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長門
北辰元凰原本不是過來喝茶的,想到這竹葉之上的露水,在這個時節要收集起來也是頗費心思的,念著這點心意,倒是難得的將一盞茶認認真真喝了個見底。此時碧女也看完風景了,回轉身來,便坐在了他旁邊的位置。開口便說起要離宮的事情。
也是第四次說了,要是北辰元凰再不準,估計她就準備著拿紫寰宮當詔獄,玩個越獄出走了。
“說起來,該準備的事情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太陰殿那邊的事情,也跟女官們交代清楚了。今兒將這些花的歸宿處理了,也就是最後一樁心事了。要說走麽,現在都能走,隻差你一句話的事情。你倒是沉得住氣,我可等不及了。”
語氣裏隱隱的焦慮。
北辰元凰道:“有些事,你急沒用,我急也沒用。皇室數百年的規矩壓著。你要離宮的事情,太陰殿準了,欽天監準了,朕也準了。還得要等禮部擬個名目來,再定日期。的確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
舍得舍不得,是另一回事。正當盛寵的宮嬪離宮,也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碧女不禁皺眉,道:“眼下秋節將至,我還要在北郊那邊測算天象,順便采買藥材器械,為明年開法陣做準備。若是再拖下去,怕是時間來不及,又得多等一陣。”
北辰元凰也開始覺得為難了,法陣之事,若是能成功,自然是王朝的功勳,若是不成,銀子潑水似得花出去,還要背上個破壞風水的名聲。到時候恐怕禦史台彈劾的奏章又要堆成山,單說那幫言
官,管帝王要做什麽,總之總有那麽一幫人以反對為業。職業唱反調總不讓你自在就對了,若是真實原因說出去,拉鋸恐怕也不止一兩個月了。更耽誤不起。但沒有什麽原因,一個六品的姬要隨便放出宮去,終究不是什麽容易事。
此刻墨雪卻在旁邊插話了,“不知道陛下可否聽奴婢一言?”
“有什麽便說吧。”北辰元凰的語氣頗為不耐。
“陛下總想著不能委屈了我們家娘娘,要讓我們家娘娘出去進來都光明正大,因此為難,其實奴婢倒覺得沒必要在意那麽多,奴婢聽說北郊那邊有長門宮,向來是打發犯錯的妃嬪的地方,如果宮中妃嬪有罪,一時半會兒查不清楚,放在紫寰宮又令人生厭,便打發去長門宮算了,這就用不著外朝的人說什麽了,左右不過陛下一句話的意思。”
北辰元凰聽了這話,略皺眉,道:“也不是不可行,隻是自本朝開國以來,長門宮形同冷宮,送過去的都是棄妃。從未有回來的先例。朕同阿碧又沒什麽齟齬,何必這樣?”
“事不宜遲,也不用再拖。”碧女當機立斷道,“我倒是覺得墨雪說的挺對的,不過權宜之計而已。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大不了我再也不回來,就算住在長門宮,一樣可以幫你做事。”
這樣說,也似乎不無道理。當初即墨憂原本便不打算入宮想要住在宮外別苑的,雖然到最後也沒有那麽做。
但若是換了碧女,似乎住在哪裏,也沒有多大差別。
思索片刻,北辰
元凰終究是準了。
他性格向來果決,留不住的不必強留,倒不如先做正經事要緊,當時便叫了內廷總管季承進來,說是讓跟內務府那邊說聲,綠玉軒的碧姬今日染了時疫,為免在宮中引起恐慌,先將人送去長門宮養病。靜靜把事情辦了就算了,沒必要傳給別的人知道。
這邊動作也快,得了口諭便開始悄無聲息收拾東西,不一會兒,宮中送病人出宮的車輦也過來了。季承心中困惑,也不知道這位聖眷正隆的主子哪裏又得罪了陛下。說是不讓傳出去給別人知道,六宮諸妃,又有哪個是收不到消息的。正午給內務府那邊傳了口諭,不到傍晚的時候內廷之中已經議論紛紛了。暮色四合時分,碧女要走,身邊也就帶了一個小包裹和墨雪一個人,北辰元凰還是忍不住攔著她,問道:“就這樣便要走了麽?你還有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碧女低頭沉思片刻,道:“我不討厭你,也不討厭這裏,隻是有事要做而已。”
敏銳如她,豈能對北辰元凰心中不滿毫無察覺。
臨走臨走,已經上了車輦,忍不住回頭,又跑到北辰元凰麵前,輕輕牽了牽他錦繡龍紋的衣角,低聲道:“我會回來的。”
多餘的話都已經不必說,言語之中已然許下了一個極為鄭重的承諾。北辰元凰無語,目送她離開了這紫寰宮。
宮牆映著夕陽餘暉,說不出的蒼涼哀婉。
總覺得再多心意,那個人大概都是不懂的吧,因此,連宣之於口的必要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