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解脫
回到作坊後的日子,漸漸的變得不再忙,王婆那雙刁鑽毒辣的眼光不再時時刻刻的盯著她,也不再每時每刻的敦促五月做那些永遠也幹不完的活。李一的話還是不多,雖然李一無論對誰都還是那一副冷冷的表情,但五月知道,其實李一並沒有惡意,隻是為了保護自己罷了。
打那天後,段文韜像是換了個性子,每日裏呼呼哈和的練著拳腳,誓要練成武林高手。但每每見到李一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拉不開麵子,隻能恨恨的望向天,沒好心的道著歉。
長安也跟在段文韜的後邊,小心翼翼的看著李一的一言一行。
他們惹上的男人很不一般,是高員外家的獨子,平時無惡不作,上至街角高齡大爺,下至三歲幼兒都知道有這麽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像他們這樣的小平民,就算是被欺負也隻能是打掉牙往肚裏麵咽。
高員外家的平生沒有受過這種氣,也找上門來幾次,潑皮無賴的說要納李一為妾,後來,是王婆出麵打發了高員外家的,說是李一是李家大少爺的人。
李家是景城裏麵的大戶人家,官家還要給幾分薄麵。他們不該帶著李一出去的,還好李一並沒有發生什麽事,要是真的有了事,這作坊的主人,李家大少爺是不會饒了他們,弄得好的隻是離開李家作坊,離開景城,要是弄不好,後果是不敢想象。
雖然這件事之後不再有人提起但還是有人記住了李家作坊裏麵有李家大少爺的女人,明豔動人,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作坊裏麵的人越來越多,時間走的越來越快。日子如流水般匆匆劃過。
六月的時候,晚風習習,帶著清爽的風慢慢的拂過夏季的石榴花。碧綠的葉子在夏季的晚風中幽幽發亮。
五月和李一的倒是貼近了好多,甚至是段文韜都難得見一麵,長安和段文韜都不止一次抱怨她。
能夠有段文韜這樣的朋友是她修來的福氣。
她就知道李一是刀子嘴巴豆腐心。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隻要有你陪。”
李一和五月背靠著背,空氣中飄著純純的酒香。
清風朗月的聲音傳來,在空曠的夜裏一點一點的擴散,有如月亮的高潔,又帶著風一般的隨性。
幾朵白雲在空中飄過,擋住了不少的月光,不過也隻是一刹那的時間,然後恢複了月亮的潔白,謝謝的月光正好,打在掛滿了石榴的石榴樹上,晶瑩剔透的透出一種叫做神秘的東西。
夏季的夜裏空曠安靜,月明星稀,五月靠在李一的肩膀上聽她哼著輕柔的童謠。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隻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歌聲裏麵還帶著年幼的稚氣,但是溫馨輕柔的音樂還是輕靈婉轉的飄在上空。晚風正好,習習撲麵。歌詞帶著不懂的深意圍在這個奇怪的組合邊上,溫馨的不是歌,而是人。
其實,像歌裏麵說的,感動的不是歌,而是唱的那段情。
“丫頭,你說,人是不是隻有死了才會得到解脫。”李一低聲問道。目光卻是流連在高遠的天空,似乎是在對著空氣說。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這些愛愛恨恨的最討厭了,好在自己有娘疼還有兩個相親相愛的弟弟妹妹。
“嗬……”李一對著五月淺淺一笑,眸中藏著莫大的心酸和無奈。
李一笑的時候真的很好看,細長的眼線完成一條好看的弧度,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彎彎的,嘴角還蕩漾著一股由心傳遍全身的暖意。
“一一,你怎麽了。”五月問,莫名奇妙的對著她笑,雖然她並不介意李一這樣好看的笑容,但是今天的李一似乎是遇見算了什麽不開心的事,這樣的笑怎麽看都帶著勉強的意味在裏麵。
“沒,隻是想聽你唱唱歌。”
唱歌,這個李一今天是受什麽打擊了,她戚五月還真的是不會唱歌。她記得今天的王婆可是好心好意的對著李一打招呼,誰都知道這李一是李家二少爺的人,王婆怎麽會不給她好臉色看。
不過,一提到這個李家二少爺,倒是長時間沒有過來了,不會是他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吧,不過,有錢人家向來喜歡喜新厭舊,不是他們這樣的人能夠理解的,要是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李一還真的是有的難過了。
“嗯,一一,是不是二少爺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李一白了五月一眼,不說話。
“我知道,你一定是傷心了,不過不要緊,你長得那麽漂亮,你還擔心你會找不到對你好的人?像二少爺那樣的有錢人最討厭了。”“哦,是嗎?”李一似乎是來了莫大的興趣,“不過,你倒是說說看什麽樣的人才是好人。”
“你看段文韜啊,我不開心的時候會逗我開心,我難過的時候會陪著我難過,你看,這不是好人是什麽人。”五月想了一想如是答道。
“是嗎,聽您的口氣似乎是喜歡他?”李一有點惱了,說話的時候又恢複了以前的冰冷。
“誰說我喜歡他了。”像是被人發現了什麽的秘密,五月紅著臉向李一反駁。卻不知道在有心人的眼裏更是確認無疑。段文韜有什麽好的,不過就是會點小聰明,除此以外還會什麽,他到底有什麽地方值得你對他一片赤誠。
“難道不是?”李一笑道,外人都道李一冷清,不苟言笑,卻隻有五月知道李一的嘲諷是多麽的讓人傷心。
“不過他段文韜的確是個好人,好心好意的不求回報的為你鞍前馬後。不過,他可是和長安有婚約在身的,你倒是願意為他委身做小啊?”
“李一,你憑什麽這樣說。”
他李一當自己是什麽人,他憑什麽這樣的說自己,他憑什麽生氣,他憑什麽作踐自己。是自己癡心妄想,以為自己可以和她好好相處,活該被他嘲笑。
“怎麽,還不給我說了?”見五月氣急敗壞的模樣,李一倒是笑了,三分邪魅張揚,三分明豔動人,餘下四分似乎是在壓抑滔天的怒氣。
她原本以為,明湖事件後,兩個人的關係多多少少的都拉進了一些,可以好好的坐在這裏談天說地,可是事實上卻不是這樣的。
說到底隻是他討厭自己罷了。
往後的日子,五月似乎都不怎麽見過李一。偶爾遠遠的就看見了李一的袍子,五月也是早早的避開。
所有人都知道五月在躲著李一。
“喲,丫頭,這麽有閑心還不給我上工去。”王婆瞅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打盹的五月,罵罵咧咧說了一句,而後扭著自己肥胖的身子走了。
看樣子像是要見什麽重要的人。不過是一個轉身的時間,就聽見王婆巴結奉承的聲音從後麵傳進來。
“哎呦,你們看看,這可是貴客啊,還不快迎進來。”
說話間,一幹幹活的小廝丫頭也紛紛的丟下手裏的活,跑到大門的兩側,排成整齊的兩排,恭恭敬敬的低下頭。
五月也識趣的站到了一個位置上。甫一站定,一雙酒紅色的皂靴就站到了她的眼前。這樣的皂靴,她倒是看見過一個人穿,就是李家二少爺,李離。
“喲,王婆,幾年沒見,你倒是越來越漂亮了哈。”
如果說王婆那個模樣算的上是漂亮,那麽李一就是神了,哦不,李一本來就驚為天人了。五月心裏暗暗腹誹。
這樣的話一聽就知道是在恭維,可是偏偏有人喜歡的不得了。
“三少爺,說的是哪裏話。”
不用看,也知道現在的王婆的模樣是怎麽的燦爛,違心的話聽多了,總會當成真的。不過,最近的李家怎麽了,少爺整日的在作坊晃蕩,是不用做事還是紈絝子弟的一貫做派?
“我那個不爭氣的大哥還真的是撒手不管了?”
大哥?李家後輩四子二女。長子李弦歌,次子李瀾歌,三子李雪歌,四子李承歌。長女李清妃,次女李清麗。李瀾歌,表字離,原本是老爺子三姨太的兒子,和這個大少爺年紀相差不大,但是年紀輕輕的就已經聲名在外,五歲通文,七歲作詩,但卻是個庶出。三子雪歌,表字甚。是李家的大夫人所生,雖然是大夫人所生,但是得寵似乎不怎麽比得過二少爺,性子有些張揚,囂張,但是這並不影響她在李家的地位,不是長子,也算得上是嫡孫。四子李承歌,現年不過七歲,問比不過二少,地位也不及三少,就是一個不痛不癢的地步,但卻是最得老太太的心。至於這個大少爺,李弦歌。唯一知道的就是老爺子已過世的妻子所出。
“喲,少爺,你說的是哪裏話,你要知道,最近老爺可是搏命的要找這個大少爺,你說這話就不怕老爺子知道?”
“管他呢,反正我呢是看上了這間鋪子,他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五月聽的是一愣一愣的,這個三少爺說話的聲音總像是帶著某些陰謀。
“好了,你們下去吧。總呆著這裏也不是個事。”王婆揮揮手,丫頭小廝領命退了下去。
一路上五月好奇的回過頭看了一眼王婆對麵的少年,五官眉目之間總有些熟悉,具體是在哪裏見過卻又說不上來。
少年也在這個時候抬起頭,生冷的眼神直直的射到五月的身上。五月被嚇得打了一個冷顫,心裏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來。這樣的眼神,是殺意,他剛才想殺了自己來著。
不好的預感總是來的很快。
等到五月願意見到李一的時候,天氣已經入秋了。
蕭瑟的秋風裹挾了最後的樹葉,零星的飄打在慘白的城牆上。總有人要離去。
李家傳來喪事:李家老爺重病纏身,終是等不到李家大少爺的回來,撒手西歸。
五月被逼著在袖子上纏上白布,說是要給李老爺吊念。作坊裏麵每個人都是。
李一的心情很不好,陰沉這一個臉。什麽也不說,盯著五月的臉好久。這樣的相處模式倒是詭異的安靜。五月極不喜歡這樣的相處模式。
但是卻有人更想打破這種局麵。
“喲,李姑娘,你可是叫我好找啊。”王婆不想多賣關子,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開口。
李一的目光在五月的臉上逡巡了一會,而後,轉過臉,看了一眼王婆,目光沒有多做停留,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王婆有事說就是。”
王婆有一絲的憤怒,但她是個貪財卻又貪生怕死的小輩。看著李一那一張讓人生恨的臉。她的腦袋在轉了兩圈後,明白惹上李一並沒有好處。
很快,她掩住自己眼中的妒意,諂媚的走了過去,情深意重的拉起李一的手。可是李一的動作更快,在她要走過來的時候就收了袖口的手,留著王婆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
而後將王婆剛才握住的地方在身上來回摩擦了幾遍,仿佛王婆是帶著身讓人討厭的東西。
王婆恨恨的咬了咬牙,這丫頭還真是反了天了,幾次見了她不躲也不喊,一張冰冷的臉,活生生的像是誰都欠了她。
“王婆,是李家的人叫你來的?”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望向王婆。
李一換了個神態。陰鬱的眸子冰冷的盯著王婆。
“不過,王婆,你大可以告訴李家的人,我李意就在這裏等著他們。”
那樣的眼神,不單單能是冷,更有多的是像來自地獄的寒,能在身上生生的紮上幾個孔。可是王婆一個轉身就看見了後麵聽的一頭霧水的五月,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心裏慢慢的浮現。
不過她的欣喜並沒有表現出來,看了一眼李一,背過身,譏諷的笑了笑。
好戲似乎不遠了。
而在後麵的五月呆愣的看著王婆如走馬觀花的一個過場,他並不知道這個一和意的區別,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李一會把一說成是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