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執迷不悟

路途中，墨雪小心翼翼道：“主子，那位鳳仙公子，奴婢也覺得有些眼熟呢。”

“哦。”

“說句不恭敬的，他長得，是有幾分像咱們陛下。”

“是麽？”碧女這樣應著，回頭看向早已空無一人的長街，微微笑道：“我倒是覺著，那個人跟元凰天差地別，半分相似也沒有。”

墨雪低頭道：“是奴婢冒昧了，想也知道，陛下是九五之尊，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同他比的。”

“不。”碧女輕輕搖頭道：“我說天差地別，是說，那個人是天。”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碧女沒有再說下去。墨雪被她這鮮有的認真神色嚇了一大跳，細細想起她今日的言行，不覺間便生出幾分心慌來。

長門宮中素來清淨，埋首於術法卷冊之中，不知不覺數日便過去了，碧女忙的時候，是什麽事情都顧不上的，每日醒來，隨手抓一件長袍披著，便披頭散發趴在桌上畫法陣圖一畫畫幾個時辰，困了便不知不覺睡去，若是醒了，又接著做事。

食物與茶水，若非是遞到她的手上，她是不會自己去吃的。這樣折騰，按說是該憔悴支離了，誰知還是掩不住她天生麗質，神采奕奕。

這樣的碧女，總讓人覺得難以理解。卷軼浩繁的文字之中究竟有什麽，值得她幾乎不眠不休如饑似渴的閱讀，墨雪是不懂的，從前她也問過碧女，也曾經想過，既然跟了這樣一個傳奇的女子，總要學點什麽才夠吧。但學了沒幾天，終究還是自己放棄了。

天地之間的道，說起來似乎是唯一最為重要的東西，是萬

物生發起源的基礎，但若是普通人，不知道為何物，似乎也不影響吃飯睡覺過日子。世人多數汲汲營營，沉溺於權勢名望財富之中，碧女卻是一心一意沉浸於法陣的鑽研之中，說起來，也是同樣的。誰也不比誰高貴，誰都不比誰輕鬆。碧女一生隻知術法，但凡與術法有關，再為艱深的理論，在她看來，抽絲剝繭逐步分析，也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但日常之中，待人接物，甚至是隨便煮碗粥這樣的事情，在她看來也是萬般複雜，實在不願去為之浪費精力。

即便是這樣一個人，竟然也有惦記牽念另一個人的時候，不由讓墨雪瞠目結舌。

那日之後，鳳仙公子自然是從未去他們那邊拜訪過。倒是碧女在九玄陣第二階段測試完成之後，從一大堆圖紙與模型之中抬起頭來，茫然的問墨雪：“那個人在哪兒？叫他過來吧。”

語氣眼神，都十分篤定，似是覺得在她忙碌的時候，鳳仙公子就該守在淩雲閣外誠心誠意等著她忙完出去見麵似得。這也不奇怪了。碧女自幼便是個沉靜的孩子，也很少主動要什麽。如果她要什麽，但凡是這天地間有的，陰陽師都會為她弄來，放在她的寢殿，等她忙完自己的事情，一回去便可以看得到。

因此才有了錯覺，以為這世上不管什麽人什麽物，隻要她要，就會乖乖出現在她麵前。

墨雪略吃驚，心想這位不是忙糊塗了吧，便應道：“主子，這幾天沒什麽人來過啊。”

“鳳仙公子呢？”

“那位，大概還是在茶樓說書吧。”墨雪不大肯定的說。

“那就去找他去。”

墨雪當時就想跪了，心想那個人架子那麽大的，我怎麽帶的回來，但見說話的功夫，碧女已經順手拿過一件外袍過來穿上。隨意將頭發挽了起來，竟然是打算自己去找人的意思。

這位對於許多事情，沒有什麽常識，但也一點都不笨。該有的條理總是不缺的。先是自己在這邊梳洗換衣服，然後便吩咐長門宮的人去打聽鳳仙公子在哪間酒樓說書，什麽時辰去。之後便精神十足的去了。

墨雪跟在她身後，隱約覺得危險，但想著，大概也是悶久了，想要聽聽書罷了。

可憐這位主子，從小就一心撲在功課上，都沒什麽功夫玩樂。陰陽師寵孩子是寵孩子，但據說廣邪清法殿那邊，連過年都是叫一群活屍出來彈琴跳舞的。

陰陽師善於操控活屍，廣邪清法殿裏除了他們師徒倆也沒什麽活人，身邊伺候的都是陰陽師精心培育出來的活屍，雖然麵如好女，色似生者。但畢竟也是一群屍體。在這樣可怕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碧女，偶爾想要去聽一場說書，似乎也不該被阻攔了。

想是這麽想，她未曾料到的是，碧女這聽書，一聽便聽了好幾個月。

她將鳳仙公子說書的時間地點都畫出了一張表來，除了一心鑽研術法以外，便是一場一場趕鳳仙公子的場。她生命之中，最為重要的，原本是術法。如今，便是術法與鳳仙公子。

長門宮底下那些伺候的人自然想不到這些，隻想著主子大約是去京中采買東西罷了。唯有墨雪對一切心知肚明，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那個人，向來是不聽勸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