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江戶河童

燭光搖曳,一個黑袍人恭敬地在艙門口輕聲道:“惠子小姐,船已靠江戶岸邊,何時上岸回府,還請小姐定奪。”

“知道了,先下去吧,上岸時,我自會出來。你們都在岸上候著。”黑袍人應聲而退。

“惠子,扶桑是你們的國號嗎?你們也有皇帝嗎?”幾杯米酒下肚,葉成話也漸多,好奇地問惠子。

“我們的國號是日本,雖然也有天皇,可真正執掌日本的是征夷大將軍。”惠子麵帶桃紅,已是微醺,“葉成,我和你說個故事吧,有個富商,他的大老婆生了個兒子,可大老婆是他父母定下來的,後來他又討了個妾,妾給他生了個兒子,富商很高興,決定將來家業交給妾的兒子。他大兒子很聰明,人又長得壯碩。妾的兒子長大後,智力不是太好,很快就被大兒子給比下去了。富商很後悔自己的決定,想要把家產將來交給大兒子。小兒子聽到風聲很著急,因為那大兒子心狠手辣,一但掌管家業,自己和母親就會被趕出門或者害死。小兒子就對他的奶媽哭訴。奶娘就去找那富商,說大兒子四處和別人說,將來家裏連一個杯子都是自己的,識相的就都聽他的話。富商聽了,當場折斷手中的紙扇。幾天後,富商當著所有人的麵,把家業交付給小兒子。”

葉成聽得入迷,“那後來那個大兒子怎麽樣了?”

“嗬嗬!當然不甘心啊,四處和別人說,家業本是他的,早晚要殺了他弟弟。”惠子看著飄忽的燭光,楞楞出神,“故事好聽嗎----其實,這是真實發生的事,富商就是前大將軍德川家光,大兒子叫德川忠長,小兒子就是現在的大將軍德川家綱,他的奶媽阿福夫人就是我的母親。”

葉成眸光一動,“你轉彎抹角地說了這麽多,到底要我做什麽?”

“德川忠長狼子野心,要害死大將軍德川家綱,大將軍若死,我和母親都會死,所以,必須阻止他,大將軍不好公然抓捕他,畢竟他是大將軍的哥哥,你的出現是個好的契機,隻要你找到德川忠長謀反的證據,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不過,他的府上有忍者高手,”惠子看了葉成一眼,補充了一句,“就相當於你們天朝的武林高手。”

“你也太高看我了。”葉成苦笑道,“這件事不是一般的難辦啊!”

“辦不成?那我臨死前,會先殺了你!”惠子眼中寒光一閃,看得葉成渾身一激靈,但惠子轉瞬又嬌媚如花,“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是吧?我的小英雄?”

葉成隻覺後背發寒,酒意全消。

寒夜無星,兩道黑影敏捷地竄上一堵高牆,隨即伏下身形,向三十步開外的一處院落內看去,隻見竹影疏離,院內倒也甚是寬大,橋跨曲溪,清泉淙淙,好幾間大屋中還亮著燭火。

“葉成!那竹子掩映的地方,就是忠長的書房,院子裏隱藏著幾個忍者高手,你要小心行事,我回去靜待你的好消息。”說著,一條身影抓住牆頭的繩索,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葉成在牆頭蟄伏,雙目緊盯竹林掩映的大屋,大屋中燈火通明。一片落葉落在葉成身上,葉成正凝神靜氣地等待燭火熄滅,忽然,屋中人的說話聲如在葉成耳畔。

“若年寄,你與那兩位老中大人聯係得怎樣了?”

“忠長大人,我們已聯係上那兩位老中大人,隻待忠長大人一聲令下,就可裏應外合,將那廢物除去。這些是那兩位老中大人的回信,請忠長大人過目!”

“嗬嗬,好!好!父親大人老糊塗了,將征夷大將軍的大位竟然傳給一個傻子,天大的笑話,傳了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我大日本沒有可用之人了。哼!三天後,等我執掌大位,定會國富民強!到時,你們都是功臣!”

“謝忠長大人!哦,不,謝征夷大將軍!”

“哈哈哈!”

葉成聽得此言,又驚又喜,想不到,這謀反的證據來得如此之易。當下,靜待物中燈滅。

直至淩晨子時,屋中才吹滅燭火,葉成如靈貓一般,穿牆越脊,很快來到竹林處,葉成四下一查看,除卻竹葉簌簌的舞動聲,並無異常,遂沿著碎石子鋪就的小路向大屋竄去。忽覺身側風聲甚急,急忙後退,抽出佩劍,側身一看,並無什麽東西,正自奇怪,身後又是急風猛襲。葉成頭也不回,劍身後刺,伴隨著一聲悶哼,劍刃染血。回頭一看,又無人蹤,心下頓時萬分警覺,心道:既是看不見,不如揚長避短,索性把眼一閉,凝神靜氣查探,頓時,隻覺輕微的鼻息聲傳入耳朵,或在竹梢,或在石間,葉成心下暗喜,劍揮如電,六七聲悶哼聲後,葉成閃進屋中,隻見一個矮胖漢子擁姬酣臥如豬,枕下一個杏黃色的錦囊半露在外。葉成抽出錦囊,見是幾封書信,上麵都蓋有朱印,頓時心中大喜,轉身帶上屋門,如夜鶯一般,幾個轉折,消失在遠處。

室內隻點燃了兩枝通紅的巨燭,光線不是特別明亮,卻把兩條人影拉得很長。一位身著紫色和服的貴婦,跪坐在一張幾案前。貴婦探手揭開幾案上的熏香爐,用手撚起一根竹簽,撥了撥爐內的沉香沫,合上蓋子,閉目輕嗅那沁人的沉香氣息,室內香味撲鼻,下首有一身著白色和服的少女,垂首把玩著腰帶上的牡丹圖案,好似陷入沉思一般,隻是不時嘴角輕輕上揚,好似想到什麽好玩的事情一般。

“惠子,”貴婦仍是閉目輕嗅香氣,輕輕說道:“這次,你辦得不錯。”說完,撚起案角的一隻杏黃錦囊,抽出裏麵的幾張信箋,漫不經心得把玩著,“我已連夜稟明家綱將軍,將軍已派出武士,這會兒,應該已經將那國千代打入死牢了!除了這個禍害,我們可以高枕無憂了。“說完,貴婦睜開雙目,看了一眼燭光下如花的女兒,眸中滿是慈祥柔和。

“全靠大將軍的天威和母親的福氣,我們才能如此輕易地化解此厄。”惠子聽見母親說話,如從夢中驚醒一般,忙收斂笑意,端正坐好,輕聲回道。

“此處沒有外人,你也不必和我說那場麵話,”貴婦輕輕轉動手上的一串佛珠,“家綱大將軍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是我們的福氣,我們也是他的福氣。今天,你帶來的那個天朝來的小夥子,不錯!”

惠子從未聽見母親輕易誇過誰,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心中一喜。

“此人若是好生栽培,是個人才,這次,有兩位老中反叛,我看,他可以!”說罷,阿福夫人饒有深意地看了女兒一眼。

“真的嗎?母親大人,您真的這樣想嗎?”

“隻要真心幫我們的,我們應該善待人家,不是嗎?惠子?”阿福夫人慈祥的微笑道。

“隻是,此人恐怕是閑雲野鶴般的人物,隻怕未必肯接受我們的好意。”說著,惠子神色一暗。

“是嗎?”阿福夫人閉上雙眼,“不是朋友,就是敵人,沒有第二選擇,對一個將來可能是大敵的人,萬不可心慈手軟!聽說,江戶川的河童好久沒傳過害人性命的事了吧?唉----這麽冷的天,在江戶川上,可真要小心啊!”說完,阿福夫人打了個哈欠。

“我懂了,母親大人,快要天亮了,母親大人補個覺吧,請您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惠子告退!”說罷,惠子匍匐後退到門口,直起身子,碎步而去。

第二日中午,小巧的拱橋上,兩個身影映在假山邊的池水裏,幾條錦鯉遊過,池水泛起漣漪。

“惠子小姐,事情我已遵照約定辦好,我想應該告辭了。”

“你可以留下來麽?”惠子仰頭看了葉成一眼,滿眼柔情和希冀,“我母親說,如果你肯留下來,將任命你為老中一員,將來,富貴不可言,請考慮一下,好麽?”

“我的親人在中華,這裏,不適合我,我準備下午就走,還請惠子小姐遵守諾言。”

“諾言,我自會遵守!”惠子低首,將手中的肉沫撒在池中,頓時,好多錦鯉遊過來,“為了我,你肯留下麽?”

“我們之間隻有約定,有緣自會再見。”葉成仰首看天,天上幾朵薄雲正緩緩飄移。

“隻有約定?”惠子自言自語,麵色轉冷,“好!我去準備一下,下午你去江戶川,有一艘船會停在那裏,吃食用具都會準備妥當,我還有事,要去覲見大將軍,就不去送你了----你----一路走好!”說罷,惠子重重地將手中的剩餘肉沫盡數撒在池中,轉身離去,池中一片沸騰,隻留下橋上呆呆的葉成。看著惠子離去的背影,半晌,葉成無奈地搖了搖頭。

剛過晌午,葉成來到江戶川的岸邊,隻見茫茫一片,離岸七八裏地的水中,漂浮著一艘大船,寒風吹過,船兒在水中打轉,葉成心中不快,轉身對帶路的一個矮小漢子說道:“難道,那就是惠子送我離開的船?”

“正是!小姐說把路帶到,若是您要回去,還由我帶你回去,若是你要離開,就自己想辦法上船。請問,您究竟?”矮小漢子仰首看向葉成。

“嗬嗬!這點把戲,也想難住我不成?”說罷,葉成脫去外套,默運玄功,一步步踏入冰冷的水中。岸邊,遠遠的一棵大樹後麵,傳出一聲幽歎,“可惜-----”隨後,一襲白衣轉身離去,衣上那妖豔的牡丹,在冬日的枯景中,分外好看。

冰冷的水,讓葉成先是一陣汗毛直豎,葉成憑借玄功,漸漸適應了水溫,不再覺得那麽刺骨,遊了有三四裏的光景,大船離得越來越近了。忽然,葉成覺得水下有個毛絨絨的手一把拽住了自己的小腿,葉成大驚之下,連連蹬腿,卻怎麽也甩不掉,那隻毛絨絨的手力道很大,把葉成直往水底拖去。葉成俯首潛入水中一看,一個長得如同猴子般的怪物正死命得把自己往水底拖去。葉成拔出佩劍就砍,那怪物身體好似可以扭曲一般劍怎麽也砍不到那怪物身上。葉成大為驚慌,心道:“此物如此難纏,如何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