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狼族,燕王子(2)

“狼族沒人了麽?”君久墨冰冷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地說出這句話,完全沒有考慮到這句話會給周圍人帶來的壓力。

樓漪染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急忙用手去捂自己的嘴,眼睛裏的笑意卻是沒有任何掩藏:“君上大人,您這話說的,狼族不都是些畜生麽,哪裏能有人啊?!”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氣死人不償命的,沒想到這個冷峻的男人竟也有這氣死人的本事。

讓樓漪染戒備的是,那山丘上的人竟沒有動怒,聲音如同春日的清風,和緩而細膩,竟還有心思為樓漪染解釋:“姑娘錯了,狼族確實非人,卻也並非都是姑娘口中的畜生,狼族與狼為伴,一如你們人族與狗為伴。”

樓漪染臉上依舊帶著笑,隻是這笑卻流浮於表麵,再無法深入眼底。

狗是馴化了的狼,卻已經失了狼的骨性。那人的意思是,狼族是驍勇善戰的民族,所以才可與同樣驍勇善戰的狼為伴,而人,隻能與狗這種溫馴的動物為伴,潛台詞便是,人族是沒有骨性的民族,隻懂得奴顏婢膝。

“嗬嗬!”樓漪染掩唇輕笑,煙波流轉間嬌態盡顯,一身的血色不僅沒有讓她顯得狼狽,反而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公子所言甚是呢!你瞧,不論多有血性的狼,到了人的麵前,可不都變成了一隻隻可愛的小狗了麽。”

趙衛的臉色剛因為那白衣男子的話變得黑沉一片,就聽見樓漪染這番嬌笑。他見過了無恥裝膽小的樓漪染,見過了鐵血自信的樓漪染,卻沒有見過這般邪肆嬌媚的樓漪染,這一刻的她,才像是個女人,一個可以嬌滴滴笑著,將匕首刺入人心髒的女人。

這種女人,是趙衛經常見到的。在他的映像裏,天下的女人,應當都是如此模樣的。可那個一身鮮血的女人,即便是如此狡詐的模樣,也依舊大大方方地讓人討厭不起來。

那男人沒有挑明,看似溫和的話卻暗含嘲諷。他說人族是奴顏婢膝的,那個女人沒有正麵反駁,反而表示讚同,她話裏的意思讓人忍不住拍手稱快。

雖是說狼,卻暗指狼族,言下之意便是,不管你們狼族多麽凶悍,多麽有血性,到了我們人族的麵前,也隻能乖乖地獻上你們的膝蓋,臣服於我們的腳下。

一報還一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樓漪染的宗旨。

樓漪染沒有看到山丘上的男人眼底閃過一抹流光,他隨即開口,話鋒一轉,好像根本沒有聽懂樓漪染的嘲諷:“這位姑娘是表嫂麽?”

他倒是能套近乎!

樓漪染皺了皺眉,眼珠一轉,往君久墨背上靠了靠,微微側首,討好地看著君久墨:“君上大人,您能不能告訴這位公子,我跟你不熟?”直覺告訴她,那個男人不能惹,一旦惹了,就是一堆的麻煩。她還想好好地休個假呢!

雖然她覺得君久墨這個男人就目前來說,還是不錯的,可那並不代表她就願意跟他扯上什麽解不開的關係。尤其,做那白衣男人的親戚,她樓漪染自認沒有那個閑情逸致。

樓漪染說話的時候,並沒有避著旁人。

外圍的趙衛等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本想對樓漪染這話嗤之以鼻,可隨即,他們卻突然意識到,其實他們跟這個女人確實不熟,認識的時間不超過三個時辰,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女人叫什麽名字,來自哪裏。

女子一雙靈動的眸子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雖然知道她並不是真的要跟自己撇清關係,但聽她這麽說,心中還是有些微的不快。君久墨淡然一笑,傲然抬眸:“他不會信的。”就算信了,他也有辦法讓他不信!

“你都沒說,怎麽知道他會不會信!”樓漪染賭氣地撅起了嘴巴。這破男人,不就是勞煩他動動嘴的事情麽,居然直接給她來了這麽一句。

樓漪染一轉頭,也不理君久墨了,直接便自顧自地朝著山丘上的男子喊,“喂,這位公子,如果他說,我跟他不熟,你信麽?”

哪有人這麽問的?趙衛隻覺得自己的嘴角都快抽筋了。這女人還真是夠天真白癡的!

而對麵山丘上的白衣男子,也隻覺得眼角一陣抽搐。剛才還邏輯清楚,明嘲暗諷他的女人,一轉臉就變成了個無理取鬧的單純天真的女子,這變化,著實快得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嗬嗬,姑娘說笑了,表哥說的話,我自然是信的。”

這世上,有一種人,最喜歡用溫柔清雋的外表和那不達眼底的笑容來迷惑旁人,掩飾他們內心的冷漠。有些時候,他們也會迷惑,不知道他們迷惑了的到底是別人,還是自己。

半真半假的一句話,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沒有人會真的去相信。

樓漪染頓時笑開了,手舞足蹈地要求君久墨:“你聽到沒有, 他說會信的!你快告訴他,我跟你不熟,快點兒!”

君久墨看向白衣男子的眸底閃過一絲不悅,一扭頭,看向樓漪染時,眸子中的冷漠中卻破碎出一抹溫柔:“女人,你玩上癮了,是不是?”居然一次次地要跟他撇清關係,真是該死!

樓漪染沒有注意到君久墨話音中的咬牙切齒,她還沉浸在玩樂之中,更沒有注意到君久墨冰冷的眸底緩緩燃起的怒火。點了點頭:“好玩兒啊!我就喜歡聽他這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她更想看看那張溫潤清朗的麵具下,到底是怎樣冰冷的一顆心。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君久墨細嚼著樓漪染這句話,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形容還真是貼切!那白衣男子,可不就喜歡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麽?君久墨瞬間滿意了,眼底的怒火隻一眨眼便煙消雲散了。

兩人說話,毫不避諱。白衣男子聽著樓漪染對他的形容,愣了愣,隨即,卻突然笑了起來。一向浮於表麵的笑容,這一次卻牽動了肌肉,牽動了他眼底的一抹流光。

這麽久以來,這還是第一個敢這麽說他,而且說得如此準確的女人。這個女人......

“姑娘說話一向如此直率麽?”白衣男子挑了挑眉,說話的語氣一如先前,似是開玩笑,卻又隱約中帶著一股陰森的氣息。

“你也覺得我很率直吧!”樓漪染仿佛沒有聽到白衣男子話語中隱隱的殺氣,竟還天真地笑著,“大家都覺得我很直率,很可愛,你眼光真不錯!”

樓漪染原本就有一張看上去很顯小的包子臉,肉嘟嘟的,即便已經20歲的她,看上去總是讓人覺得稚嫩可愛,尤其,再配上她那雙清澈鮮亮的眸子,不知道騙了多少人。

這一刻,剛才還嗜血淩厲的她,突然變了模樣,倒並不顯得突兀,隻讓人覺得,她本來便該是這個樣子的。而那些先前的嗜血,都不過是一場幻覺,已然恍如隔世。

白衣男子一噎,一向自認為伶牙俐齒的他,這一刻卻被樓漪染這番話說得無言以對。

那樣一張討喜可愛的臉,配著黏糯單純的音線,讓人不忍反駁她的話。

抽了抽嘴角,白衣男子終於不再跟樓漪染糾纏,不知道他用什麽發出的一聲長嘯,那嘯聲竟是一聲狼嘯。

剛才一場血腥的屠狼,地上堆滿了還沒有被其他活著的狼群撕裂的屍體,男子這一聲長嘯,似乎是召喚,剩下的還活著的狼群聽到這聲召喚,齊齊起身,頭也不回地朝著白衣男子的方向奔去,竟是直接無視了它們剛才還爭先恐後要咬傷的兩個人。

樓漪染扁著嘴看著這一幕。合著,剛才這些狼突然停下來,根本就不是因為她那句話,而是恰在那個時候,那個男人發出了停止的號令?!

“瀲灩光球現世,表哥的日子越發不得安寧了。嗬嗬!”說完,兩聲輕笑,似有些幸災樂禍,又似隻是一個看戲的人,預料到即將可以看到一出好戲而表現出的興致盎然。

狼群來得快,退得也快,不一會兒,這片空地上便隻剩下剛才被殺的狼的屍體和樓漪染等人。

樓漪染一轉頭,眼睛瞬間一亮,晶燦燦地,在這個暮春還未到來的黎明之際,看上去格外的好看,如同兩顆明晃晃的星:“快,我們去撿柴火來吧!”說著,解開綁著自己和君久墨的布帶,隨手一甩,那布帶便消失不見了。一手拉著君久墨,樓漪染便朝著一旁那幾棵看上去還算青翠的楊樹跑去。

在野外露宿,撿拾柴火,生火取暖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一聽到樓漪染的號召,趙衛等人也忙站了起來,撿拾柴火這種事情本就是他們身為侍者該幹的,怎麽能讓君上自己親自動手呢?

趙衛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就聽已經跑了好幾步的樓漪染緊接著來了一句:“好久沒吃狼肉了!”

趙衛腳下一個不穩,險些重新跌回到地上。

她這話的意思是,她要生火,烤狼肉?

這個女人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一點兒都不像那些大家閨秀。沒有一點兒身為女人該有的矜持也就算了,看到那麽多狼的屍體,她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害怕,居然是要吃狼肉?!

試問這天底下有幾個人會吃狼肉?又有幾個人敢吃狼肉?她還是個女人麽?!

君久墨注意到的卻是樓漪染所說的“好久”兩個字。她的意思是,她以前曾經吃過狼肉麽?

“姑娘和君上坐著吧,屬下們去撿柴火。”趙衛強壓下因為聽到樓漪染那番話而產生的震驚和駭然,撐著已經幾乎有些暈眩的身子,想要履行一個屬下該盡的職責。

樓漪染擺了擺手:“你們坐著,就你們那**體,等你們撿好了,得到猴年馬月啊?!到時候,那些搶食的來了,姑奶奶到嘴的狼肉就飛了!”

聽樓漪染說第一句話的時候,趙衛等人心裏還是很感動的。畢竟他們這幾個人都受了傷,平日裏,隻要沒死,該做的事情,一樣都不能落下。此刻被人這麽關心,倒還是平生以來的第一次。

然而,心底的暖意才剛升起,便化成了一陣清風,讓他們隻覺得嘴角、眼角不停地抽搐。就知道這姑娘不會說這種話,居然是怕他們動作太慢,耽誤了她吃東西!

趙衛再一次在心底感歎,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個女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