年的事,到現在還沒有正式名稱呢。”
“現在交通這麽發達,為什麽到四五年前才發現呢?”
“因為那時這個島還沒冒出來。”調查員繼續說道,“當地一些漁民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個島,但一直隻把它當作暗礁,加上它本身又不在航線之內,所以極少有人注意。四五年前,日本氣象觀測船剛發現這個島時,它不過南北一點五公裏,東西八百米,標高七十米,可以說剛剛長成形——而且當時上麵長滿了草,還有一口水量充足的淡水泉。”
“在那個島上?”田所博士說,“匪夷所思,在這汪洋大海之中竟然……”
“作為火山性島嶼,這種情況是極為罕見的。”幸長副教授插話說,“雖然其成因尚不得而知,但是可以推斷,它的地下蘊藏著一種蒸餾體之類的東西……”
“所以說就……”田所博士追問道。
“有件事令人十分費解……這個島嶼直屬首相府管轄,但領土權確定之後就再也無人問津了。一年半以前,氣象廳和水產廳相繼提出過要利用這個島,雖然用於什麽不大清楚,但起因卻是駐遠東美軍提出申請,想在這個島上進行轟炸演練,美國政府已放出話來,如果可能,願意出資將該島買下。”
“所以,”另一個調查員接過話茬,“從那時起,調查工作就開始了,水產廳的計劃是將它辟為遠洋漁船的避風港,氣象廳則想把觀測站移到這邊來。作為活火山,它和鳥島完全不同,幾萬年前就停止活動了,不大具有危險性。此外,它還有一個火山口形的海灣,有利於船舶停靠,再加上淡水資源,比起沒有停泊港的鳥島,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是不是已經開始建基礎設施了?”
“去年的補充預算通過得十分順利,基礎方麵總算打好了,今年的預算也通過了。預計從明年開始就要大興土木了。”
說話間,艙門被推開了,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走了進來。此人個頭不高,但肩膀很寬,皮膚曬得黝黑,露在襯衫外的胳膊粗壯有力,鼻子下麵胡子拉碴,也許是長時間烈日暴曬的緣故,他的眼瞼通紅,似乎看不到一根眼睫毛。
這個一看就是個地地道道漁民的人身上散發著一股魚腥和柴油混雜的怪味,其後跟著三個人高馬大、皮膚黝黑、眼珠滴溜打轉的壯漢。其中兩人身著曬得發白的硬邦邦的夏威夷麻布襯衫,另外一人身上掛一件布滿洞眼、破漁網似的黃背心。他的嘴唇寬厚,頭發猶如鶴冠,有點像蒲公英的花絮,也近似佛像身後的光環,鬆垮垮地包裹著細長的頸部。看似年長的男人胡須已顯銀白之色,臉上、胳膊上和胸前都刺滿了文身。站在前麵的矮胖男人摘下沾滿油汙的工作帽,鞠了一躬,顯得有些拘束。身後,三個卡拿卡男人隻知咧嘴傻笑,長長的手臂左右擺動,不知放到何處是好。
“這位就是搭救卡拿卡漁民的‘水天丸九號’漁輪上的山本,因為懂幾句卡拿卡語,就留下來陪他們。那幾個是島嶼下沉時待在島上的漁民,準確地說,應該說是烏拉加斯島的漁民。”
“麻煩你介紹
一下當時的情況,”田所博士一邊示意他們坐下,一邊說道,“估計你們已經跟別人說過了,隻有請你們再重複一遍了。”
“噢。”名叫山本的男人不想坐在椅子上,隻是低著頭,啞著嗓子回答說,“其實,我也不太懂卡拿卡語。戰前時,跟著父親到過塞班、帕勞、雅葡、安加爾幾個地方,每次時間都不長,加上那會兒年紀小,不懂事,所以,隻記住了幾句。他們能講點英語,歲數大的那個還能湊合著說點日語。”
“昆尼奇哇……”臉上布滿皺紋、文身的卡拿卡人一本正經地點頭打招呼。
“啊……”田所博士應了一聲,頗有些殷勤地把煙遞上,幾個人頓時放鬆下來,吞雲吐霧,好不愜意。田所博士覺得時機已到,於是,立即催促道:“那就請說說吧。”
“那是頭天的事,我們正在小笠原群島西北麵孀婦岩的東北偏北一帶打魚。”山本打開了話匣子。
“過了中午,天氣預報說有熱帶低氣壓過來,於是,我們就打算早點收工,誰知道這時發動機出了毛病,動倒是能動,就是速度提不起來。雖然熱帶低氣壓不算什麽,但如果是從正麵襲來,船舵不聽使喚,那就不妙了。所以,我們想找個島臨時避一下。這時,船已經漂到離婿島北麵挺遠的地方去了,我問是否到鳥島避避風,二副卻說鳥島避不了風,還不如到鳥島東北麵新發現的那個島去,那兒的山崖正好形成屏障,最適合避風。於是,借著風力,順著潮向,船就奔北漂去,最後,總算是到了那個‘無名島’,但太陽已經落山了。‘無名島’北麵的確是避風的好去處,也適合拋錨。借著餘光,我們看見一處像是海灣入口的地方,船長說把船直接開到裏邊安全,但二副不同意,他說自己隻知道這兒有一個島,至於裏邊的情況和水路的深淺程度等一概不知,加上發動機故障、天氣又晚等不利因素,貿然駛入實屬大忌。那天是陰天,一顆星星都沒有,再者,不過就是熱帶低氣壓而已,就地拋錨也就夠了。這樣,在距離該島大約七百米的地方我們拋了錨,當天晚上,除了輪機長大家都睡著了。”
“拋錨地點的水深是多少?”幸長副教授問。
“我想大概是十五米,半夜時候起了點兒風,但刮得不厲害,收音機裏說,熱帶低氣壓隻是路過此地,已經向偏東方向移去,大家才放下心來,睡得很沉,可……大約是淩晨三點,船頭好像被什麽東西拉住了,直往下垂,那時我正好起夜回來,我感覺到了。但其他人都還在睡,好像沒覺察到。船長也醒了,尖著嗓子問發生什麽事了,值班員也扯著嗓子應了聲:一切正常。”
“我又睡下了,再被叫醒的時候已經是四點了,隻聽值班員在喊著什麽,甲板上有人呼應,我迷迷瞪瞪揉了揉眼睛,趕緊跑上甲板,大家早在那裏亂作一團:‘不得了啦!’‘島不見了!’這時,天已經蒙蒙亮,海麵上的霧已經散了,我往海麵上搜尋了一圈,果不其然,昨天晚上還立在眼前的那個黑糊糊的島全然無影無蹤了。茫茫大海上,隻有我們這艘船孤零零地漂著,機器依然處於熄火狀態。有人問是不是錨鏈斷了,可是錨鏈並沒有斷,雖然有人分析說,肯定是昨天晚上錨被海流衝斷了,但領航員堅持說,即使錨斷了,在這樣的潮流中,一個小時之內船也不可能漂得這麽遠。領航員似乎覺得島不見了是自己的責任,就又爬上瞭望台,瞪圓了布滿血絲的眼睛想要發現點什麽。這時,隻聽他喊了一聲——‘有人在海裏’,大家一看,就在離船不遠的地方,真有人一邊遊著,一邊喊叫著什麽,於是,他們就被我們救上來了,就是這三個人。”
“原來是這麽回事……”聽罷,田所博士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麽說這幾個人當天晚上都在島上嘍!”
“應該是這樣的。不過,把他們剛救起的時候,這幾個人幾乎是被嚇蒙了。當知道命保住了,又興奮得不得了。至於怎麽弄成這樣,他們自己也搞不清楚,唯一問明白的就是,他們開始是到小笠原群島的婿島附近打魚,想再多打點魚,突然一陣大風,把原本就破舊的船帆吹散架了,船也隻能隨著風向往北漂。前一天的中午,他們的船進了那個島的海灣,準備修一下船帆,人都安頓在島的高處,晚上睡覺時,島就沉下去了。說當時的海麵上有股很大的旋渦,把那麽大的一個島都吞進去了,船也被海水卷走了,他們不知道身在何處,隻好一邊祈求神靈的保佑,一邊在水裏亂劃。所以,救他們上船時,嘴裏就沒停下過。”
“這個問題可能問了好幾次,”幸長副教授說,“不過我還是想再確認一下,當時測了水深沒有?”
“測了,七百米,但後來才發現,我們的船還是從拋錨地向北漂了有兩百米。”這時,山本似乎有些說累了,怯生生地問道,“我,能坐下來嗎?”
“請坐,”年輕技師說,“叫後邊那幾個黑家夥也坐下。”山本用卡拿卡語衝他們吼了一聲,呆站了半天的卡拿卡人立刻笨手笨腳地挨著條凳坐了下來,年輕的那兩人眼睛依然沒有離開桌上那隻裝滿煙蒂的煙灰缸。
小野寺掏出煙,遞給他們,兩個年輕人咧嘴笑了,忙不迭地把煙抓到手。這幾個人鞣皮一樣油黑發亮的皮膚散發著海水、烈日、魚腥混合在一起的怪味,但嘴裏吐出的氣息,卻略帶類似檳榔的芳香。他們正要點煙,卻被小野寺趕忙製止住了。原來,他們正往“和平”牌香煙的過濾嘴上點火呢。
“後來……”山本也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支皺巴巴的香煙,是“新生”牌的,他正要拿桌上的火柴,年輕技師早已替他打著了氣體打火機。
“謝謝。後來,船長說這是他平生第一次聽說這種事,二副也緊張起來,這時,發動機修好了,船一邊進行超聲波測深,一邊朝南疾馳而去。還沒過一刻鍾,二副突然喊船長,說是水變淺了,還不到五十米。船長起初還沒在意,說這一帶本身就偶有淺灘。二副說看一下測深儀的記錄就知道了,又把航向向西撥了十度,先是四分之一滿舵,後來又改為慢速,開得十分小心。船長則立在船頭——他可是領航員出身——兩眼死死盯住終於大亮的海麵,嘴裏卻在不停地嘀咕:怎麽會有島呢?突然間,海水顏色變了——就連我這樣的人都看出來了。船長剛喊了一聲‘注意水深’,二副就從駕駛室裏探頭驚叫起來:‘
船長,下麵是個島。’船長說:‘要真是島的話,更要格外小心。’二副說:‘突然變淺了……’‘好了,現在沒事了。’‘差不多已駛過這個島了。剛才水深那會兒,估計是通過火山口形成的海灣,有的地方將近一百米,不過,現在經過的應該是島南側的頂部,那兒隻有十米左右……’”
講到這兒,山本停了下來,士官室裏一片寂靜,鴉雀無聲。不知不覺中,大家幾乎都被這個嗓音沙啞、不擅言辭,但描述起來卻生動異常的家夥給吸引住了。
“當時的測深記錄呢?”幸長副教授問。
“哦……”山本又掏出一支“新生”牌香煙,直接對著剛才的煙頭點燃,然後答道,“交給這條船了。那時,太陽正好出來了,於是,我們用天測法測定了船的方位,這和二副判斷的正好吻合。然後,又派了兩三個人潛入水下,發現的確是那個先前見到過的島的頂端。我們立即給鳥島發了電報,鳥島馬上又報告給了本島,本島回電批示說,一定要將這幾個卡拿卡人或別的目擊證人留在鳥島。‘水天丸九號’上裝了不少魚,航期已滿,它的冷凍設備又很簡陋,弄不好會全部爛掉,必須立即返航,我因為懂一些卡拿卡語,所以就讓我留下了。”
“鳥島上的那些人最近有些神經過敏,一直鬧著要求派調查船去。”海洋學權威在一旁說,語調十分平穩,“正好我們也準備乘‘大東丸三號’到南邊去搞海底觀測,於是就將出發時間提前了三天,緊急召集各路人馬第一時間趕來了。‘無名島’下沉前後,三十公裏外的鳥島也下沉了一米左右。”
“我想問烏拉加斯島上的人幾個問題,”田所博士將臉轉向三個卡拿卡人那邊,又追問了山本一句:“你能翻譯好吧?”
山本搖了搖頭,硬著頭皮充當起了翻譯。他的卡拿卡語、年長的卡拿卡人的日語和年輕人的英語加在一起,都無法應付具體的細節問題。倒是三個人野人般的豐富表情及繪聲繪色的模仿,把下沉時的情景表現得更充分一些。
他們是下午到達島上的,修理船和船帆一直忙到傍晚,“無名島”的海灣很深,岩壁陡峭,有些地方還長著一些植物,絕對是個物競天擇的好島。在海灣正麵懸崖的半山腰上,他們發現了一眼淡水泉,和一個說不清是熔岩洞還是熔岩流經後形成的坑窪處,此處正好形成了一個不大深的洞穴;除此之外,他們還找到了一條崖道和一間剛搭建不久的小屋。他們沒破門而入,而是選擇了洞穴作為棲身之地。因為他們覺得,從洞穴可以俯瞰到海灣和船。半夜時分,海風乍起,但洞穴裏卻沒受到任何影響,黑暗中依舊保持著靜寂——鑽木取火燃起的篝火已經熄滅,三人都睡得很香。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陣陣水聲,年長的卡拿卡人先被驚醒,他趕緊叫醒了另外兩人。轉眼之間,海水就已逼近洞口,黑暗中也不知船在何方。海水的聲音不大,隻是打了幾個旋兒,但島卻在寂靜中悄然沉了下去。
“沒有振動和巨大的響聲嗎?”
“沒有……也許有一點,但在驚恐中根本沒覺察到。”
“下沉的速度如何?”
“就像這樣……”年輕的卡拿卡人彎曲著長腿,手掌撐到地板上,然後緩緩地抬至胸前的高度。
“和過去潛水艇注水後的下潛速度一樣快。”有人插了一句,“相當快。”
三個人順著海岸逃到島的頂端,這段時間裏,海水幾乎就沒離開過他們的腳底。島的頂端有一個石頭壘成的台子,三個人爬了上去,但那裏早已不再是製高點了,整個島已基本沉入海中。石台子在黑糊糊的水麵上不過隻是一塊礁石而已,海浪泛著白沫不斷撲向他們,石台子也保不住了,海水已漫過腳趾。三個人抱成一團,呼喚著卡拿卡人的保護神、海神以及祖神的名字,祈求神明的保佑。夜色漆黑,寥無星辰。水很快就淹至腰部,腳下的石塊終於還是被卷走了——水麵上,拍打岩石擊起的白色浪花也已銷聲匿跡,四周全是或大或小的旋渦,三個人幾次都差點被卷走。島沒了,腳底下除了海水還是海水,碰不到任何東西。夜色茫茫,風高浪急,頭頂上的天空亦是同樣的漆黑一團。三個人打算泅水找船,但哪裏還有船的蹤影!他們擔心鯊魚,萬念俱灰,心已被這恐怖的夜色給蹂躪得支離破碎。饑寒交迫中,他們徹底絕望了,隻能輪換著抱住一塊木板。天空開始放亮,他們終於看見遠處有一條船,這下有救了!他們一邊叫著,一邊拚命地遊著,一會兒掙紮著浮出水麵,一會兒又沉了下去。所幸,他們終於得救了!的確太可怕了!雖然也聽到過海島下沉的傳說,但親身遭遇,卻是平生第一次。他們現在隻想盡早回到烏拉加斯島,回去拜謝眾神,島上的人定會驚愕不已,酋長也一定會舉行祭祀,還有女人們,她們肯定想聽聽整個故事的經過——海島下沉和這段非凡的經曆必將永遠在烏拉加斯島和勇敢的卡拿卡漁民中流傳。
“請給我一支煙。”
老者講述完,出乎意料地吐出一句清淅的日語。——他叼住小野寺遞上的帶過濾嘴的“和平”牌香煙,待小野寺點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從他朝上翻著的鼻孔裏噴出一縷細長細長的青煙,顯示著一位海上老者長談奇遇後的威嚴。
“島嶼下沉的例子並不罕見……”田所博士雙臂交叉,“我們曾接到過一些報告,也是類似的情況——既不是火山噴發,又沒發生爆炸,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沉下去了。甚至有些島沉下去後又浮了起來,然後幾次反複。但是,這次這種情況,這麽大的一個島,以這樣的速度下沉,的確是難得一見啊!特別是還有目擊證人和親身體驗者。”
“不僅如此……”頭發已大部花白的海洋權威以他那不變的聲調插話說,“‘水天丸九號’在沉島上方是放了浮標的,我們趕到的時候,浮標已經被衝走了。你們來之前,我們對下沉地點做了聲波測深。”
“發現那個沉島了嗎?”
“發現了……”海洋權威點了點頭,“測深儀記錄的海底圖形和‘水天丸九號’的記錄完全一致。我們確定了沉島的具體位置,但是,它的最高處現在與水麵的距離是九十米。你怎麽想?田所君,按島頂端的海拔高度計算,在不到兩天半的時間裏,這個島就在這兒附近下沉了一百六十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