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士之章

忽然隔壁響起異動,是物體撞擊牆壁的聲音,孫少陽警覺的跳起來,火急火燎的收拾好行裝,很快來到了隔壁的門前。他的心撲通撲通跳著,蘇燃就住在隔壁,與孫少陽的屋子一牆之隔,屋中應該隻有她一人才對。

對於剛才的響動,孫少陽不知道是蘇燃無意中發出的響動還是這個少女遇到了不好的事,他隻要呆呆的站在門口,盡量放平語氣,低聲問道:“姐姐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回應,孫少陽睜圓了眼珠子,他手上是關節繃得緊緊的甚至有些發白,他不能再等了,如果真有歹人,這時候蘇燃肯定遇害了。

就是現在,孫少陽在心裏叫著,他猛的撞開房門,張著兩條胳膊像猛獸似的快速打量屋子的一切。

蘇燃正安靜的盤著腿,雙手放在腿上,淡紫色的裙子輕輕蓋在上麵。這個少女微微閉著眼,呼吸勻稱,行為端莊,讓人有種世間仙物的錯覺。

蘇燃緩緩睜開眼,見孫少陽竟然在自己的房間,這才驚訝的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孫少陽窘迫的搖著頭,飛也是的逃出房間,他拍著自己的腦子,自言自語的說:“笨蛋,真是笨蛋,這麽衝動要被人笑死了。”他後悔的一頭躺在自己的床上,心裏還是對方才的事不能忘懷,他為自己的魯莽羞愧。

然而他又猛的做起來,是了,蘇燃的窗子開著,桌子並不是齊齊整整的擺著門口正中,而是歪歪斜斜的靠在牆上。一種不好的預感讓孫少陽的腦子嗡的一下迷糊了起來。

他又闖進蘇燃的居室,此時屋裏空無一人,屋子還是大開著,孫少陽輕輕張著嘴,開始急切的走來走去,怎麽辦,蘇燃顯然遇到危險了。不知從何時起,他好像特別關心這個少女,蘇燃的一舉一動都讓他精神振奮。

孫少陽見窗子開著,伸出頭往下看去,客棧時兩層居室,他們的房間在二樓,離地麵不是很高,孫少陽很容易跳了下去。

此時街道上早漆黑一片,隻有遠處零零星星的一點微光閃閃爍爍,眼看也要熄滅的樣子。孫少陽不管腳前是不是崎嶇的路,拔腿便往前跑。他根本不知道蘇燃在哪裏,應該怎麽找到她。他隻是跑。跑著跑著,街道的微光終於滅了。他抬頭看天,天上的繁星似乎也埋要陰鬱烏雲之間,好在月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孫少陽吸足氣大喊蘇燃的名字,他鴨子似的嗓子在念君城裏徘徊,幽幽的像一隻古老的歌謠。這時候如果有誰經過他身邊該多好,孫少陽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座深井,四周都是牆壁,他開始沿著牆壁敲擊,敲擊聲便是他的喊聲。

蘇燃沒有回應,而住在附近的人終於耐不住寂寞似的罵了起來。

“天殺的叫什麽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耍瘋去別的地方。”

於是這聲叫罵像導火索似的一聲連著一聲,一波連這一波,迂迂回回全衝進了孫少陽的耳朵裏。這個少年不在意外別人的話語,他隻想著蘇燃。而蘇燃一時半會又不會出現在他麵前。

孫少陽彷徨,失落,有些泄氣

,他低著頭走過一條後一條街道,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孫少陽像往常一樣不時攥著拳頭又鬆開,這種消磨時間的方法讓他有些頭疼。

“小夥子,你在這裏做什麽,是在等我嗎。”一個沙啞但清晰的聲音鑽進孫少陽的耳朵裏,這個孩子驚訝的朝四周望了望,一個瘦削的身影就在他麵前。

孫少陽往前湊了湊,對麵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橫七豎八的褶子在他臉上胡亂的鋪著,一道又一道的紋路刻在他臉上。

孫少陽定定的注視著老頭,奇怪的問:“我認識你嗎。”

老頭嗬嗬笑著:“豈止是認識,我們還見過麵呢。在你小的時候,老夫想收你為徒,可是令尊舍不得你,現在你倒是自己出來了。你要去哪裏?”

孫少陽理所當然的說:“我要去鳳纖山,不,我要去找一個人。”

老頭皺著眉頭說:“讓我猜猜,你要找的人是鳳纖山的人,此時她就在附近,但是你一直找不到她,是吧?”

孫少陽瞪大了眼,稀奇的說:“你真的知道嗎,你還知道什麽,你能帶我去找她嗎?”

老頭搖搖頭,他把手搭在孫少陽頭上,慢慢摩挲著:“不能,她被自己困住了,修士有時候就是這樣,修煉的時候遇到艱難險阻,有時候連自己也靠不住。但是隻要度過一道坎,他們便會有很大的收獲,你的那個朋友正在過那道坎,你不該去打擾她的。”

老頭朝半空一揮,一道薄薄的淺色光幕,蘇燃便在光幕裏緊鎖著眉頭,光潔的額頭簌簌落下大片的汗水。這個少女的青絲也粘連著汗水垂下來,蒼白的嘴唇已沒了一點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

孫少陽倒吸一口涼氣,擔憂的說:“怎麽會這樣,她碰到麻煩了,我得趕快去找她,老爺,您能告訴我她在哪裏嗎,我找不到她。”

老頭平靜的看著他,緩緩的說:“這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難,誰也幫不了他。你的介入反而會讓事態更複雜。這位女修士不會有大問題,他隻是練功不當經脈紊亂而已,很快就會好起來。倒是你。孫少陽,你還要繼續渾渾噩噩下去嗎,你的路在哪裏?”

孫少陽心中一凜,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老頭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孫少陽沒有出過村子,所認識的人都是村子的親朋,唯一的一次出行還殺了人。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難道這個人是拿他歸案的捕頭?孫少陽無精打采的看老頭一眼,警惕的問道:“你是什麽人,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老頭微微的笑著,抬出幹巴巴的手悠閑的撫著胡子:“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天生神力,生在何處,所為何事出現在此處。今日我特意來找你,就是來渡你過河,你可願意?”

孫少陽聽蘇燃說過,當修士必先有人來渡。他不清楚渡是什麽意思,卻記住了這個詞。現在聽老頭說來,心中便是一陣聳動,有人渡他自然是好,但蘇燃怎麽辦,他發覺他已經有點依賴她了。

孫少陽猶猶豫豫的一直沒有回應老頭的話。他知道,如果自己跟著老

頭離去,可能很難再與蘇燃相見。修士百八十年不出山都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百年後還還能記起蘇燃嗎,百年後的命運誰也不能預知。假如百年後自己或蘇燃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們該怎麽辦呢。

孫少陽想的很深,深的深不見底,他默默的看著自己這身好衣服,這是蘇燃給他挑的,上麵輕靈的鳥張開嗓子仿佛在歌唱什麽,孫少陽哽咽了,他也想像鳥兒一樣張開嗓子唱點什麽。但是即使唱了能怎樣呢,他還是他,世界還是世界,他還是觸摸不到蘇燃。

麵對這麽難得的機會,孫少陽百感交集,他在心中抱怨:“為什麽機會來的這麽快,我還沒準備好呢。讓我多呆一會吧,讓我再多看蘇燃一眼。”

老頭沒有催孫少陽,他知道這個少年內心的糾結。但他不知道孫少陽為了蘇燃糾結而不是自己。最終孫少陽還是猶豫不定,這個生長在小村子的人沒有遇到過坎坷,在這種情況下更是不知所措。

老頭也不急著帶孫少陽走,見孫少陽久不下決定就問道:“你還有什麽遺憾嗎?”

遺憾?孫少陽思索著,他太多遺憾了,不能與家人在一起,不能提蘇燃分擔痛苦,不能清除身上的血債,他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此時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目標。他不就是要做個修士嗎,為什麽到了關鍵的節骨眼上卻想著別的事。他不敢因為猶豫措施這次機會,轉而對老頭說:“等蘇燃渡過難關,弟子願隨道長走。”

老頭好像早已知曉似的默默點著頭,此時天空明朗了些,地平線上升起一抹淡淡的白光,清晨快要到了,孫少陽不由自主的笑了。

從老頭口中,孫少陽終於知道了所謂修士的種種傳聞。

修士其實就是一種發覺自我親近自然並超脫自然的一類人。他們的身體擁有很大的潛能,可以控製天地間一種叫做靈氣的東西。

老頭說這些的時候,孫少陽似懂非懂的點頭,當老頭說完一段,他又像從未聽過似的,腦子裏沒有一點印象。他就這麽聽著,不覺走了神。

在老頭不急不忙的調子裏,孫少陽開始憂愁起來,如果他百年都不得下山,百年後他還能見到自己的親人嗎,如果連親人都見不到,他修道又是為了什麽呢,僅僅是親近自然超越自然嗎。

不,他不是為了這些修道,他有自己獨特的人生目標。本來憑著天生的力氣他可以做很多事,並不隻是局限於修道。

老頭見他心不在焉,便問道:“孫少陽,你有什麽不懂的嗎?”

孫少陽被老頭的聲音猛然嚇了一跳,這才尷尬的說:“弟子,弟子沒有不懂的,隻是覺得若是修仙隻是親近自然未免有些生硬,弟子不奢求與自然較勁,隻希望我身邊的人能平平安安的生活。弟子也沒有什麽遠大的理想,隻要平凡的活著就好。”

老頭看著他,好像看見了兒時的自己。歲月無情,奪走了他最珍愛的家人,他也一度像孫少陽一樣對修道質疑。修道是什麽呢,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要苦了自己做那些看起來沒有意義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