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追尋
篁染看了看仲俊,又看看君酌,在心裏反複的想道歉的話。
仙娥將茶煮好,給四人一人倒了一杯。
她猶豫了半天,終於開口,“那個……”
仲俊微笑看著她,篁染鼓起勇氣,“太子殿下,君酌神君,羽倫,對不起!”
羽倫突然抬起頭,驚訝的看著篁染。
羽倫站在一座空石山,陽光晴好,藍瞳癱在地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藍色的眼睛微眯瞧著邊緣迎風而立的羽倫,然後安心的閉上。
羽倫望著遠處重重石台,彩色浮雲彌漫,石台壁崖藤蔓纏繞,生機盎然。
頭頂有仙鳥飛過,她最討厭篁染這樣了,打一巴掌,然後又給一顆糖吃。
就這樣欺騙好了,那樣自己就可以一直討厭她。
自己不能像仲俊那樣,以一個長輩的姿態給忠告,然後理解原諒。
也不能像君酌對什麽都無所謂。
雖然搖頭說沒有關係,但是卻再也不能在哪兒呆一刻。
藍瞳突然感覺到了什麽,它迅速睜眼起身,且長大數十倍,望著停在不遠處的綠色華服高瘦男子,鋒利的獠牙泛著冷光。
長生眯著他好看的金色瞳孔,看著藍瞳,然後又望向羽倫,羽倫靜靜地側身看他,麵容猶為冷漠。
藍瞳明白了什麽,回望一眼羽倫然後了然的往旁邊移了四五步,滿眼警惕。
長生才淡淡笑了一下,緩步走到羽倫旁邊,羽倫回過目光繼續看著遠方。
“本公主還不知道她的魂穴。”她連客套都懶得說。
長生一笑,“不急,聽說今夜有晚會,而且主角還是她,她勢必是要醉的,羽倫公主就幫她洗洗澡換個衣服什麽的,就好了。”
羽倫斜眼冷冷的看他一眼,“方法都替本公主想好了?”
長生無視她眼中的嘲諷,優雅頷首。
羽倫轉身就離開,長生回轉身,望著她的背影,“羽倫公主,你的江山大業就差這一下了,提前道聲恭喜!”
羽倫後背僵了一下,藍瞳凶惡的衝長生齜牙咧嘴,然後回頭跟著羽倫旁邊遠去。
長生看著她完美的背影,若有所思,羽倫的麵容是他見過的最完美而美豔的樣子,但又帶著從小到大良好教養的端莊與高貴。
這樣的麵容隻有他父親的君後夏後可以比擬,但夏後美豔卻妖異,不像羽倫這樣,看著純淨,而不容玷汙。
不過極小的時候他見過跟在夏後身邊的一個姐姐,同夏後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那個姐姐總是冷著一張臉,從來沒有見她笑過,除了有一次在院子裏,她練出一個很厲害的術法,夏後誇了她一句,那個姐姐嘴角才向上劃開了一點。
她也同羽倫一樣,有點這樣的感覺,觸不可及。
她好像叫瓔珞。
瓔卿盤腿坐在石台上,看著遠處石台上的兩人一貓,突然想起羽倫要同她聯盟的事,她低聲呢喃,“難道她和長生……”
她望著羽倫遠去的背影,沉吟半晌,突然了然的笑起來,搖搖頭,又下指撥弄,琴聲悠揚。
篁染,看來她麻煩還挺多。我們這些在懸崖邊行走的人,要是墜了下去,多半是被身邊的人推的。
可得小心。
篁染在三十三天中穿行著,她目光沉靜的掃過每一個人,直到未時的鍾聲響起。
她想了一下,然後駕雲跑到太子東宮去。
守門的天將同她頷首,她點頭,“西階鳳王來過嗎?”
天將抱拳,“回帝皇,不曾。”
她輕嗯了一聲,轉身又走了。
她望著茫茫雲海,不知道西階到底會去什麽地方,她又跑到君酌的宮中,問仙娥,也說不知,未曾看見。
“哪你知道青龍大聖君住在哪兒的?”
“十一天的聖宮裏。”
“好!”她轉身又跑到十一天去了,詢問了半天終於找到冰祝恢宏沉穩的巨大宮殿,但是仍然沒有人看到。
她聽到天將那樣回答她,突然就絕望了,她完全不知道,這遼闊的天界境地,西階會在哪兒。
她急匆匆的又跑到三十三天,問仲俊,仲俊搖頭,問君酌,君酌道不知。
她又去找冰祝和天幸,冰祝和天幸在仙靈台上休息,她站在二人旁邊,天幸抬頭看著她,微笑,“嗨……篁染。”
篁染淡淡一笑,“天幸,你看到西階鳳王沒有?”
天幸看了一眼冷漠的冰祝,然後搖頭,“沒有!”
“哦!”她又看向冰祝,微微俯身,“大聖君,有看到嗎?”
冰祝也沒有看她,但輕緩的搖了搖頭。
“好,謝謝!”她又轉向天幸,“去鳳境,大約要多久的時間?”
天幸疑惑的看著她,“你要去鳳境?”
篁染點頭,“我想去看看,說不定西階回去了。”
“篁染,你和我小王叔到底出什麽事了?”
“等晚上同你講好不好?天幸,你先告訴我,去鳳境怎麽走?需要多久。”篁染的眼中突然出現了乞求。
天幸皺皺眉,“出了南天門直行三個時辰。”
冰祝突然開口,“你現在去,就趕不回晚上的宴會。”
篁染起身失落的垂著頭。
“你為什麽真麽急著找西階?”冰祝側頭望著她。
篁染將頭偏向旁邊,眼前光影漸漸模糊。
冰祝停了半晌,“你先去東宮,聖宮,還有君酌的宮去看看。”
冷風眼中的眼淚漸漸冰冷,篁染張張口,發覺失了聲,她整理了一下情緒,“剛剛都去了,沒有。”
冰祝聽見她強壓的哭腔,“天河呢?”
篁染低頭,覺得充滿希望,“好!我馬上去。”
“篁染,如果找不到,就去東宮和君酌的酒窖去看看。你不要急,今日找不到,明日再找
。”冰祝語氣突然變得柔和起來,還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篁染看著他湖水一般沉靜的眼,突然就不急了。她點頭,然後頷首跑開了。
天幸一直看著她的背影,頗為疑惑,她湊近冰祝,“現在是什麽個情況?”
冰祝淡淡的看著她,“你覺得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天幸蹙著眉,做出一個深思的樣子,“他們兩個鬧掰了,然後小王叔失蹤了,篁染滿世界亂找,想挽回?”
冰祝眼角微微笑著,“就是這麽。”
天幸來了興致,“哪就是說,篁染真的有可能是我未來的王嬸?”
“這可說不準。”
“可是她比我小啊!”天幸完全沒有聽進去冰祝的話,又憂愁起來。
冰祝搖搖頭,不再說什麽,任由她一人在哪兒浮想聯翩。
天河從三十三天清淨天起源,重重墜落,到達第一天,自上古水神撞斷天柱後,天河之水便不再流向凡世,而是匯聚於虛妄海,然後倒流回三十三天。
在每一重天都會有一條支流貫穿整個重天,滋養萬物再流於下一重天,一條一條,隱進虛妄海。
所以靈氣最重的就是第一天虛妄海,和三十三天清淨天的源頭。
天界九重天到二十四重天都是靈氣較弱,比較舒服的,九重以下,和二十四以上都是靈氣很盛,能待很長時間的,必須修為要很高。
所以這也是仲俊為什麽隻舉辦六個時辰的兵道會,靈氣太盛,修為太弱,無利反害。
而三十三條天河,篁染著實不知道,到底是在那一條。
她隻有從三十三天邊的源頭開始,她從兵道會的九十九座石山一直往西南邊,飛了好半天才看到浮雲之中,隱去的半個彩石漏鬥形的容器,泛出明亮的光澤。
漏鬥兩邊各一個壺口緩緩往下墜著銀白的水流。
她想哪就是天河源頭了,她向著那個方向繼續飛著,但不知為何飛了半天,仍然不見近一些,隻是看著稍微變大了一點。
又繼續飛了很久,她才驚異的感覺到,這個源頭,是多麽的奇幻。
大的猶如一座巨島,看著像一個漏鬥,或許像一個碗,同兵道會上的九十九座輪胎一樣,上大下小的形狀,隻是這個容器太過完美,通體泛著五彩光芒,帶著巨大的靈氣,刺破雲彩,這光比正午的太陽還要讓人睜不開眼。
緩慢流下的水流,自一個缺口宣泄而下,猶如一個巨大的瀑布,老遠就聽見轟鳴的聲音。而另一條,卻是向上倒流。
頂口上麵,覆著黑壓壓濃厚又烏雲源,伴隨著閃電和雷聲,在往裏麵下著暴雨。
她驚異不已,更近的往前飛,越來越被這雄偉巨大的東西給驚住了,而這裏,雖然是水流之源,卻寸草不生,整個實物都呈現出五彩和白色,帶著一種精致的完美。
篁染也感覺到這靈氣已經灼的她眼睛睜不開,全身也似乎要被融化一般。
她念動咒術,結起一個保護罩,全身泛出金色的光芒。
突然自麵前顯出兩個黑袍人,篁染嚇了一跳,極速往後瞬移兩丈,目光悠冷的望著兩個被鬥篷遮住臉的人。
兩人對著她頷首,“無妄海守護使者見過神女。”
篁染警惕的瞧著他們,聽聲音是兩個男子。埋著頭,隻看著見小小的尖尖下巴。這裝扮卻一點兒也不想神界的一慣的莊重清明,倒同魔界相象。
“你們是這兒的守護使者?”
“是!”
篁染想也是,這兒靈氣這麽盛,魔族的人怎麽可能靠這麽近。
她倒突然對後麵那個巨大的容器好奇,“後麵那個就是天河之源?”
“是!”
“叫無妄海?”
“回神女,是!不知神女名號,到此處有什麽事?”
“北方仙境白聖精靈族帝皇篁染!”篁染說完突然一下明白他們為什麽叫自己神女,以為全身金光,是神位仙人。
二人再次頷首,“見過帝皇。”但自始至終都未曾抬頭看她。
“本帝來找一個人,想問一下二位,可曾見過西階鳳王?”
“回帝皇,我二人已有一年不曾見過有人來無妄海。”一人回答。
篁染點頭,“好謝謝!”她指了指無妄海,“哪兒是有一條往回流?”
“是,一條位陽河,往第一重天墜落,另一條是陰河,從第一重天倒流回來。”
篁染順著陽河往下看,“一直墜往第一重天嗎?”
“不是,這兒下去是第三十二重天,然後再往下墜。”
篁染點頭,“謝謝!打擾了。”看來這兒可以直接到達三十二天,看來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然後準備繼續往無妄海飛去,二人卻伸手截住了她,篁染頓住,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怎麽?”
“帝皇,無妄海靈氣太重,容易被灼傷,帝皇還是不要再靠近為好。”
“無妨!”
“不知帝皇為何要接近無妄海,不是阻止帝皇靠近,而是如若修為不是聖君,會被靈氣吞噬融化。”
篁染見他說的誠懇,也不在執意,“本帝隻是想沿著陽河往下墜到三十二天,難道靈氣如此之重,隻有聖君才能靠近?”
“是,而且還要穿陰陽袍。”
“你們身上這件?”
“是!所以帝皇還是從三十三天天門下到三十二重天吧!”
申時的鍾響起,“來不及了!這兒難道就不能下去嗎?本帝很趕時間。”
二人麵麵相覷,“帝皇還是請從天門下去!”
“試試?行不行?”她變得急躁而倔強。
二人又對看一眼,從中間分開,“請!”
篁染卻突然猶豫了,但都到了這個份上也不能退縮!
她端著高貴的微笑,“謝謝!”
往前駕雲飛去,瞟眼,兩個黑袍
守護使者也跟在身後。剛開始還好,有防護,後來漸漸感覺很不舒服,像是有千萬道光芒刺穿身體一樣。胸越來越悶,呼吸也提不上來。
一時逞能也變成了堅持,她隻想在晚宴之前找到西階,同他道歉,但那個完美的無妄海,卻還是遙不可及。她忍著痛,變得有些悲壯。
後麵兩個使者見篁染身姿越來越呈現阻擋之勢,有些不忍。
飛到她前麵,阻止她。
篁染麵容變得孱弱,麵容在靈光的照耀下,通透白皙的不像話,眼睛被靈光刺的睜不開。
“帝皇還是回去吧!”
篁染搖搖頭,突然從口中吐出一口血!
無邊的絕望包圍過來。
兩個使者架著她就往回飛,她任由著,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終於足夠的遠,她才感覺好受一點,她什麽也沒有再講,轉身緩慢的飛走了。
漫無目的的又飛回了仙靈台,她看著熱鬧的場景,才感覺到一種真實的感覺。
她有點想哭,但卻強忍住。
然後往天門飛去,飛到東宮,她沉默著,沒有理任何人,隻是問了酒窖的位置,直接就跑去。
仲俊的地下酒窖,比他宴請篁染的大殿還要大的多,重重行行的路,千奇百怪的酒具,滿室的酒香還有泥土的濕寒。後麵跟著四個仙娥,鑽遍每個角落,沒有。
她一句話不說,一個人不理,麵無表情,眼神沉靜,氣質冷漠。
跑出東宮,駕雲闖到君酌的酒神殿。
有一種謎底終將揭曉的緊迫感,突然襲來,隔著重重宮殿,篁染向未知的地方奔跑而去。
君酌的酒窖,就是一個地下宮殿。
一間又一間的查看,門打開,呼喚,尋找,沒有。
然後去到隔壁,依舊是沒有。
但是異樣的感覺讓她充滿希望,隻要還用酒窖,她就還有動力。
當她從最後一道門鑽出來時,她習慣性的向左轉,卻發現已經是盡頭了。
哪一刻,全身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她回頭虛弱的問一直跟在身後的仙娥,“沒有其他酒窖了嗎?”
“回帝皇,沒有了!”
篁染靠著石壁緩慢的滑下去,再也強忍不住,崩潰大哭起來,慌的仙娥愣在旁邊,不知如何是好。一個直接跑到三十三天去請君酌。
他在哪兒啊,在哪兒啊!
西階朦朧中聽到哭聲,他從一個巨大的空酒缸裏爬起來,頂著黑暗踉踉蹌蹌的摸出去。
突然門被打開,篁染聽見石門轟隆的聲音,突然停住了哭泣,她望向前方,在最中間的一道門,一個白色的醉意身影走出來,西階!
西階尋著聲音望過去,過了半晌才從一團明亮的夜明珠光輝中看清楚是一身炎色華服的篁染,他緩慢的側過頭。
篁染往起爬,仙娥幫著扶起她,她一邊無聲的流淚,一邊跌跌撞撞的跑過去,然後一下撲進西階懷裏。
口中呢喃,極盡哀求,“西階,對不起,對不起……”
西階低頭看著她,然後按著她的肩膀,用力的推開。篁染感覺到,倔強的死死雙手扣在西階的腰上,口中喊著他的名字,卑微的乞求著,西階,西階……
西階麵容冷漠,背過手在腰上扯開篁染的手,然後用力一推。
篁染向後倒去,後背重重的砸到石牆上,隻哪一瞬間,她停止了哭喊,像瞬間被點了定身法一樣。
西階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然後又踉踉蹌蹌的扶著石牆往外走。
篁染再沒有追上去,她滑坐在地上,眼淚打濕她的麵容,她看著那個模糊的白色背影。
當他在凡界,擋在她麵前的時候,她看著那個英俊的背影,她覺得,這是可以依靠的人,可以在他保護之下安穩的千千萬萬年!
她行屍走肉一般,滑落側躺在地上。眼眸黯淡無光!
君酌和羽倫趕來的時候,篁染被三個白衣仙娥圍著,她躺在地上,眼睛睜的大大的,昏暗的沒有一點華彩。
羽倫把她抱起來,看著她萬念俱灰的麵容,嚇了一跳。
君酌蹙著眉,從羽倫懷裏接過篁染,將她橫抱起來,一直走到客室,將她放在床上。然後留羽倫一人,自己就出去了解情況。
羽倫坐在床邊,看著篁染這個樣子,感覺像個死人一樣。
她伸手順著她的頭發,“篁染,你哭出來吧!”
篁染聽了這話才有了半點反應,眼中漸漸彌漫出淚水,一層一層變厚,然後自眼角溢出。
羽倫歎息一聲,嘴角卻不由自主的扯出一點兒譏諷的笑。
沒一會兒,君酌推門進來了,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篁染,“你這個樣子可怎麽得了,兵道會已經完了,宴會要開始了!”
篁染還是在無聲的流淚,但表情卻極為冷漠,看不出一點兒悲傷,一個木偶一樣!
“我再去找找西階哪小子……”他話還沒有說完,自三十三天響徹天際的鍾敲響。
他象征性的往外看了一眼,“戌時,快開始了,這樣,我去同仲俊說說,你今日就不……你幹什麽?”
篁染突然一下子坐了起來,君酌驚異的沉聲問道。
篁染將腳放在踏板上,用袖子擦擦眼淚,她看向羽倫,表情冷漠,“羽倫,幫我補妝。”
羽倫抬頭驚異的與君酌對視一眼,君酌看著篁染,“你想幹什麽?你這個樣子怎麽去?”
篁染緩慢抬頭,看著他,黑曜石一樣的眼睛,深幽冰寒,“君酌神君,謝謝你,不過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君酌皺著眉頭沒再說什麽,羽倫起身,“我這兒沒有化妝的用品,我們回素女宮吧!”
篁染起身就從二人中間走出去,君酌突然被震動了。
看著二人的背影離開房間,他才想起了什麽,走出去,將宮殿全部的人力都分出去找西階。
(本章完)