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原來他真長得不賴

我曾多次假想過當我再見到花間,會是怎樣的一個場景。

是他英勇前來帶我出去,還是夜半無人偷偷將我帶走,抑或是砸了這妓院,把我光明正大的接走。

便是千萬種假想,我都未曾想過會是這樣見到花間,一如初見時的那般,讓我深深的知道了,我與他從始至終都是雲泥之別。

這差別便是,他被人尊在轎子之中,輕描淡寫的就可以取人性命於轉眼間;我隻能與普通賤民百姓一同跪在地上,遠遠的看上他那麽一眼,在心底崇拜這這個權傾天下的男人。

我想叫,卻不能叫;我想喊,卻喊不出。難道說我要自取其辱的大喊花間,與他相認?絕不可能。

我瑟瑟的站在原地,甚至不敢去看那修統領是否向我走來,更加不敢去想,不敢去奢望花間會有可能多看我這“賤民”一眼,然後他會留下我的性命。

最為關鍵的是,我知道花間的用意為何。他是想借此機會,在江南一帶立一個威懾,想告訴這些江南百姓,東廠督公,並非與傳言有誤,東廠督公,正是一個如此不拿人當人的權臣。

寧可讓天下人罵他畏他,也不選擇讓天下人愛戴他尊敬他,雖然手段極端,但誰又能說他的用意當真是錯的呢?

於前者,做千萬件惡事百姓也習以為常,隻看這惡事究竟是大是小;於後者,一輩子被扣上忠臣良子的帽子,隻能按照規矩行事,束手束腳,束縛了自己的思想。

人非聖賢,人皆有私念,人更有想違法妄為的時候。便是被天下所鄙棄又怎樣,自己所做之事不違心,從心所欲,快樂最好。

民間流傳著關於花間的種種言論自是不曾假過,現在看來連誇大幾分也沒有。花間的視人民如草芥與嗜殺無人性根本改不掉了,也許。

我挺直腰身,盡管頭深深埋在胸前。便是有著東廠侍衛的身份,我也並不覺得這才此時會有什麽大用處,相反的,這更會成為一個枷鎖。

耳中聽著修統領的馬噠噠過來,而方才故意用馬蹄踏我的東廠侍衛也抽出了腰間的兵器,隻待那修統領一聲令下,當場血濺三尺。

盡管修統領的馬前行速度並不快,但那每行一步都仿佛敲在百姓的心頭上,給人以心裏上的壓力。而作為受死者的我,更是連手指都在發顫。

我怕了,我不想死,我更不想死在花間的一個命令之下。可是我更

不敢賭花間那反複無常的性子啊!不敢賭我在花間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幾分!

我這邊在心中害怕,那邊正聽修統領那略顯刻意陽剛的男音微有不悅的對那個馬上的侍衛下令道:“督公有令,但凡有賤民擋道,格殺勿論,不得有誤,你又在和這般賤民廢什麽話?”

“屬下領命!”

這恭敬的四個字卻是閻王判官生死簿上鮮紅的朱砂一筆了,輕易的宣判了我將死的命運!想到一會兒可能會發生的情況,我控製不住的就想要暈倒在這裏。

奈何越是這般迫切的想要暈倒,意識便越是清醒的讓人害怕。

我甚至不敢去抬頭看那侍衛手中高抬起的刀是如何的耀眼,不敢去看他臉上的表情是如何的興奮。我隻好做足賤民姿態,隻求他下手能夠痛快些。

當我聽見那刀鋒淒鳴的聲音時,同時撲麵而來的還有那帶著死亡氣息的刀風!

東廠向來不乏武功出色之人,而能做到眼前侍衛這種地步的,應該不在少數,但他也不能就此被視為一個泛泛之輩。

總是聽說著東廠侍衛種種殺人刀身不沾血的場麵,如今親身經曆,倘若日後我還能有機會,我定要描寫一番此刻我心中全部的感覺。若是將寫出來的東西拿到民間去賣,許是可以賣個好價錢的我想。

我在心中已經全然做好了受死準備,誰料生死時刻忽聽鏘的一聲,緊接著便是金屬落地的聲音,那聲音在我聽來遠比上京最好勾欄妓院的戲子的唱腔還要動聽上三分,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一下子由喉嚨落在心底,不住地在地上彈跳著,砰砰砰。

我猛地睜開眼,卻見地麵上正躺著半截斷刀,那斷刀刀身反射著天空的顏色,帶著幾分血的肅殺。

渾身的肌肉早已繃緊,緊到顫抖!我看著那原本高傲的東廠侍衛的臉色,此時已經黑如鍋底,想來他定是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隻是隨便殺一個賤民,居然會突發此等情況,他的麵子也一定很難堪吧……

這等情況我依舊如此推己及人,實在是難能可貴。然而還不待我作出下一步的準備,便見到一身月白長袍的男人從別處駕馭輕功而來,翩然落地,動作瀟灑自然一氣嗬成,並不見任何氣喘之色。

這月白長袍的男人麵如冠玉,雖比不得花間那般夭夭灼華,卻也是精雕細琢的五官,堪稱男人之中的美色之輩。

這張臉,

這身衣袍,我足足看了半個月,卻沒有時刻是比得上這個時候讓我覺得他是如此的惹眼,如此的叫人崇拜的。

是淩風傲!

那比我高出一指、平時總被我損被我罵的男人正站在我的身前,擋住了那東廠侍衛的視線,也替我擋下了那奪命一刀。

心中湧起層層波浪,久久難平息。

“屬下還當是哪個狗拿耗子的愛出頭之人,原來是西廠都督。屬下武功不精,竟擋了都督的路,還望將怪!”我看不見人,卻知道這聲音出自那侍衛之口。

都說什麽樣的將軍什麽樣的病,這句話用在花間的身上,隻能說是什麽樣的主人什麽樣的狗……也不對,好像哪裏說錯了?

此刻我還沒反應過來,我將自己也罵了進去,卻覺得這樣跋扈張揚的話,的確也隻有東廠之人才敢說出。指桑罵槐,說話極損不留餘地,倒是東廠的特點與作風。

雖然淩風傲背對著我,我卻能感覺出他此刻是麵不改色的。就聽他用難得正經的語氣淡淡回道:“本都督表示可以原諒你,便是刀劍相向與本都督也無妨,隻是不要誤傷百姓的好。話說督公此行江南必有要事,請恕督公原諒屬下先行一步,免得耽擱督公的大事。”

話畢,淩風傲也不多作無用客套,拉著我的胳膊便要離開這裏。

我悄悄觀察淩風傲的側臉,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似的,也仿佛是第一次如此認真的打量他。

原來他長得真的不賴,而且也很有男人作風……呼,他真的不是太監。

難怪每次我無論怎麽損他,他都能麵不改色,原來他早已習慣了,不過或許這半個月我還算是對他做了強訓,他應該感謝我的!

淩風傲旁若無人,更不顧百姓變了的神色與目光,隻是一心一意的在向前走。我心中的感覺除了溫暖再無其他,原來被一個人護著的感覺是這樣好。

就在馬上要走到停下的東廠隊伍的盡頭時,忽然聽見身後那來自白色大轎子之中傳來的那道清潤爾雅的聲音,雖不大,卻擲地有聲,能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因為他的內力雄厚,因為他的武功隻怕是尋遍天下難有敵手,因為他是手握朝政大權的第一奸臣,花間。所以這語氣也就自然而然要比旁人更足一些。

我聽見那讓我朝思暮想了半個月的聲音隻道出了兩個字,卻再次讓我的心提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