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念君城

人總要生活的,我們的孫少陽,這個隻有十五歲的孩子到底還是恢複了清醒,他在蘇燃身邊呆了三天,此時正被少女拉著衣服過一條清澈的小溪。少女的步子邁的又細又碎,香氣從他柔美的身體幽幽飄過來。

孫少陽的世界好像一下活過來了。鳥在歡愉的叫,魚在自由的跳,草木隨意的擺動時,孫少陽忽然生出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種心酸與委屈爬上他的額頭,這個少年像憋了許久的洪水,一下子開閘哭了起來。

這是他三天來發出的第一個聲音,撕心裂肺,催人淚下,這個少年經受了內心的糾纏,受盡了良心的折磨,現在他還活著,他為自己活著落淚,他為自己的生命落淚。活著真好啊,他能聽能看能聞也能說話與行動,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孫少陽在溪邊哭幹了眼淚,最後終於如釋重負的平靜下來。其間蘇燃隻是默默的看著他,這個少女也經曆了一場血的洗禮。雖然他心中的悲苦一點不比孫少陽少,但她忍著,她不能像孫少陽一樣,她是個修士。

我們不知道修士與平常人有什麽不同,但他們也有七情六欲,也會笑會哭,會開心會憂愁,何況少女一直呆在山裏僅僅這次好歹央求了師傅才得以出來見世麵而已。她像一張白紙似的一塵不染,可這回她心裏也裝滿了愧疚與自責,她還記得呂伯仁那幢仇恨的眼睛是怎樣死死瞪著她不得瞑目,她也清楚的知道她與孫少陽衣服上的血經過了過少次清水的衝刷才顯得暗淡些。

此時見孫少陽哭的傷心,蘇燃不禁又喜又悲,好像自己在哭一樣心裏充滿了苦楚。

孫少陽跟蘇燃一樣,從來沒有出過遠門,他想回家,卻因為殺人的事情不敢回去。孫少陽知道殺人犯法,不但會受到牢獄之災,還會牽連家人。這個孩子打心底不想自己的父母受苦,幹脆遠走他避一下,反正目擊者隻有蘇燃,而他又是為了救蘇燃而殺人,此時的蘇燃像姐姐一樣照顧他,到讓孫少陽感動不已。

蘇燃問他以後有什麽打算,十五歲的孩子也算是半個大人了。如果孫少陽隱姓埋名去陌生的地方生活下去也不是難事,可是誰會對一個外人來漠不關心,在眾目睽睽之下,孫少陽會很開先原形,大家知道他殺人的事,最後還是難逃一死。

孫少陽問蘇燃修士的事情,這個少女卻支支吾不肯告訴他。

“好姐姐,快告訴我吧,修士到底是什麽,我也能當修士嗎”孫少陽見呂伯仁厲害得緊,以為如果自己也成了修士就不用擔心生死了。所以迫不及待的讓蘇燃給他講修士的事。

蘇燃拗他不過,隻是一個勁的說“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世人大多不知道修士的存在,雖然他們可能某一天成為修士,但這個幾率太小了。除非有人願意渡他們,否則即使知道了修士的事情,這些人也不會有什麽

作為,反而因為知道的太多而莫名其妙的死去。

修士,一個神秘的群體在孫少陽眼中像一顆顆璀璨的星星發著點點光芒,照的他頭暈目眩。

蘇燃見孫少陽悶悶不樂,也不理睬她,隻好軟下性子來說:“別生氣,如果你想知道修士的事情,自己成為修士不就好了。”

孫少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這個孩子露著兩顆兔牙笑嘻嘻的說:“我想成為修士,但是怎麽才能成為修士呢,姐姐又不告訴我。”

“我這不正跟你說著了嘛。”蘇燃展顏笑道。他見孫少陽天生有一股子神力,如果有人願意渡他,成為修士不算難事。隻要他體質過關,沒準他們還能在同一座山上修煉呢,她越想越覺得事情可行,便把自己家的事抖了出來。

原來蘇燃是華文道的弟子,華文道在鳳纖山的山腰上,是個小門派,雖然名聲不大,但一脈脈的傳承下來倒也積攢了一些底蘊。這個門派素來低調,除了一些大事幾乎不出世,門下的弟子也管教的嚴,從生到死一直在山上的人也不乏少數,而如蘇燃一般難得出來一次的算是異類了。

但這不是封閉,華文道自有一套與世界接觸的方法,甚至大陸上發生的事情,華文道都能當天知曉、說“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也不及華文道的消息靈通。

至於這次出行,華文道不幸的遇上了死對頭七雲山。兩派字開山祖師以來一直暗暗較勁。雖然同是名門正派,但大大小小的摩擦卻不計其數,如此也阻礙了兩派的發展。新晉的弟子不知其中糾葛,隻要再山上待一段時間也從心底恨起了對方。

蘇燃的師傅一直受到這樣的熏陶,但她沒把怨念給蘇燃,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不應該受上代人的影響。是啊,兩派爭鬥了這麽長時間,眼看世界一天一個樣,他們竟然還在用最古老的方式生活。

他們多想跳出牢籠擁抱世界啊,但修士有修士的尊嚴,誰也不會當先讓步,於是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之後,他們還是老樣子,對手也還是老樣子,他們的仇恨會帶進墓裏,帶進陰間,即使到了陰間也會鬥個你死我活。

多麽可悲的人們啊,我們的蘇燃就是這這種環境下長大的。蘇燃長長歎了口氣,她為華文道的境況憂愁,也為孫少陽憂愁。孫少陽進了華文道,會不會也像師兄妹們一樣仇恨別人呢,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她緩緩抬起頭,鄭重其事的說:“孫少陽,修士之間經常我爾虞我詐,我怕你入了修士的門會變壞。聽姐姐的話,還是不要做修士了,以你的力氣在哪裏不能活下來,姐姐也會照顧你。”說道這裏,她想到孫少陽為她殺呂伯仁的事。多麽善良的人啊,對,她一定要幫孫少陽。

孫少陽哪裏聽得進去,他堅持要做修士,一方麵為了保全性命,另一方麵也想變強。隻要變強就不用擔驚受怕,也能保護家

人,更可以大搖大擺的回家,與父母相聚了。他咬著牙神色決絕:“姐姐不要勸我,我意已決,沒有後路。”

如此,蘇燃隻好帶著孫少陽趕往華文道。

蘇燃隻知道鳳纖山在南邊,便帶著孫少陽沒頭沒腦的往南走,偶爾遇到一兩個埋頭趕路的就上去問一問。人們見蘇燃長得稚嫩,再看孫少陽更是毛頭小子一個,便發善心仔細跟他們說了,有的人卻不理不睬,繼續趕自己的路。茫茫世界大家都忙的夠嗆,偶爾擠出的空閑也在人生的壓榨中所剩無幾,像這倆孩子一樣悠閑趕路的還真不多。

蘇燃不了解大陸的情況,也無法跟孫少陽傳授經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解悶,不知不覺就到了一個叫做“念君城”的地方。

兩人麵麵相覷,這念君城又是什麽地方。不但他們迷茫,估計整個大陸的人們也對這裏漸漸淡忘了。

活在城中的人總是表現出一副樂天派,他們居住在這裏,戰火夠不到,捐稅還過得去,唯一的不便是交通,隻有一條小路通過念君城,而且這條了隔三差五被歹人霸占,久而久之大家便不再來念君城了。於是蘇燃與孫少陽來到這裏時,小販們都可勁的吆喝,什麽泥人啊,花衣裳啊,包子啊,聲音一個比一個亮堂,一個比一個調子高。

其實蘇燃也隻是看看,她手上沒幾個錢,師傅隻給了他一些碎銀子,蘇燃都不知道這些銀子能做點什麽,本來他跟著師傅好好的,誰知七雲山的人來搗亂,不但讓她與師傅走失,還使計傷了她敬愛的師傅。這是一群多麽卑鄙的人啊,現在她隻能靠自己了,身邊還有個比她更小的孫少陽。一時間,這個少女不何去何從。他站在街道上,像一座雕像似的木然。

孫少陽看他一眼,很快知道了這個少女遇到了什麽難處,他像個男人似的說:“不要著急,我爸說不管什麽時候,男人都要承擔起責任,萬事有我。”孫少陽攥著拳頭在空中揮了揮。

他身上總有點碎銀子,又是家裏的獨苗,金鎖啊,玉佩啊倒是還有幾個。他們去當鋪當了些銀子,隻剩一枚傳家寶扳指還留在身上。

兩個人有錢了,第一時間換了套好看的衣服,他們的舊衣服被呂伯仁的血染上了汙點子,不但難看還紮眼。

這晚,孫少陽安靜的躺在床上,他怔怔的看著天空,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在這樣的夜晚裏想著自己的孩子。不消說,天下父母的情懷都是一樣的,誰能不思念自己的骨肉呢。孫少陽長長歎口氣,喃喃道:“我一定要成為修士,一定要盡快變強與父母團聚。”

這個孩子超脫於同齡人的堅強令咋舌,其實孫少陽從小就是個沉著冷靜的人,隻是在父母羽翼下長大的他不善於表現自己。現在進了另一片天空,他甚至有些陶醉於這種感覺。父母不在身邊,他成了一個獨立的,大寫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