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三生如夢

苦塵上人見耿克勁一臉嚴肅，再看陸青雲也是神色鄭重。不覺收斂笑意，看向周彪：“禪房說話！”，眾人跟隨苦塵三轉兩折，來到一處幹淨的院落。

苦塵輕按葉成脈門，神色愈來愈凝重。半晌，幽幽歎了口氣，“唉－－－－罷了，老衲認栽，說吧，你有什麽要求？”

“師兄，可有救醒他的辦法？”

苦塵又是半天不語，耿克勁道：“這孩子的內息遠勝於他，看來，我們找錯人了，什麽佛門醫聖，看來他所學，尚不及大悲老祖的十分之一，我們還是趕緊下山去吧，免得強人所難！”

“小子，你也不要激我，辦法倒是有一個，隻是需耗費我十年功力，引導他內息歸位。稍有差池，這小娃娃恐有性命之憂！”苦塵撚須蹙眉道。

“師兄，若不試上一試，這孩子也是生不如死，師兄隻管放手救治就是！”

“老和尚，你若救得轉，那馭獸訣和良工冊，你任選一種，償你所失，如何？”

苦塵眼睛微縮，“我出家人，豈是那貪鄙凡夫。慈悲心乃我佛門本份，我這裏雖說偏居海外，但各種海獸時加侵擾，那大魁自祖師仙去，不服人管，雖會看守山門，可時不時就興風布雨。性子野得緊，你那馭獸訣若肯與我參考一二，自是再好不過。不過，可不是老衲強要你的，乃是你自願的哦。”

“是－－是－－”耿克勁又好氣又好笑，“算我求你收下的，好了吧，老和尚！”說罷，懷中摸出一本小冊子，遞與苦塵。苦塵笑眯眯地接過收好。

苦塵扶起葉成，運掌抵住葉成後背，“你們且出去護法，無事不得擾我心神。”眾人依言退出禪房守侯。

約摸過了近一炷香的時候，隻聽得禪房中傳出“嗷－－－”的一聲狼嚎，緊接著“啊！”地一聲慘叫，眾人急忙破門而入，隻見苦塵麵如金紙，嘴角流血，昏伏在禪床上。一旁的葉成圓睜雙目。兩眼赤紅，青筋暴露，樣子極為嚇人。

耿克勁忙運掌抵住苦塵後背，輸送內力救治。陸青雲也急忙上前扶住葉成的肩膀，“葉成，覺得怎樣？快醒醒，知道我是誰嗎？”大順也抓住葉成手臂，“兄弟，快醒醒，我是大順，快醒醒！”

漸漸，葉成眼中的赤芒消失，青筋也漸趨平複。雙眼換之一片迷茫之色，突然看見葉堂主正關切得看著自己，忙躬身施禮:“見過堂主，！”轉頭看見大順，“大順，這是哪裏？我們不是在雞籠山嗎，剛才的紅光是怎麽回事？”

“我的大爺哎！你都昏睡了五天了，嚇死人了！”大順苦笑道。

“什麽？我睡了五天了麽？唉呀，我怎麽覺得頭有點暈暈的，肚子也有點餓了。”

“你且不要動，再睡會兒。我去給你弄點粥來墊墊。”大順扶葉成躺下，因廟裏有過午不食的規矩，就自去

夥房煮粥去了

陸青雲趕緊查看一旁的苦塵的傷勢，老和尚已是幽幽醒轉，看見陸青雲和耿克勁，把個老臉一苦，“方才引導他體內的真氣歸位，即將成功之際，突然被那真氣猛力反攻，這哪裏是耗費十年功力，為了和耿小子爭這口氣，差點丟了性命倒是真的！”

“救人一命，勝造浮屠，老和尚離羅漢果位更近了才是！”耿克勁見苦塵麵色漸漸紅潤，收功笑道。從懷中又掏出一本小冊子，“喏！這良工冊乃我一生心血，今日我耿某服了你的大慈大愛，一發贈與你算了。”

苦塵白眉輕舒，臉色越發紅潤，接過冊子，藏在懷中，轉頭看向陸青雲，“還有兩件事，你說吧！”

“不急這一時，等師兄好些時，再說吧！”

“也罷，我也覺得有些倦怠，你們帶這小娃娃到寮房休息，我且打坐調息。”兩人依言退出禪房。

忘塵禪房門口，吳天豹等三人互視一眼，吳天豹躬身對跪在門口的龍少爺輕聲道，“少爺，地上涼，起來吃點東西吧？”少年恍若未聞。

紅楓颯颯作響，似呐喊，似傾訴。小院中幾可聽見落葉著地的聲音，靜得出奇。

晨曦露白，雖是初秋時節，但海風吹在身上，仍不免感到陣陣寒意。

“少爺！這都一整夜了，還請保重身體！老祖宗和天下蒼生都還指望你呐，該見的都見了，該說的都說了，您就別再和自己過不去了！”吳天豹小心翼翼地低聲勸道。

少年仍如木人一般，垂首長跪於禪房門前，微風吹過，紅紅的楓葉似歎息一般搖曳身姿，好似在和著僧眾的梵唱聲，在輕輕吟唱“娑婆訶！娑婆訶－－－－－”

突然，少年身體不支，轟然倒地。吳天豹等大驚失色，慌忙把少年抬入隔壁寮房。周彪邊抬邊向禪房方向高聲喊道：“少爺暈倒啦！這可如何是好？"禪房中傳來一聲長長地歎息。

苦塵給少年把了把脈，回首對吳天豹等人說道：“無妨！隻是勞累過度，休息一下就好了。阿彌陀佛！紅塵苦海，幾人看穿？”

“可憐這孩子的一片孝心！”耿克勁歎道。

苦塵回首看向陸青雲，“你且隨我到外麵說話，該問的你都問吧!老衲心中藏不住事，三問之約，總要有個了結！”說罷，轉身出了寮房，陸青雲默默跟上。

古柏邊，曾經的師兄弟相對無言。良久，“師兄，可否告知他們娘倆的下落？”陸青雲目視古柏上空漂浮的白雲，幽幽問道。

“阿彌陀佛！輪回路上霧茫茫，你終還是放不下。鮫姬當年被師父趕到極荒海域。留下三足神蟾看守鎮壓，勒令她不得回來攪擾於你，近況不知，至於你和鮫姬所出的那個孽障，因不似異類，和人類長得一般無二，師父慈悲心重，終不舍得下狠心，聽說是付與東海

一條漁船上的夫婦收養。”

“鮫姬！我那苦命的孩子！”陸青雲聞言，淚如雨下，“我怎麽才能彌補我的罪孽？”

“還有一個問題，你說吧！”苦塵麵無表情，眼睛微閉，但嘴角微揚，透出一絲鄙夷之色。

“當年收下孩子的夫婦是何名姓？家住何處？”陸青雲強忍悲痛，戚戚問道。

“聽說是住東海邊的後莊的，名字叫葉通的夫婦。”

“師兄，師父圓寂時可有什麽話交待於我？”

“這算第三個問題了嗎？”苦塵頗為不耐，聽得陸青雲此話，麵上更滿是厭憎之色，“他隻後悔，沒有好好教導於你。看得出，他心中把你看得比我更重百倍。可憐我對他百依百順，在他心中，我終不及你。算了，老衲也不與你多扯這些無用的。從此過後，你我再無瓜葛，不要再來擾煩於我！你還是盡快出島回去吧！哦，對了，那叫葉成的孩子，我看還是留在這裏比較好，他一身內力，無人能及，我也不叫他出家，隻要他肯，做我圓通寺的記名弟子，師父留下的寶笈和鯤神洞內的神跡，他都可參考修煉，隻是將來對外，都必須說是我小蓬萊的人，我已老矣，也算是把師父交付的家業發揚光大了，行與不行，你看著辦吧。”

“師兄！－－－－－”陸青雲看著苦塵離去的背影，悲苦傷神之極。身形搖晃欲墜。

“龍少爺！莫看夕路，且觀前程！你責任重大，好自為之！”耿克勁拍了拍少年的肩。

“一夜長跪，前緣已斷，既是他執意如此，我又何苦。還有慈詳的祖母要照顧，此地，我不會再來了！”少年仰望天際風雲，麵上浮現這般年紀不該有的堅毅，轉身一拱手，“諸位都是散仙一般的人物，龍某很是豔羨，隻是身不由己，我定要強爺勝祖，青史留名，方不負在這紅塵中走一遭。謝諸位盛情。送我寶舟歸去。有緣後會。吳大，走！”說罷，頭也不回地走向一條大船。看著船兒掛帆遠去，耿克勁歎道：“此子不簡單！少年老成，不是蒼生之福，就是蒼生之禍！”專頭看向陸青雲，“陸老弟，苦塵不喜我等，老夫也不耐煩招他不待見，我帶大順回我穿雲島去了，你和我一起走吧，咱兄弟好好盤恒幾日，你看？”

“我先和你回穿雲島，到了島上，你叫人送我到東海邊的後莊吧，不找到他們娘倆，我怎得心安？葉成，我不在這裏，你諸事要小心，你苦塵師父雖是性子不好，其實人也不壞，有急事可傳信給耿島主和大順，他們會常來看望於你，希望你因禍得福，化鯤為鵬。”

“堂主！－－－－”看著夕陽下揚帆遠去的尊長朋友，葉成感到莫名的無助。沙灘上，小小的身影被夕陽拉得老長。暮鼓聲起。梵唱聲聲中，讓人覺得三生如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