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了卻紅塵念

老頭陷入沉思，他不再思考孫少陽的話，而是慢吞吞的講起來自己的遭遇。

原來老頭也是一灣水邊的孩子，隻是那時候戰火紛飛，家裏都不知去了哪裏，他是被修士撫養長大的。修士很愛村子，所以始終斬不斷七情六欲，無法跳出紅塵就不能像更高層次的境界進展。所以幾十年後，這位修士終於被實力龐大的門派逼到絕路，甚至連村子的人也遭受了滅頂之災。

那是一段黑暗的旅程，老頭現在想來還有一絲心靈的悸動。他有幸逃出村子四處漂泊，與弟弟相依為命。他們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靠乞討過活。但兩個孩子能怎樣呢，他們的命運像水裏的浮萍，遇到一點大浪就會被水漫過。

於是在一個冰冷的天裏，他的弟弟在乞討時得罪了一位富家少爺，被這群沒有人性的東西扒了衣吊在樹上，就這麽活活的凍死了。

老頭瘋了似的在那人門前捶打，隻是生命縱使燦爛也是不堪盈盈一握的，他也被扒了衣服，丟在了四無人聲的世界裏。他痛苦極了，他冰冷的身子開始僵硬，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他不斷的呼喚在弟弟的名字，後來他終於慢慢的睡了過去。

可是他沒有死去，修士救了他，這位不善言談的中年人把他視如己出，教他修道，傳授他功法，叮囑他及時行善，把最好的美德都給了他。

老頭在這樣的嗬護下一隻活到了四十歲。他開始在大路上遊走，他拯救了一條又一條無辜的生命。老頭在行善中找到了自我，找到了自己的價值，他不再彷徨，不再迷茫和悲傷。

他依然深深懷念著自己的弟弟但心中已經沒有了恨，他被善念洗滌的幹幹淨淨。老頭成為了一個純粹的人。後來他才知道中年人是一個沒落門派的棄子，因為頂撞了長輩被驅逐師門。

老頭看得出來，中年人並不恨自己的門派，反而處處宣揚修士的好品質。終於有一天，他被門派的對頭圍上了，中年人好像早知道自己的命運似的沒有抵抗。他用全身力氣把老頭送到千裏之外，自己卻選擇了束手待斃。

老頭開始一個人在大路上走，他默默感受著時間的悲苦，承受著歲月的煎熬，他把自己變成普通人，為人們奉獻，後來他才體會到中年人當時什麽要選擇死亡，那是隨自己的肯定，對生命的尊重與對自己的解脫。

他一直活在恐懼中，他被時光淹沒，又從時光的墳墓裏爬出來，他在家人都長眠的時候遊蕩，他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邊緣人。隻是他還有善心，他有熱血，心中的信念驅使他不斷的拯救即將墜入深淵的人們。

到頭來，中年人很累了，於是就這麽選擇了借別人的手終結了自己。

受中年人影響的老頭順著中年人的步子一直走走到了現在，隻是在第一眼看到孫少陽時，他平靜的心一下子亂了起來，他看到了一顆燃燒著的星辰，他看到了一

團火一樣的意誌。孫少陽簡直就是為修道而生。

老頭要渡他，他要創造一個天才，並希望這個天才能夠很好的接過他的衣缽，為了美好的生活而奮鬥，然後他才能平靜的死去，像中年人一樣結束自己苦難的一生。

老頭把心裏的話全都跟孫少陽說了，他希望下擺能明白一顆向善的心有多強大，他希望孫少陽用自己的能力拯救這個即將崩壞的世界。

直到最後一個字，孫少陽還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中，他不能理解所謂的偉大的博愛，他沒想過那麽遠的夢，他隻想讓家人幸福一些。他問道：“若是百年之後，我的家人不在人世，我還能憑借什麽激發我悲天憫人的情懷，我還有什麽動力讓自己變成一個善人呢。我始終活在自己的世界，所期望的也隻是家人的平安。”

老頭能理解孫少陽的想法，便不再說話，其實他也這樣想過，這種自私讓他一度想放棄中年人的遺願。隻是在他經曆過種種坎坷，體味過各種不同個痛苦，這個人才會成長，才會變得強大，才會更好的認清自己的路。所謂修道也不過就是這樣。

現在他們在茶館裏，老頭陶醉的聽著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一切都是這麽和諧，和諧的讓人難以置信。這個兩朝古都展現的寧靜讓老頭想到了另一個地方。這時孫少陽問道：“蘇燃怎麽樣了，我想看看她。”

老頭應允，把他帶出茶館往城外走去。孫少陽止住腳步問道：“為什麽要去城外，在這裏不好嗎，我隻是想看蘇燃而已，難道她在城外？”

孫少陽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平淡的說：“此時你還不能去打擾他，咱們去城外我把女娃娃的模樣映出來。在這裏可不行，這種事被外人看見可就不好了。”

修士在普通人麵前掩飾能力好像是約定俗成的事情，誰也不知道這條規則是誰提出來的。反正經曆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一代又一代的修士，這條規矩還存在著，並很好的製約著修士的行為。

孫少陽隨老頭出了城，在一片鬱鬱蔥蔥的灌木叢裏，老頭再一次施展神奇的能力，把蘇燃的模樣映在草地上。

這個滿麵潮紅的少女輕輕咬著嘴唇，痛苦的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不安的動著，看來很難受。

孫少陽謔的站起來，他心裏如火中燒，蘇燃此時的境況太過危險，她得趕快到她身邊才是。孫少陽哀求的看著老頭，而老頭也平靜的看著他。

老頭說：“不管結果如何，這是她自己的命數。若是有外人幹擾，女娃娃的修仙路就徹底的斷了。”

“可是我怎麽能看著她這麽痛苦。”孫少陽掐著自己的脖子，低沉的吼著，他內心的焦灼把他弄得渾身難受，他真想趕快飛到蘇燃身邊，把她的痛苦全扛著自己肩上。

老頭微微歎息：“你喜歡這個女娃娃？”

孫少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覺得蘇

燃像姐姐，有時又想與她更親近些。雖然他總是叫蘇燃姐姐，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卻沒有當真把她當做姐姐。現在被老頭問起，孫少陽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是姐姐嗎，但是有些不甘心隻是姐姐。他躲躲閃閃沒看老頭的目光，而是慢慢哀求道：“師傅，請你幫幫蘇燃，若能成全我這個心願，弟子願即刻拜入師傅門下。”

孫少陽說的情真意切，每個字都像鑿進去似的幹淨利落。但老頭不能這麽帶孫少陽走。他說：“你執念深種，即使我帶你走，你在修仙路上也難有起色。你既然心係她人，就要斬斷紅塵，毫無牽掛的走。你可明白我的話？”

“師傅的意思是讓我忘了她？”

老頭莞爾一笑，擺擺手“不是讓你忘了他，是讓你沒有遺憾的跟我走。你顧慮的事情我能明白，你想看著女娃娃平平安安的渡過這道坎，是不是？”

孫少陽點頭。

老頭沉默片刻說：“那好，我就讓你看著女娃娃脫離困境再帶你走。不過這期間你要好好聽我教導。老夫如今二百五十一歲，你是我第一個徒弟，也是最後一個，修道之前你得先學會做人。”

孫少陽拜了拜，對著老頭磕了三個頭才施施然的說：“師傅的教導，徒兒銘記於心。”孫少陽當先拜了師傅，這下老頭也開懷的笑了起來。老頭原本看重了孫少陽天生的神力才想把他培育成一介有名望的修士，想不到這孩子心思縝密，不但會琢磨，還會看人眼色。

老頭當真是撿了個大便宜，經過短短一天有餘的接觸，老頭覺得沒有什麽做人的準則教給孫少陽。這個孩子心地善良，做事沉穩，敢於拚搏又有些小伎倆，雖然年紀尚小不精於交友，但已經成了半個大人，省去了老頭不少時間與精力。

於是第二天，老頭才告訴孫少陽可以去見少女。孫少陽聽罷當然大為開心，同時也有些寞落。他知道此次見了蘇燃便是最後一次相見，以後便不能再與之相遇。茫茫人海中，他的思緒有些低沉，孫少陽愁苦的跟著老頭，不知不覺又回到了客棧。走進蘇燃的房間，這個女娃竟然真的在那裏。

窗戶還開著，蘇燃已經端莊的坐在床上，神情祥和的等著什麽似的，目不轉睛的盯著門。

老頭推開門，蘇燃鄭重的行了個禮，甜甜的說：“多謝道長相助，否則弟子恐怕難從苦海中解脫出來。”

老頭搖搖頭，摟著孫少陽的肩膀，把他送到蘇燃麵前，淡淡的說：“老夫也是受人之托，我這弟子死活要我幫你，須知以你的修士還到不了現在的境界。雖有我的相助，且記好好鞏固，莫要再次陷入危機。否則這孩子要尋死覓活了。”

蘇燃聽著，溫柔的看著孫少陽，她也確實感激孫少陽，老頭幾次把映像給孫少陽看時她能清楚的感應到孫少陽的呼吸與心跳。雖然兩個隔著甚遠，蘇燃卻能感受到孫少陽真摯的感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