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跳人嶺,跳人寨

麵前這個家夥豎著兩個毛毛茸茸的耳朵,稀疏的胡子蓋住薄薄的嘴唇,一雙銀針一樣的眼珠子肆無忌憚的打量著他跟老頭。這個人一開口便是那種又奸又細的聲音:“咱們又見麵了。本大爺很久沒有吃人肉了,老頭你想的真周到。”

那人吧嗒著嘴,笑眯眯的看向孫少陽,孫少陽心中升起一陣惡寒,站在麵前的生物,與其說是人,更像個野獸,至少半人半獸能概括這個眼神尖酸的家夥。

老頭也不答話,摸了摸孫少陽,說了聲“別怕”才轉而對著那人:“我們路過此處,我是來看你的,這個孩子是我的弟子,你有什麽對他說的嗎。”

那人神情一僵,跳到樹後麵,兩手死死地抓著樹皮,陰陽怪氣的說:“我能有什麽好說的,你這個老不死的竟然都有了徒弟卻扔下我一個人在這裏受罪。”那人朝孫少陽齜著牙。

“若是你肯改邪歸正,老夫立即解去你的禁製。你還有無盡的歲月可以用來消磨。隻要我一死,你又自由了。怎樣。”

那人挑著眉毛一下子撲向孫少陽,被眼疾手快的老頭擋了回去。那人陰陰的一笑,驀然吼道“放屁,我乃一代獸王,死也不會受製於一個該死的人類。”

“你現在不正被我控製嗎。四十三年了,你沒有想過自己是怎樣在這個幾乎沒有生命的地方生存的嗎。看看外麵的世界吧,春天了。連未開靈智野獸都比你快活。他們可以在山間奔跑,可以在林間漫步,在意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飛翔。”

老頭頓了頓,指了指上麵,恰好一隻鳥從這裏經過,鳥兒振振翅膀打著旋飛走了,“而你,每天被陰暗的森林包圍,經受著寂寞的煎熬,像發黴的朽木慢慢死去,而世人再也不會記得你,甚至直到你的骨頭爛成一堆泥都不會有人想到這裏曾經有一個頂天立地的獸王。你的高傲哪兒去了,你的資本呢,你就是這麽活著的嗎?”

老頭氣勢洶洶的看那人一眼,像是自言自語的說:“對,你就是這麽活著的,因為你是個窩囊廢,是個草包,你不敢麵對自己,你不配做獸王,你就是個失敗者,應當被世界拋棄,如今被我困在這裏正是你的懦弱造成的。不是嗎,我的獸王。”罷了,老頭笑了起來,笑聲裏滿是戲謔與不屑。

那人臉上火辣辣的,一條條青筋像蜿蜒的山脈隆在頭上。他惡毒的盯著老頭,粗重的喘著氣,忽然眼淚不住的往外流,這人卻好像渾然不知似的說:“不錯,我就是草包。就是死我也不會成為人類的仆人。任你好話說盡都不會改變我的意誌。”他轉過身,狠狠的拍著古樹,樹木被那人摳出一個洞。

“你知道老夫為什麽一直沒有殺你嗎,雖然你作惡多端,並不失為一個性情中人。我從心底欣賞你,但你我永遠做不了朋友。今天我帶弟子來,就是讓他見見你,讓他看看一個人的氣節有多強大。”老頭說罷,轉而看孫少陽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溺愛。老頭已經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擺在他麵前了。

孫少陽愣愣的看看師傅,又迷糊的看著那人,他不知道兩人的對話代表什麽,也不知道這件事跟自己有什麽關係。他慢慢忖度著,隻聽老頭說:“木月,你知道獸王是什麽嗎?”

那人猛的轉過頭,驚訝的看著老頭,惡狠狠的說:“你不要逼我,別以為控製了我,我就沒有辦法殺你。”

老頭頭也不回,繼續對孫少陽說:“獸王就是統領某個深林生靈的王者,跟人類的諸侯相似。你知道諸侯怎麽才能一下子變成平民嗎?”

那人直直的撲了過來。

孫少陽沒看清那人的表情,隻覺得一股悲哀的冷氣朝他吹來,孫少陽瑟縮著抖擻了下身子,嗬出一口氣,是什麽讓他這麽冷,此時正是揚花三月,出暖花開之際,縱然天冷也不至於讓他打哆嗦。

森林裏傳出一聲憤怒的吼叫。這聲有氣無力的叫聲雖然軟綿綿的,但很有穿透力,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遍布整片森林。孫少陽難以置信的看著那人,他恍然覺得吼聲是從那人口裏傳出來的。但那聲音又明明是一頭野獸的叫聲,難道師父說的獸王便是眼前這個人?天哪,這是多麽荒唐的事。孫少陽不由自主往後退幾步。他甚至有點不敢看那人的臉了。怪不得他覺得那人頗有古怪,竟然不是人類。

老頭不在言語,那人也似乎平靜了些。嗚咽的風呼呼的刮著,晴朗的天上又有鳥兒飛過。一切好像那麽平淡而安逸,但孫少陽總覺得有種不妙的東西正飄過他敏感的神經。

老頭又一次開口,跟之前一樣堅決:“跟我走吧,這裏不屬於你。”

那人不說話,他的半邊身子被古樹擋住,寞落的目光落在古樹上,怔怔的不說話。

老頭長長歎一口氣,又說:“還不肯原諒我嗎,你明明知道他一直在利用你,為什麽還要執迷不悟。我好不容易帶你脫離苦海,僅僅是那人的一句話你就要棄我於不顧嗎。”

那人轉身離開,始終沒有抬頭看他們一眼。孫少陽不禁感到奇怪,吵的那麽凶的兩個人居然安靜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扮演了一個傻子的角色。既然老頭不跟他說明,他也懶得探究。反正這件事隻要與他無關就可以。孫少陽錯了,事情怎麽可能與他無關呢。如果無關老頭就不會帶他來這裏了。

之後老頭一直沒有說話,他失神的望著那人離去的方向不住的歎息,孫少陽便在一邊坐著,暗暗等待著天色變暗,也許第二天老頭就會變成原樣。

第二天天剛露出白色的肚皮,老頭就叫了孫少陽起來,他們頂著朝陽離開了這裏。臨走前老頭要他好好記住這個地方,以後他還會來這裏。

孫少陽可不這麽認為,他可不想再來到折這裏了,他寧願被人拋棄在荒郊野嶺也不想被這麽個古怪的森林包圍。

孫少陽掌握了些吐納的竅門,又在森林中練習了一段時間,很快就運用了起來。修士的第一步算是踏了出去。老頭告訴他森林裏的那人是他的老朋友

,讓他以後如果能下山曆練,一定要來看看他。

孫少陽連連稱是,他已經盤算著什麽時候再回到念君城,從念君城出發去往華文道與蘇燃相見。老頭的話讓他有些振奮,這麽說他有機會出來的。

回家路很遠,孫少陽與老頭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又遇到了一個農人,這人遠遠的就看見了一老一少像蝸牛似的出現在天邊,慢悠悠的爬過來。走近了那個農人才說:“老人家這是要去哪兒,荒郊野嶺的這條路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走的。”

他靠著老頭的耳朵說:“附近不但有歹人劫財,最近又是鬧野狗,一個不小心就吃了虧。快別走了,去我家歇歇明天再說吧。”

老頭看看天色,其實太陽剛過頭頂,現在趕路還來得及。老頭挨不住農人再三邀請,隻好答應了下來。他熱心的拿出點碎銀子往農人懷裏塞。

農人好像早已料到似的假意推搡,最後還是揣在懷裏。農人說道:“附近隻有我們村子一處歇腳的地方,方圓十裏被三麵大山圍著,平時大家靠打獵為生,一年四季也不怎麽挨餓,稅官們懶得往這裏走,我們的日子就更好過了。隻是我家老婆子忽然得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病,村子的郎中看不好,我隻好丟了家夥來這裏采藥了。”

農人上下打量著孫少陽與老頭,他們身上的衣服被泥塵拂去了光彩,如此看來也有些落魄,農人便說:“兩位要去哪裏,投奔親友還是去城裏做生意?”

老頭和氣的說:“我祖孫二人哪有本事做生意,這次是去投親的,敢問這位兄弟,這裏是什麽地方,附近有什麽城池嗎?”

農人拍著手,得意的說:“這種事問我算是問對了,我在這裏活了十多年,一點風吹草動都不能逃過我的眼睛。此處正是強盜橫行的跳人嶺,我們的寨子便是跳人寨。我是寨主的親戚,排行老五,他們叫我五叔,有我帶路肯定讓他們好好招待兩位。”

老頭顯然沒聽過什麽跳人嶺,跳人寨,隻好故作驚訝的連連道謝,他慢慢打量著周圍,喃喃的說:“這裏草長得這麽高,若是藏幾個人恐怕也沒有誰能看得見。”

老五點頭說:“可不是嘛,上次我來采藥就差點讓強盜劫了。幸虧我對這裏熟悉才甩了那幫人。不是我說大話,著草叢裏有什麽風吹草動我聽聽就知道,不管誰都逃不過我的法眼。”老五哈哈笑了起來。他揉著鼻子,一使勁噴出一坨鼻屎,然後飛快的用手抹幹淨,再把手上的鼻涕蹭在黑乎乎的衣服上。

孫少陽不由吃驚,老五衣服上的灰已經積的很厚了,走一走路都能掉下些灰渣子。

老頭也覺得有點別扭,見過髒的,沒見過這麽髒他,但他注意力不再老五,而在草叢裏,打他跟老五說話起,老頭就感應到了草叢裏的響動,所以他才跟老五說那樣的話。

可令她失望的是,老五的頭腦似乎比較簡單,老頭朝他使眼色,這個農民也看不出來,反而正式高興的吹噓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