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與君初相逢
後宮也就那麽回事了，從前還在綠玉軒的時候，碧女不明白，這紫寰宮除了是個住人的地方，還能有什麽？墨雪為了讓她明白，索性找了些前朝的小說演義給她看。起初看的時候，不過看個熱鬧。但看到後來，書中所記載，前朝後宮，千絲萬縷。原本溫婉的女子們不動聲色腥風血雨的爭鬥，不禁也覺得心中有寒意。
原來在世人眼中，後宮就是這麽個地方。不斷幹掉別人，誰引人注目，就滅掉誰。一邊算計著殺人殺的滿手血腥，一邊在帝王麵前粉飾太平巧笑倩兮博取寵愛。想想就覺得累的很。那種連攻帶防，滅掉一個又來一個，不斷和別人鬥心眼刷下限的日子，她是一天也不想過，誰愛過誰過去。至於與天鬥與地鬥，永遠樂此不疲的人，她也真心理解不能。
再說了，北辰元凰又不是笨蛋。他的身邊，豈能容得下蛇蠍一般的女人？便像書裏寫的那種奸妃，貌美如花心如墨染。放在書裏看看也就算了。要是在現實中，那樣的人，不管生的再美，遠觀還好，若是挨得近了，觸手便覺得汙穢。如何喜歡的起來？
想不通的事情，索性不必去想。墨雪千辛萬苦找來的那些珍本，被她束之高閣懶得再看。長門宮風景秀美。雖然從前死的人多，有些穢氣。連做了兩場法事，點了三天的檀香，也就沒什麽事情了。
廢棄多年的地方，隨便收拾收拾，便覺得有十分難得的清幽氣氛。倒是比從前在綠玉軒的時候舒服自在。
閑來無事便在長安四處亂逛。她要買的開法陣用的那些瑣碎工具，原本不是堂而皇之在哪裏都買得到的，就要走街串巷四處慢慢尋覓。
這一日好不容易尋到十分難得的一種冰紋紫晶石。也是心情不錯，便帶著墨雪一起，在長安大街上尋了一家看著挺清雅的茶館，在二樓坐著叫了幾樣點心來吃。碧女向來貪吃，對於樣子精美的食物沒什麽抵抗力，不知不覺點了一大堆，偷得浮生半日閑，漸漸就坐到了午後時分。點的東西還沒吃完，她便不急，隻慢慢坐
著看街上人來人往。店小二卻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
“二位姑娘，還要再坐下去嗎？到了這個時辰，小店要加收每人一兩銀子的座錢了。”
“為什麽？”墨雪睜著眼睛反問，“東西沒有吃完，哪有趕人的規矩？”
店小二道：“姑娘有所不知，這幾日小店請了鳳仙公子過來說書，眼看就要開始了。一人一兩，是給鳳仙公子的茶錢。姑娘若是不願意聽，外頭還有好多人等著呢。”
墨雪還想再說什麽，碧女將手中捏著的半個鮮肉燒麥扔進嘴巴，一邊咬著，一邊回頭看路邊，果然許多人聚攏而來，她將口中食物吞下去道：“什麽人，這樣大的排場，我可不買賬，打包，將我叫的東西都帶走，我們走吧。”
她舉手投足間，自然有一種天生的貴氣，店小二也不敢得罪，揮手叫小廝過來收拾。正坐著等結賬的時候，樓台另一邊，一把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曼聲長吟道：“百代繁華一朝都，誰非過客。千秋明月吹角寒，花是主人。”
一句歎罷，琴音響起，如山風拂過，原本喧鬧的茶樓瞬間鴉雀無聲，人人側耳傾聽，生怕錯過了什麽。碧女抬頭望去，見彈琴者隱在白紗屏風之後，看不真切，但這一把聲音，卻硬生生把她留住了。
她原本已經站了起來，便問結賬的小二，“那是什麽人。”
“姑娘不知道嗎？那位就是鳳仙公子。”
“放下，我不走了。”說話間便已經坐下，毫不猶豫將打賞的銀子擱在小二麵前，墨雪見狀，隻得陪她一起坐下了。
不過一個說書先生而已。說的，也是前朝流傳下來的野史。講數百年前，商朝天子失德，王權衰微，諸侯並起，天下離亂，北辰王朝開國之君北辰溪幼年之時與一位女子青梅竹馬，不幸在戰亂之中離散，等到再相逢，那位名叫蘇傾城的女子已經成了當時中原勢力最大的諸侯景桓公的侍妾，而北辰溪則是桓公府的侍衛。
桓公勢力強悍，雄霸天下，而北辰
溪，便為了這個女人離開桓公府，揭竿而起一步步平定諸侯，最後領軍殺到景國都城。為了一介紅顏覆手天下。
可歎半生征伐，到最後也未曾得到畢生深愛的人。九原城被圍困，桓公眼見大勢已去，親自從後宮中將傾城拖了出來，活活吊死在兩軍對峙的戰場，將尚有餘溫的屍體自九原城樓之上拋了下去。
一生摯愛死在眼前，北辰溪血洗九原城，誅滅桓公十族，但再多血，也洗不去心中創痛。即便得到九州臣服天下叩拜。哪怕是天命神授君權萬代，終究抵不過曾經那位傾城少女清淺如斯的一個笑容。
據說北辰溪君臨天下之後，多年不理朝政，隻留在昔年九原桓侯府一座小樓裏，靜靜凝視當初景國畫師為那位名叫傾城的女子所留下的一幅畫像。直到他死去，隨葬的，也就隻有那一幅畫像。
一世傾城。不過野史而已。
鳳仙公子講的，便是坊間流傳的話本，叫《九原傾城錄》，從前墨雪也找來給碧女看過，那個時候沒什麽興致，這世間，有誰能隻為一人傾盡天下？況且，若是真的登基之後未曾再娶不理朝政，屍山血海之中奪來的王權如何鞏固？北辰王朝如今之強盛，又是自何而來？鍾情這樣簡單的事情，便是尋常男子都難以做到，更何況是天下君皇。
像她那樣冷靜敏銳的人，原本不喜歡這些虛妄杜撰的故事。
說是這樣說，也得看是誰來說。本來覺得沒有什麽意思的故事，被那個人講出來，其中情意纏綿哀惻，曆曆在目。
像是如斯長卷在眼前展開，那傾國傾城的女子，便穿越時空，一身青紗活生生站在眼前，細將往事從頭說起。
隻聽了個開頭，便不可自拔，一直安靜的聽了下去，等到這一段故事說完，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茶樓的客人走盡了。碧女隨手將今日剛得的冰紋紫晶拿出一粒來當做打賞遞過去之後，依然坐著，遲遲不肯走。
鳳仙公子也未曾離開，坐在屏風之後，不發一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